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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冷笑，眉宇間英氣逼人：「我蕭家子孫世世代代以江湖事為己任，主持公道，為民除害，光明磊落，自知問心無愧便好，與天意何干！」

照趙管家的說法，房間是蕭岷在世時就有了，可見已經有了上百年歷史，那些廊柱看上去都很古舊，卻十分結實，都是上好的圓木。緊閉的房門其實並沒鎖，伸手朝里一推便開了，由於窗戶關著，房間光線顯得有點陰暗，地板與書案都很乾凈，想是有趙管家等人經常打掃。

雷蕾奇怪：「那是什麼？」

不在字畫后，也有可能在書架后！利用電視劇里得來的經驗，她趁著公子愣神的功夫，趕緊過去搖搖書架，摸摸燈座几案，不時還伸手敲敲牆，或者跺跺腳。

哥哥做的錯事，雷蕾覺得有必要彌補，安慰他：「可能是你看錯了。」

聽到誇獎，雷蕾懂得謙遜：「反正我別的不會，幫忙算算帳也應該。」

公子脫不開身，無奈：「可……」

公子點燃燈，不知從哪裡取過一柱香，在燈上燒著后，送入供桌前的小香爐里。

雷蕾沒細想話中的問題，慷慨地獻寶：「送給你。」

後面牆上什麼也沒有。

不知那心法是不是也在這兒……

供桌后掛著幅裝裱過的陳舊字卷，上頭是一首無題詩，內容卻是盜的杜甫的《夢李白》：「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落款正是「蕭岷」，因為年代久遠，字卷已經顯得有些發黃，墨色也褪去許多。

雷蕾回頭，原來公子已經站在了院門口。

趙管家笑：「公子上次還問起過，是誰做的帳。」

趙管家笑道：「馬車已備下，東西也不缺，這回還是帶王從和張前，頭一次大過年的出門，都有些不習慣呢。」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一事，忙忙地往院外走：「前日叫人給沿途驛站送過信，讓他們準備馬匹換的，老夫再出去問問。」

雷蕾改抱他的腰：「帶個人伏侍不是更好嗎，我會照顧你，吃飯睡覺，點菜啦，捶捶背啦，還可以幫你……」和-圖-書

「不要？」雷蕾失望，又低頭端詳，「寫得是不怎麼好……」

公子回神，看她：「你在找什麼？」

公子也沒把握，點頭。

公子搖頭：「祖宗的事，家父也未必知情。」

雷蕾到底年輕，哪裡聽得出話中深意，只管樂，「小白」總算知道咱的優點了！同時她也沒忘記正事，指著書房：「那房間為什麼不能進去啊，難道裡頭有什麼東西？」

美人哥哥鬧的人命真不少，還是「小白」的殺父仇人，若真叫「小白」知道了咱的身份，下場會怎樣？雷蕾暗自擔心，嘆氣：「誰沒有意外呢。」

「小春花速來古松亭，秋月。」

這是一首懷友之作，字跡蒼勁，卻又微透著幾分落寞，到後面幾行竟越來越草，似乎很激動，想蕭岷名揚天下，至交好友自是不少，懷念故人心情不好很正常，雷蕾也不奇怪，她琢磨的是，以前看電視，書房裡的字畫背後通常都會設置機關暗門，成為眾多寶貝的棲身之處。

雷蕾回神，有點內疚：「這是你娘？」

「……」

「蕭岷莊主的字寫得真不錯。」雷蕾裝作端詳書法，悄悄上前去揭起字幅。

見他離開，雷蕾馬上大胆起來，拉著公子悄悄問：「那個書房為什麼不讓人進去？」

公子猶豫：「同行多有不便，何況我們是去辦正事，有些兇險，秦兄他……可能還要送冷姑娘回去。」

秦流風送誰關我什麼事？雷蕾有點莫名其妙，隨即又不多想，蹭他：「好小白，我不怕兇險，你走了我一個人留在莊裡，更兇險。」

見識過此女的無恥行為，公子已經產生免疫力，直接拉開她。

通常一個人走進陌生的房間，都會四下打量，可雷蕾沒有，因為房間里這件東西實在太顯眼了，進門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好小白……」

公子懷疑地看她。

雷蕾右手提筆，開始為難，寫點什麼好？這世界盜版詩詞見得太多，她早已失去興趣，一時又想不到別的，於是拉拉公子：「你說，寫什麼好？」

雷蕾抱住他的手臂：「不用設守衛，我也跟你去，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

公子想www.hetubook.com.com了想：「既是書房裡，就寫兩句前人訓誡之類的話吧。」

人家好心送禮，沒有嫌禮物太差的道理，良好的修養迫使公子伸手接過：「很好，多謝。」

原來趙管家就住在這院子里，前幾次雷蕾想進書房都被他攔下，好在這些日子以來她在莊裡混得還可以，誰也不拿她當外人，加上此女把馬屁功夫發揮到極致，主動請纓幫忙算帳，頭腦又靈活，以至趙管家對她的成見完全消失，關係反倒比別人好。

公子沉默半晌，道：「這是一百年前蕭岷老莊主設下的，他老人家當年助武盟主剿滅魔教，實在功不可沒。」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墨是好墨，八個光榮的大字閃閃發亮。娘不嫌自己的孩子丑，雷蕾擱筆，捧著那幅字越看越滿意，這無疑是自己平生寫過的最好的幾個字了。

公子默然許久，目中透出一絲疑惑，低聲：「他老人家不慎中了上官秋月的毒手，當時專程請了八仙府的醫痴卜老先生醫治，據卜老先生說，那毒並非無藥可救，是有七成把握能解的，但後來他老人家情況卻日漸不好，終究還是去了，此事連卜老先生也十分自責。」

雷蕾只顧想著心法，很快對死人的事失去了興趣，作出賞析書法藝術的樣子，將房間里所有字畫都揭開看了一遍，仍是沒有收穫。

雷蕾也聽說過這事，不解：「可他設這東西做什麼？」

雷蕾也疑惑，這可真的奇怪了，百勝山莊維護正義，美人哥哥是大魔頭，起衝突也很正常，但蕭原這行為明顯是在拒絕求生，他難道活膩了想自殺？

趙管家接過來翻了半日，滿意：「想不到你這丫頭這麼會算帳，算盤也不用。」

雷蕾不語。

公子看她一眼，轉身往門外走：「我會增設守衛。」

公子丟開那字：「家父在世，時常都會來書房坐上片刻，彌留時也只吩咐要供奉這牌位，至於別的事，連我也並不知情，只是……」

公子點頭：「事關重大，不可疏忽。」

雷蕾又黏上去：「帶我好不好？」

想不到他會這麼問，雷蕾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最好，訕笑：「ｈ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我們大家都很奇怪的。」想了想，她又含蓄地提醒：「不過很多人都說，裏面肯定有重要的東西。」院子周圍防守這麼嚴密，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聰明的話就不該做這麼明顯。

名言警句？雷蕾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好學生，這玩意從小到大都頑強地掛在教室兩邊的牆上，可通常看它們的時候遠不及看帥哥的時候多，所以基本沒印象，偶爾記得一兩條，此刻也已經被間歇性遺忘，絞盡腦汁也無濟於事。

雷蕾奇怪：「不必怎麼？」

公子點頭。

雷蕾驚：「沒有用藥？」

公子道：「經此一戰，總算除去南星河那個魔頭，使得魔教元氣大傷，但他老人家自覺殺孽太重，刀下陰魂無數，因此設下這牌位，令蕭家子孫世代供奉，以求……人丁興旺，子孫平安。」

雷蕾失望地正要丟開，卻不經意瞟見，字卷背面竟也寫著幾行小字：「俄然一夢，如親見兄顏，所幸音容未改，累兄至此，來日九泉之下，弟何顏以對！」

行草小字，透著三分狂放，飛揚俊逸，猶有墨香。雷蕾瞪了半日眼，總算回神，泄氣又臉紅，老娘好不容易才寫了幾個滿意點的字，如今和美人哥哥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春花秋月怎麼就差這麼遠呢！

公子上前看過，也覺得意外，若有所思：「原來這背後也有字，想是他老人家懷友所作。」

雷蕾興奮地回到房間，正掰著手指計算該準備些什麼東西，冷不防瞥見床頭有張字條，忙伸手取過。

「怎麼樣？」拿手肘碰碰公子。

公子看看墨色：「可以了。」

公子默。

東西就擺在供桌上，被一塊黃色綢布覆蓋。

公子走到案前，拉開小屜：「都在這裏。」

雷蕾大奇，朝公子招手：「你來看。」

「過年過節而已，只是父親在世時將它改作了書房，香火從沒斷過。」

雷蕾道：「你爹沒跟你說？」

一塊靈牌。

雷蕾正檢查到書架背後的牆，聞言一驚，不動聲色地縮回手，笑著編借口：「我看蕭岷莊主的字寫得很好，所以想學習學習，找找看有沒有筆墨呢。」

雷蕾忙和*圖*書改口：「是你爹？」

公子難得好心情，親自動手替她磨好墨，雷蕾鋪好紙，順手拎過一支大號筆，由於練過兩年書法，那架勢倒也像模像樣。

公子忽然道：「其實扶持正義本是天理所在，他根本不必……」停住。

磨了半天，從東院跟到西院，從男女|優勢說到運氣優勢，就在雷蕾失去信心準備放棄的時候，公子忽然點頭：「也好，你去準備一下，後日起程。」

雷蕾點頭，搞了半天原來這房間是用來懺悔的，意義非同一般，古人都把傳宗接代之事看得很重，怪不得會派這麼多人守護。

公子目光微動，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你想進去？」

趙管家活了這麼幾十年，深諳籠絡之道，於是將原話砍去一半進行轉達：「誇你，帳算得還不錯。」這字……

公子上前揭開綢布。

「……」

雷蕾高興地收起筆墨，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快過年了，長生果的事……你叫趙管家收拾東西，是不是要和秦流風他們去碧水城？」

趙管家答應著去了。

趙管家聞言，原本和藹的臉立即沉下：「有什麼東西也不是你該管的事兒，知道不能進就夠了，問這許多做什麼！」

公子頗不自在，轉臉看著門：「他老人家喜歡梅花，愛在南邊梅樹下坐著，常吩咐將葯送去那裡，後來一次我路過，好象看到那樹下有葯末。」

趙管家瞪眼，說歸說，倒並沒起疑心，其實這房間里的東西連他自己也曾經好奇過，因此還是給了個解釋：「這是當初蕭岷莊主親自立下的規矩，原本這房間外人就不能進的，到老莊主時才改作了書房。」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神色微黯：「一句扶持正義，就讓百勝山莊世代與江湖閑事脫不了干係，總是殺孽太重，天意！」

公子搖頭。

她迅速揣起字條，跑出門。

公子喃喃道：「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拒絕醫治。」

「說得對。」雷蕾附和著，轉動眼睛打量四周。

雷蕾故作不滿：「不就是蕭老莊主的書房么。」

這什麼意思？難道蕭岷做過對不起朋友的事？

雷蕾忙問：「只是什麼？」

公子看看雷蕾，又看趙管家：「過兩wｗw.hetuｂoｏk•coｍ.ｃoｍ日便要上路，可都準備好了？」

公子搖頭，遲疑：「我以為……父親根本沒有用藥。」

公子抽抽嘴角：「……意思還好。」

原本想著這書房已經好幾年沒用，東西應該不會很齊全，想不到都還留著，雷蕾登時後悔不及，無奈話已出口，只好跟著湊過去。

雷蕾急了，也顧不得什麼靈感，大筆一揮，寫下兩句具有深刻教育意義的、新中國一代偉人的名言——

雷蕾大悟，什麼人丁興旺，聽說蕭家自那位蕭岷莊主起就開始衰落，一脈單傳，多生的也都是女兒，不多不少只會有一個兒子，一旦男丁出生，後面便絕不可能再有子女，此事幾乎成了定律，到這一代更只剩「小白」，連姐妹也無，若他此刻出事，蕭家就真沒人了，在這地方，「無後」算是頭等大罪，看來蕭岷的確有先見之明，聽說當年一戰血流成河，死者無數，縱然魔教做過壞事，也不是人人都該殺，難怪他會不安心了，搞出這種迷信活動來尋求心理平衡，估計根本沒指望「興旺」，只求「平安」便是萬幸。

入冬，天氣越來越冷，莊裡上下忙著準備年貨，平日里客人陸續開始增加，其中多是雷蕾並沒見過的陌生面孔，私下打聽，原來都是送田租或者禮物的財主和掌柜，她這才知道了山莊的經濟來源。這次由於長生果之事，不能在家中過年，公子決定提前處理帳目，十分繁忙，雷蕾識趣地不去打擾，時而幫著招待客人，時而幫忙清點採購的年貨，當然，更多時候是去東邊院子溜達，因為那裡有間古怪的舊書房。

雷蕾意外了：「那……」

公子愣。

院子里，趙管家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雷蕾忙問：「他怎麼說？」

雷蕾遞過一本帳簿：「你老人家看看，有沒有錯？」

公子搖頭。

與普通靈牌不同的是，它上面沒有字，赫然一片空白。

公子沉默片刻，朝書房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小白」都出門了，老呆在這院子里能撈到什麼，雷蕾忙道：「我也去好不好？」

「要經常供奉？」

見這話說得古怪，雷蕾正要詢問，趙管家卻忽然站起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