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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迷藏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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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尋找的意義 02

第一章 尋找的意義

02

半夜裡我忽然醒過來,看到她蜷在椅子里睡了過去,桌上煙灰缸里落滿許多支燃盡的煙蒂。我的眼角不自覺地微微濡濕,我何德何能,在異地他鄉,遇見這麼善良的一個女子,非親非故,卻如此細心地照顧我妥帖。
她將我帶到她住的那個小旅館,我們坐在旅館天台上,她吐著煙圈憤憤地說:「她是不是跟你講,不要強求啊不要固執啊緣分天註定,是不是這樣?」
我低了低頭,沒有回答。我覺得她有點突兀了。
還好她也沒有繼續追問,轉口對我笑說:「我叫蘇燦。蘇州的蘇,燦爛的燦,你呢?」
從敦煌離開之後,我轉道甘南。
「盛西曼。」我說。
她沒有看我,眼睛望著前方,說:「我也不知道誒,怎麼想就怎麼做咯,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忽然偏頭,沖我擠擠眼:「或許是命中注定呢,你想,那麼多張牌,偏偏我們抽中同一張,就連佔卜語都是一模一樣。」
我剛想開口詢問,手臂卻忽和*圖*書然被人往後用力一扯,有人將五塊錢扔在占卜桌子上,輕飄飄的話響在我耳畔:「別相信,她是騙子!」
「我只是好奇!更何況,她不是吉卜賽女郎么,說的卻是我們佛家用語!這個騙子!」她頓了頓,忽然輕聲問我:「你抽牌時心裏想的是什麼?」
「咳,不說這些了。我是真佩服你的勇氣,17歲就敢一個人四處亂跑。我的17歲……」蘇燦沒繼續說下去,又點燃一支煙,我發現她抽得很厲害,吸進去的力度很猛。23歲的女孩子,歲月肯定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故事,我不知道她到底有著怎樣盛大的哀愁的心事,需要用煙草來狠狠麻痹自己,求得心裏的平靜。
我常常想,人與人的際遇真的很奇妙,你永遠無法猜測到下一秒將要遇見什麼人,發生怎樣的故事,而你的生命軌跡又會因此有著怎樣的改變。就好像那個時候我以為與蘇燦的關係大概止於旅途中的結伴而行,住同一間旅hetubook.com.com館,一起到拉卜楞寺曬太陽,看喇嘛們做功課,看心懷虔誠的藏民圍著轉經筒永無止盡地轉下去……然後回到各自該回的地方。可命運之神只是小小地打個盹,屬於我們的軌道就偏離了。
去甘南之前,我在敦煌待了整整七天,拿著夏至留在我這裏的唯一一張照片問莫高窟所有的工作人員,可他們口徑統一地搖頭說,並沒有見過照片中的人。我說你們再想想,再想想,他是畫畫的,常年畫夾不離身。他們一個搖頭,我的心便冷卻一點,最後漸漸冷成了絕望。
七月是甘南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漫山遍野怒放的油菜花將廣袤的藏區裝點成一片明媚金黃色。可我卻全然沒有心思為這片美好風光露出笑臉,一路西行的這場旅途,酷暑與車馬勞頓已經令我筋疲力盡,而敦煌之行並未讓我找到要找的人,心裏細細密密的全是失望。
若不是有蘇燦在,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回家。她放棄了原和_圖_書本的行程安排,在我身邊照顧了兩天兩夜。
敦煌是我最後的希望。夏至曾說過,他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夠進入莫高窟,臨摹那些令他震撼的壁畫。記得當初我還笑他不切實際,那些壁畫如今可都是珍貴的文化遺產呢,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人臨摹。
抵達拉卜楞寺時是午後,高原陽光熾烈,強烈紫外線將我的兩頰曬出明顯的高原紅,嘴唇乾裂,整張臉彷彿被誰的手強制拉扯著一般綳得要命地難受。我用絲巾蒙住臉,跟在一群虔誠的藏民身後圍繞著轉經長廊上的轉經筒一圈又一圈地轉,在漫長而寂靜的70分鐘里,這些天來心裏的起伏與動蕩情緒得到了難得的平靜。
不等我回答,她又說:「我特意蹲在旁邊等下一個抽牌的人,果然!她講的是同一番話。你不信?我們現在回去那裡,等下一個抽牌人出現,我打賭她一定用同樣的話來行騙!」說著她掐滅煙蒂起身就要拉我走,我按住她的手,「算了,和-圖-書是我們自願。」
她其實不太快樂。
我在那個小旅館逗留了五天,從敦煌出來之後,原本我只是想到拉卜楞寺走一遭,看一看九曲黃河的落日,然後回家。但不幸的是,我住下來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出來近一個月,吃得不盡人意,沒有哪一晚睡得踏實,終於使得原本就不太好的腸胃系統崩潰了,嘔吐,腹瀉,身體虛脫,那麼熱的天,我卻冷汗連連。
從拉卜楞寺出來,我去找旅館落腳,拐過幾條街,在一排兜售小工藝品的攤販中,看到那個吉普賽女人。她穿波希米亞傳統的層層疊疊裙衫,安靜地坐在占卜桌後面,熾烈陽光赤|裸裸地打在她臉上,她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熱,神色平靜。見我走過去,她微微笑,用生澀的中文與我打招呼:「你好,請抽一張牌。」
過了片刻,她抬頭望著我,神色複雜,而後說了一句深奧且莫名其妙的話。「小姑娘,緣與分冥冥中自有註定。莫強求,莫執念。放下才能快樂。」
偶然一瞬www•hetubook.com•com間,我瞥見了她左手腕幾串珠子掩蓋下的淡淡傷疤,只一眼,卻令我觸目心驚。我也並非看不出來,她哪怕笑著時,也無法掩飾住那無處不在的濃厚落寞。
拉我走的人就是蘇燦。
身體恢復之後,我與蘇燦並肩坐在索克藏寺的一個山丘上觀看黃河第一彎的日落時,在那片美麗壯觀的寂靜中,我偏頭輕輕問她,「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我們才認識。」
是的,是我們自願走向她,沒有人逼迫我們。我不知道蘇燦為什麼會這樣生氣,但我想絕對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女人對我們兩個先後講的是同一番話。大抵是戳中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才會惱羞成怒吧。但我沒有把這個疑問說出來,畢竟我與她才第一次見面。
我是在甘南的拉卜楞寺外遇見蘇燦的。
我心下一怔,並沒有說我要占卜。她依舊抬頭沖我微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伸出手,從攤開的那疊牌最中央的位置抽出一張,遞給她后,心裏開始莫名緊張,忐忑地等待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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