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公子搖頭。

冷醉皺眉：「雷蕾姑娘，該你了。」

雷蕾再不識相，也知道該怎麼做，反正「床前明月光」早點背遲點背都無所謂，於是拱拱手，做順水人情：「沒事，秦兄先請。」

轉眼便有十幾個人念過，很快輪到冷醉自己。

公子目光閃動。

雷蕾回神，順勢朝旁邊一歪，倒在公子身上暈過去，裝暈。

借一首？公子看著她，嘴角微揚：「不必。」又遲疑：「我已有了，只是未必好。」

公子本身氣質已經很特別，穿成這樣更加引人注目，立即變成全場焦點，認識的人全圍過來招呼，不認識的聽說后也都過來拱手相見，引得雷蕾自豪不已。

事情好談了，雷蕾重新拾起信心，強調一句：「可她以前殺過人，怎麼辦？」

打過招呼，雷蕾隨公子上樓。

公子略回了幾句，往椅子上坐下。

眾人稱是。

公子毫不猶豫：「若無犧牲，何來正義！」

眾人道：「冷姑娘的詩豈有差的，說來聽聽。」

為正義獻身？估計此人從小就被灌輸了這種思想，根深蒂固，現在要去改變它太不實際，雷蕾無奈之下讓步：「要是他們改邪歸正了呢？」

吟月的詩詞那麼多，隨便拿首出來也夠了，「第一才女」的寶座今天不坐也不行！

秦流風看過詩題，又依次看眾人的作品，看到冷醉的《水調歌頭》便停住，沉默半晌，突然笑道：「原來是吟月，可巧了，昨晚月色不錯，我正好得了首，雖不是現作，勉強也能拿出來獻醜。」

要騙過那位厲害哥哥，東西一定要仿得很真才行，顯然此事單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別說她雷蕾對武功心法術語一竅不通，連全身骨骼多少塊都不知道，而且鳳鳴刀心法被偷是何等大事，也需要「小白」配合，重要東西被盜，到時候百勝山莊一點反應都沒有，美人哥哥會相信才怪！

公子轉臉看她。

雷蕾回神，暗笑，你們慢慢想，老娘到時候一個人多背幾首，嚇死你們！

大哥你這什麼意思！雷蕾聽得兩眼發直，待反應過來，現場只剩下一片叫好聲。

設定！

別人是否穿來的說不準，但「小白」的底細咱是最清楚不過，他絕對絕對不可能是穿越的！

公子慌忙要抽回。

眾人附和。

明月千里，江流無聲，水光天光一色，上下一片空明澄澈，欄杆旁風很大，帶著重重的寒意，颳得人臉上生疼。

雷蕾立即拉過他的手取暖，果然溫暖至極。

見他似乎沒什麼興緻，雷蕾明白過來，悄聲問：「你是不是沒靈感？別擔心，我這兒有很多，到時候借你一首。」

秦流風看眾人：「不知作的什麼詩？」

公子皺眉：「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既已改過，更該明白這道和_圖_書理，為做過的事負責，當自裁謝罪以求原諒才是。」

座位早已經設好，旁邊有十來張小几，几上放著數碟乾果，由於風大，窗戶只開了兩扇，可以看見外面的雕花欄杆，映著月光，如同抹了層輕霜。

「秦兄！」

雷蕾跟著眾人起身作禮。

「道不同，不相為謀，蕭白怎會有這樣的朋友！」

蔡老先生點頭：「老夫雖不善作，但論起評點，自問還是說得上話……」

電腦旁，蜀總看著屏幕，打了個響指：「OK！」與旁邊四個美女同時爆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雷蕾斟酌道：「那萬一你朋友是魔教的，也要殺？」

「好詩！」

有人笑：「秦兄若真有心賠罪，不如現下作首好詩，讓我等開開眼界。」

聽到這名字，蔡老先生動容：「莫不是你說的那位，作憫農詩的雷蕾姑娘？」

雷蕾有氣無力地拍拍手，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幾乎要哭出來：「好詩！好詩！」

秦流風笑：「老先生過獎。」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吟出兩句，公子停住，看著雷蕾微笑。

可「小白」疾惡如仇呢，這事能告訴他么？

「誰說沒有，難道魔教人人都做過壞事？」

既然詩已經有了，雷蕾開始想心事。

「……」

所有目光都投向某個人。

冷醉並不推辭：「詩沒有，倒有一闋《水調歌頭》，權當是拋磚引玉吧。」

冷醉道：「諸位自便，這裏燃著一柱香，香盡之後，再回來見分曉。」

眾人笑：「休要說這話，快說來我等賞鑒賞鑒。」

雷蕾坐直。

這不是趙嘏的詩么！大哥你也是穿來的！雷蕾興奮，拍爪捧場：「好詩！好詩！」

這不是廢話么，怪不得沒人肯改過，原來前提是自裁！上官春花手上還不知道有過多少人命，其中就有他那個老婆花姑娘，如今春花已經死了，這條命是老娘的，老娘雖有心棄暗投明，可命都沒了我改來有屁用！看樣子「小白」是不會配合的，搞不好還會勸咱「自裁謝罪」，不行不行，還是跟美人哥哥混好，至於「小白」，咱也不會害你，還是想法子先找到心法再照樣仿製吧。

旁邊有人說話：「香快完了，趙兄可有了？」

老娘是正常女主，是絕不會背「床前明月光」那等小兒科玩意的，雷蕾馬上恢復正常，拉他：「走，我們出去看月亮！」

接著是個姓嚴的年輕貴公子：「月落烏啼霜滿天……」

冷醉走到中間：「香已燃盡，想來諸位都已得了妙句。」

來時的意氣已蕩然無存，雷蕾巴不得此人就地消失，假笑：「好說，好說。」

不多時，冷醉走上樓來，臉色明顯不太好，雷蕾偷笑，她也在盼著秦流風來吧，江湖第一wｗｗ•heｔubｏｏｋ.cｏm•cｏm才子不在，詩會就沒那麼精彩了，何況秦流風早先答應要來，如今無故放了鴿子，純粹是目中無人，不給才女臉面，不過沒關係，其實風流才子今晚來不來都無所謂，還有我和「小白」給你撐場面呢，老娘可是有備而來的！

冷醉微欠身，恭敬地回答：「正是。」

偷來的詩還真好用，雷蕾心中得意，面上卻做出謙虛的模樣，暗暗揣測，原來那「鋤禾日當午」已經傳開，莫非風流才子是怕咱又喂他吃韭菜，所以不敢來了？

美好的童年就是練武，雷蕾驚，繼而同情，可憐的孩子，教育的犧牲品，怪不成這麼年少老成：「你以前是不是天天盼著沒有月亮的日子？」

大手覆著小手，溫度源源不斷傳來，雷蕾立即打消進房間的想法，繼續留在外面挨凍：「今晚月亮真好，早就該想到是這個題目！」

冷醉繼續介紹：「還有……雷蕾姑娘。」

蔡老先生激動，站起身：「秦公子的詩，冷姑娘的詞，可算得今晚詩會上的雙絕，老夫無話可說！」

樓上房間原本還算寬敞，大約五六十平方米，此刻卻顯得有點擁擠，暖意融融，二十幾個人或立或坐，其中年紀大的約有五十多歲，年輕的居多，多數是溫文書生或貴介公子模樣，皆互相打招呼說著話，「王兄趙兄」響成一片，另外還有六七個女子，皆沉靜中見傲氣。

「進了天雷文，小樣的還想逃齣劇情設定！」

公子道：「笑話！魔教會有好人？」

雷蕾猶豫著看公子。

蔡老先生滿意地點頭。

她摸摸下巴，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就算被發現，咱也可以推「小白」身上，電視里絕世秘籍不都有備份嗎，偷錯了也怪不著咱。

雷蕾掩飾心虛，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萬一，只是萬一。」

腦子裡靈光閃現，雷蕾終於記起一個關鍵人物——研發部的蜀總！不愧是天雷文！設計出這種狗血劇情，搞不好這些才子才女的詩全是那傢伙設計好的！

秦流風看冷醉，抿嘴：「怎好亂了你們的規矩。」

銀色月光下，那張臉越發清俊，挺直勁秀的鼻樑也透著十分磊落，外加挺拔的姿態，端的是一身正氣。

那個穿越集團一共丟了多少人過來？雷蕾愣了下，繼續拍爪叫好，同時開始擔心，老鄉你們可別把好詩詞全背了，多少得給咱留一首啊，不會到時候真的要咱用那個穿越女必背、小學生都會的「床前明月光」吧！

「現在沒做，遲早也會做，留著是禍害！」

公子謙遜兩句，不再說話。

「秦兄才高八斗，佩服！」

聽到「魔教」二字，公子神色頓時冷下來，遠眺江山，目中隱隱透著煞氣，口內淡淡道：「魔教為禍江ｈetｕｂｏｏk•ｃoｍ.coｍ湖，與民除害乃是蕭家子孫的職責，這還用問？」

「都說冷姑娘的詩詞盡顯豪氣，不輸男兒，果不其然！」

有人截口：「老先生太過謙了，你老人家評的誰敢不服？」

忽聽冷醉道：「今日一會，列位不必拘束，盡可顯出真本事，才高者為尊。」

眾人紛紛稱是。

「……」

有人答：「有是有，卻不好。」

腦子裡「轟」的一聲，雷蕾石化當場。

眾人點頭：「有理，冷姑娘好詞在前，秦兄萬萬不能敷衍我等。」

雷蕾試探：「你要是遇上魔教的人，怎麼辦？」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好句！」

公子赧然，望著樓外大江：「蕭家祖宗皆在江湖上做了許多大事，平定四海，剿滅星月教，我若不勤學苦練，如何擔此重任，慚愧。」

她拉拉公子：「秦流風沒來呢。」語氣不無失望。

眾人驚訝地看著雷蕾，紛紛稱讚「女中先生」「掃眉才子」，蔡老先生也連連點頭，拈著鬍子直呼「難得」。

角落，雷蕾已經笑抽了過去。

公子問：「可惜什麼？」

馬車抵達目的地時，江上明月初升，夜色蒼茫。停雲樓位於江畔，本是座酒樓，今夜的生意被冷醉等人包下，樓前已經停了十來輛馬車，還有幾匹駿馬，很是熱鬧，看樣子來的人竟不少，冷醉一襲青衫，仍作男兒打扮，站在門口迎接。

「哈哈！」

「秦兄怎的這麼晚才來！」

冷醉轉向旁邊，點頭示意：「請詩題。」

那姓王的書生起身：「冷姑娘好詞在前，王某本無顏再作，勉強湊了首七絕，見笑。」說完吟道：「獨上江樓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冷醉擱筆，淡淡道：「有是有，未見得好。」

姓趙的年輕公子謙虛兩句，果然起身念了首詩。

冷醉淡淡道：「不必，想是他有事不能來，許多人等一個，耽誤諸位是小事，規矩不可壞了。」略提高聲音：「今日盛會江湖盡知，冷醉有幸，特地請了蔡老先生作監場。」

公子吟完，照例贏得一片稱讚聲。

公子看她一眼，移開視線。

「不跟著設定走，這就是下場！」

他奶奶的原來你也是穿來的啊，不早說！雷蕾全身血液上涌，差點沒笑倒，才女你真雷，好意思剽竊這首，敢情「才女」的稱號也是通過盜版詩詞得來的？有空咱們一定要多多加深友誼！

介紹過權威專家，冷醉開始介紹特邀嘉賓：「今日參會的還有兩位貴客，乃是百勝山莊的蕭白蕭公子……」停住。

雷吧！我雷死你們！雷蕾豁出去，站起來就要開口——

趙公子起身：「今晚我等都不用作了，當以這首為尊！」

雷蕾搖頭嘆氣：「可惜秦流風沒來。」瞻仰不了老娘的風采！

公子www.hetubook.com.com冷哼：「休得胡說！」

「你們非要除去他們，打來打去不也會傷及無辜？」

公子愣了下：「那自然好。」

角落一個下人立即上前將繩子一拉，原本高懸在東邊牆上的捲軸瞬間便落了下來，展開，雪白的卷面上寫著兩三行漂亮靈秀的大字。

「時值十五，以月為題，五七言律絕或各色小調。」

冷醉走到中間，眾人自動安靜下來，雷蕾讚歎，這才是才女風度，號召力真不小，咱也真該混個才女噹噹了！

眾人坐下。

眾人忙指引他看詩題。

雷蕾爭辯：「魔教中也有好人，殺錯了怎麼辦？」

秦流風負手，望望窗外，一笑：「床前明月光……」

自裁謝罪？雷蕾抖了抖，準備好的話全被嚇回去了。

冷醉俏臉泛紅：「蔡老師話說得太早，還有這麼多人沒作，我們繼續吧。」

冷醉皺眉：「我素來不喜拘束，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字，反倒難得妙句。」

雷蕾留神要找秦流風，誰知尋遍角落，也沒見那風流才子的身影。

公子沉默片刻，點頭：「我往常並不知道，原來月色這般美。」

「我只得了兩句。」

對不住美人哥哥了，她抱著希望：「小白，我有件事兒……」

「……」

才女要作詞了！雷蕾豎起耳朵提起精神，只見冷醉緩步踱到窗前，左手扶窗欞，略作思索便曼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冷醉看蔡老先生：「大伙兒都有了，你老人家的意思？」

秦流風也注意到她，挑眉：「原來是雷蕾姑娘。」

出了意外還急急趕來，可見他已經很給面子了，冷醉臉色好了很多，為難地看雷蕾：「這……」

她惋惜：「秦流風怎麼就不來呢！」

「小白」啊「小白」，雖然你這首詩已經算正常了，可是你用了這首，我背什麼呢，老娘只記得幾首，剩下的「花間一壺酒」不合五七言律，「春花秋月」是敏感話題且不合景，這不是逼著老娘背「床前明月光」嗎！

那香是特製的，燃盡大約要近半個時辰，眾人紛紛起身，相邀出門去賞月，以便尋找靈感。

公子看她，沉默。

香盡，外面的人陸續進來，神色或凝重或自得，惟獨雷蕾胸有成竹，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落落大方地拉著公子坐下。

「既這麼說，就開始吧，」冷醉走到案前，提筆，看向左手邊一位穿著雅緻的年輕公子，「先從趙兄起，如何？」

耳畔一片叫好聲。

公子看雷蕾。

詩很生，雷蕾聽得雲里霧裡，她雖然生搬硬套偷來不少名詩詞作準備，無奈實際水平這玩意是做不得假的，所以根本不懂什麼意思，只覺得美男念詩很有味道，於是跟著眾人拍手叫好。

當然，這絲毫破壞不了雷蕾的興緻：「今晚月亮真好！可hｔtps://ｗｗw•hetｕbｏok.com.cｏm惜呀可惜……」

但同時也有個問題。

好在雷蕾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很快就拋開顧慮，發現雙手已經被風吹得冰涼，幾乎要凍僵了，她趕緊拿起來互相揉搓：「小白你冷不冷？」

首位那個斯文的、留著山羊胡的老者笑著拱了拱手，卻並不起身，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顯然身份不低。

雷蕾可憐巴巴地：「小白，我冷。」

「你沒注意過？」懷疑。

「怎麼？」

雖然公子極少出席這類場合，但蕭蕭鳳鳴刀之名誰不知道，眾人皆敬重，蔡老先生也點頭：「心懷正氣，胸中就自有天地，若不明善惡，為虎作倀，便空負才學也是枉然。」

問題應該不大，因為下一個便是公子。

唉，頂著小魔頭的身份，拿下「小白」的難度應該很大……

公子伸出左手。

眾人看雷蕾。

雷蕾得寸進尺：「那隻。」

眾人議論紛紛。

「每有月亮，父親便令我習武到三更。」

雷蕾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

這麼快，「小白」真是才思敏捷，文武雙全！雷蕾樂得：「行行，有就行，你作的都好！」縮縮肩膀：「我們進去吧，真冷！」

雷蕾看著他不語。

姍姍來遲的秦流風穿著件玉色長袍，越發顯得風流倜儻，他先整理衣衫向蔡老先生作禮，然後拱手朝眾人笑道：「不巧半路上馬車出事，擾了諸位雅興，恕罪！恕罪！」

馬上有人打斷她，奇怪：「冷姑娘，不是說秦兄也會來的么，現下他人還未到，怎好就開場，不如再等等？」

老鄉的場子不能不捧，雷蕾拍拍爪子大呼：「好！好詞！好詞！」

蔡老先生激動：「好個『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蔡老先生笑而不語。

朱唇輕啟，冷醉道：「諸位遠道而來，冷醉深感榮幸，如今時候差不多了，人也已到齊……」

公子無語，看看四周眾人都忙著想詩，並沒留意這邊，也就不說什麼了。

見她一個人傻樂，旁邊公子很是詫異，仔細觀察她半日，終於開口：「你……沒事吧？」言下之意，你沒出毛病吧？

冷醉提筆記下，笑讓：「吟過便是，如今該輪到王兄了。」

公元二零零八年某月某日夜。

公子默然。

眾人皆笑：「今日是冷姑娘的東道，想必早已有了好詩給我們瞧。」

不能出賣美人哥哥，也不能背叛「小白」，何來兩全其美的法子？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還真的想出了條計策——美人哥哥要心法只是作個證據，讓傳奇谷俯首臣服，統一星月教，他自己都不練，當然更不會給別人練了，不經過實踐，誰會發現心法有沒有問題？不如仿製一本假的去交差？反正美人哥哥也沒見過真的。

眾人哄然叫妙：「外頭月色正好得很，此題出得應景！」又問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