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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念晴怔了怔，立即也隨他望去。

楊念晴諷刺：「嘴巴這麼賤，誰做你的老婆，一定是上輩子缺德了！」

這時代的人是迷信的，講究入土為安，她要去見九泉之下的丈夫，必然希望他看到自己最美麗的樣子，又怎會燒毀容貌？何況她生性自負，留給別人最美的遺容才符合她的個性。

……

楊念晴看著他半晌，莞爾：「我知道了，謝謝你。」

「在下天天穿新衣服，除了老婆，還有誰會管？」

遠遠的，樹下，南宮雪負手而立。

「一千呢……」

何璧難得開口道：「應該是她認識的人。」

被語氣中那份冷靜所感染，楊念晴漸漸恢復理智，想了想也點頭：「她來之前是精心裝扮過的，剛才還說自己老了，怕楚大俠失望。」

楊念晴滿臉黑線。

楊念晴立即道：「我反對，你這是模糊概念，不公平。」

李游挑眉：「果真？」

「不是一件？」楊念晴伸出一根手指頭，「這不是一是什麼，難道是二三四五六？」

李游停下腳步：「我只知道，你賭輸了。」

他們是否都在後悔沒有珍惜？既然相愛，為何不能相讓，到頭來落得像冷夫人夫妻一樣，多麼遺憾。

李游微微一笑，舉步就走。

楊念晴驚疑道：「楚大俠的遺體是我們仔細檢查過好多遍的，到底我們忽略了什麼？」

「時日一久，多數人都不會再如當初那般衝動，」李游道，「其實懷念一個人的法子很多，為何非要死？」

李游停下腳步看著她：「那隻因為他們並不算相愛，既無相愛，何來相忘？既相愛，又豈是輕易放得下的？」和圖書

救火的人越來越多，井然有序，南宮別苑的下人辦事，絕對可以讓任何人放心，眼見那濃煙漸散，火光漸滅，只剩幾縷裊裊的青煙在廢墟上空飄蕩。

李游忽然道：「她不是自殺。」

「你別忘了，在下的賭注原本也不小，只不過僥倖贏了而已，這場賭局很公平，」李游道，「早知道就不該與你打賭的，女人向來都不怎麼講理。」

眾人仍愣在原地。

李游踱了幾步，喃喃道：「除了萬毒血掌，究竟還有什麼線索呢……」

這種話也說得出口，臉皮太厚了！楊念晴哭笑不得：「那不如讓我來照顧你。」

意識到掉圈套了，楊念晴無言。

手比臉好看，這種讚美應該沒有女人願意聽。

李游道：「放心，在下對你絕無非分之想，若是你的臉也與你的手一般美，倒還勉強可以考慮。」

……

楊念晴頓悟：「既然已經殺了她，又何必放火燒屍！兇手的目的不只是滅口！」

難以接受丈夫的離開，她還是選擇了這樣的結果？李游望著那片火光與煙霧，沉默不語，雙目中透出悲哀之色。

李游道：「是不是在想如何賴掉？」

楊念晴道：「他這次是沖楚大俠的遺體來的！那遺體上除了萬毒血掌，肯定有另一條線索，可惜我們沒察覺，他這麼做是想毀滅證據，但……冷夫人就守在旁邊，他這麼性急，難道是冷夫人已經發現了那條線索？」

楊念晴道：「是兇手？他殺冷夫人有什麼用，難道也為了滅口？」

人死了，又怎會感受深情？

無論什麼線索，什麼秘密，都已如飛煙一般，在這場火中隨風和圖書而逝。

南宮雪轉身看著他：「這些人原本並不該死，但只要我們追查下去，必定還會有人因此喪命，李兄，我……」

「我不是你老婆，你不用遵守那個。」

南宮雪道：「還沒睡？」

正因為沒有發現特別之處，所以才會疏忽，讓兇手有機可乘。

楊念晴失笑：「願賭服輸！」

死別。

楊念晴望天：「好好，我是擔心一百年不到，你就已經去地下見土地公公了。」

楊念晴道：「其實我們那邊，夫妻分手很常見。」

李游明白她的擔憂：「放心，她已冷靜了許多。」

見她氣苦，李游嘆息：「在下答應過冷夫人要照顧你，連洗衣服這種美事都讓給你了，你該感謝才對。」

楊念晴沉默。

濃煙滾滾，整座靈堂大火熊熊，早已燒了大半，南宮雪與何璧也很快趕到，所有人都望著面前大火發愣。

李游打斷她：「誰說才一件？」

「我想起來了！」楊念晴道，「她之前特地請南宮大哥為楚大俠準備棺木，楚大俠死後，她又再三向南宮大哥道謝，應該就是打定主意要自盡，謝他多料理一個人的後事，又怎麼會自焚？更何況這裡是南宮大哥的家，隨便放火會帶來很大損失，她真打算做出這麼失禮的事，就不該是道謝，而是道歉了。」

李游道：「多謝多謝。」

「其實你這人也沒那麼差勁，」楊念晴跟上他，笑道，「你早就知道她會自殺，專門來勸她的，對不對？」

園中，無數火光如流螢般晃來晃去，聲音略顯嘈雜，訓練有素的下人們往來收拾著。

「不好，」李游一本正經道，「男人該懂得『和-圖-書三從四得』，是應該照顧女人的。」

身後似有一片火光亮起，隱隱有几絲焦味伴隨著煙塵而來，緊接著是驚呼聲、雜亂的人聲與腳步聲，幾個下人慌慌張張地從身側奔過。

何璧道：「她認識的人並不多。」

南宮雪黯然道：「她始終隨楚大俠去了。」

「是嗎，」李游仔細看她的手，「在下只是擔心，這麼美的一雙手，比你的臉還要美，倘若衣服洗得太多，就不好看了。」

「在下本來是打算說一十……」

是啊，父母畢竟相愛過，縱然兩個人賭氣離了婚，各自有了家庭，縱然每次見面都表現得再隨意、再客氣，楊念晴還是能明顯地感覺到不一樣，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不一樣的，是他們看對方的眼神，絕對是與看別人不一樣的。

「一根指頭只能是一？」

楊念晴盯著他片刻，道：「我說，你……」

李游踱了幾步，望著面前那片廢墟道：「冷夫人生前如此珍惜容貌，若果真要自殺，必不會放火。」

李游沒有回答：「冷夫人身懷武功，這火必是在她被害之後所放。」

「一百件？」楊念晴道，「你有沒有人性！」

「若每個人都這麼心軟，這世上早就沒有公道了。」冷冷的聲音，是何璧。

「情到深處，不一定要感人，」李游看著她，嘆了口氣，「莫非你以為，活著珍惜不如死後殉情？」

李游輕嘆。

楊念晴哪裡理他：「不只你，何璧是捕快，他若是兇手，不會這麼主動要破案，至於南宮大哥，他根本沒有武功，就算冷夫人不防備，要殺她也不容易吧？」

「若非我等，他夫妻二人如今還在苦和圖書苦相忘，生未能相隨，死後能相守，或許他們已自覺滿足，南宮兄又何必悲傷？」磁性的聲音響起，卻是李游。

背影依舊溫潤優雅，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孤獨，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如在畫中，周圍忙忙碌碌的人群都成了背景。

楊念晴鬆了口氣。

楊念晴忽然發現，這個人其實還是很差勁。

這邊南宮雪去了前廳，何璧施展輕功離開，楊念晴親眼目睹這樣一場悲劇，默默跟著李游往房間走，又忍不住回頭朝身後望。

「不就是洗件衣服么，我洗，」楊念晴面無表情道，「現在脫，現在洗，快點，過期無效……」

李游點頭：「我只是推測，你這麼說就更能斷定了，既非自盡，就是他殺。」

看樣子他也是一夜未眠，楊念晴走過去：「南宮大哥？」

沒有武功的人跟高手相比，身法與出手速度都慢了太多，冷夫人就算沒有防備，憑著習武之人的本能反應也絕對能及時避開，只有會武功的人，才有足夠的速度一擊得手。

「那就洗到在下去見土地公公再說。」

歷來小說中、故事里最凄美最動人的感情，豈非都是生離與死別？

楊念晴道：「但那樣的愛情更感人。」

李游也伸出一根手指：「譬如，在下可以說它是一十，也可以說是一百，或許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

「夠了夠了！」楊念晴打斷他，咬牙，「我只需要知道，你的那個『一』表示多少？」

李游道：「他也曾用焚屍水毀了張明楚的屍體。」

楊念晴無言以對。

話沒說完，李游迅速轉過身回頭望，俊臉上目光閃爍，露出一片驚疑m•hｅtｕｂｏｏk•coｍ.ｃoｍ不定之色。

南宮雪終於點頭道：「他應該是要毀滅線索。」

冷夫人終於還是得償所願，和丈夫生死相隨了，楊念晴反而更覺悲哀，為那份令人惋惜的感情，也為他們不明不白的死，她獨自在房間睡不著，看看天快亮了，乾脆走出門。

李游什麼也不說，伸手攬住她的腰，箭一般往靈堂方向掠去。

南宮雪頷首道：「無人聽到打鬥聲，冷夫人也算一等一的高手，她既已無心尋死，要害她就未必容易，應是來人趁她毫無防備下手。」

「錯，」李游糾正，「是一百年。」

「睡不著，」楊念晴當然知道他在難過什麼，「兇手的手段連我們都沒想到，你別太自責了。」

楊念晴抬臉。

「這裏每個人都有嫌疑，」楊念晴道，「李游不可能是兇手，那時他正和我在一起。」

「似乎又多了點，」李游忍住笑繼續往前走：「算了，便宜些，就一百。」

壓在心裏很久的石頭放下，楊念晴仍覺擔憂：「要是找出兇手以後，冷夫人還想不開怎麼辦？」

……

楊念晴當即怒目。

南宮雪搖頭，凝望遠處黑沉沉的天空：「相忘于江湖，原來她並未忘記，還是惦記著楚大俠，若非我們找上門，他二人也不必死。」

楊念晴拉著李游哽咽道：「冷夫人她……你不是說沒事了嗎？」

何璧點頭：「不讓她有機會聲張，勢必要一擊而中，冷夫人武功之高，以普通人的出手速度，是絕無可能的。」

在許多人的心目中，都對「殉情」這個詞充滿尊敬與讚美，然而有誰想過，我們更需要的，決不是死後的深情，而是生前的珍惜與幸福。

「但似乎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