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多少二百五
雷蕾氣得踩秦流風：「吝嗇！」
「你沒事吧？」
秦流風學著她的語氣，板著臉：「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當米蟲，銀子來得有多不容易，這世上還有很多人吃飯都很困難！」
走出客棧，頭頂晉江客棧的牌匾上，「二百五」三個大字金光閃閃。
雷蕾已經吐得頭昏眼花渾身無力，抬臉淚汪汪地望著他，咬牙：「小、白！」
秦流風笑：「我替你給也行，有什麼好處？」
果然他沒見過蘋果，雷蕾不答，再咬一口，淡淡道：「風姑娘說什麼？」
「大哥，你看！」
冷聖音冷笑：「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立功便能抵殺人之過？」
想搶我家「小白」，雷蕾泄憤似的，「喀嚓」一聲，就著手裡的蘋果恨恨地咬了一大口，瞎子也能看出來風彩彩對他愛慕有加，看他那眼神都冒星星，太色太沒淑女形象了！
公子默默跟在後面。
益壽延年？好吧，其實蘋果營養價值也不低。
門被故意留了道縫，然而遲遲不見人進來。
溫庭沉下臉，厲聲：「南海派的事與我們西沙派無關，人死了便死了，非要認定是老夫做的，老夫還怕了不成，回去！」
剛剛走進門，就有四五個人迎上來，領先的是個五十來歲的高大老人，開口向何太平彙報事情：「崆峒和崑崙兩派都已答應，準備起程回去了，如今這些人都同意暫時擱下恩怨，暗中查訪那石先生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即刻向上頭稟報。」
雷蕾馬上衝出去：「走吧。」
冷聖音是南海派掌門，自然不勞別人安排，倒忘了兩個姑娘還沒安頓，秦流風咳嗽一聲，喚過小二：「再要一間上房，雷蕾姑娘與風姑娘同住。」
再一層……
屁個三千年，你當這是王母娘娘蟠桃園的仙桃啊，傻大頭！雷蕾幾乎笑噴，石先生不愧是奸商，吹牛造假樣樣精通，先是出售長生果拍賣會的消息，一次一萬，引得這麼多英雄豪傑都信以為真，接著假長生果拍一千萬，猛賺了一筆，如今又想出這花招，賣「沒熟的長生果」，一個二百五十兩，不知道多少二百五上了當！
她這麼一問，那四個人忍不住又憤怒：「可不是！我們哥兒幾個好容易湊了二百五十兩銀子才買來的，你竟然……」
奶奶的真會爬竿上，雷蕾假笑著推他：「走吧走吧，先回去再說。」
何太平忍笑搖頭，自上樓回房去了。
「當然，」那人哼了聲，「長生果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石先生當初從卜老先生處得知長生果樹的下落，才摘了這些果子，成熟的那個拍賣會上被人買去了，這個是還沒成熟的，吃了一樣能益壽延年。」
小二猶豫：「這……」
冷影真是他殺的，能這麼義正辭嚴坦坦蕩蕩？可上官秋月當時也不像說謊，雷蕾兀自懷疑，旁邊冷聖音忽然轉身，快步上樓去了。
何太平點頭，撫慰了幾句。
雷蕾笑道：「你可上當了，這根本不是什麼長生果，它叫蘋果！」
晉江客棧二百五十號。
秦流風抓住那手，低聲笑：「除了惦記，是不是還應該感激我？」
二人摟抱著竊竊私語，看在旁人眼裡卻是另一副親昵的景象。
這次夜譚城為爭奪長生果死了好幾百人，其中恩怨必是糾纏不清，難得何太平還能穩住局面平息干戈，想必花了很大力氣，雷蕾十分佩服，同時又奇怪，這老人是誰？
那四人心疼得不得了，哪裡肯聽，兀自大罵：「你這小賊！偷了我們的長生果不說，還想編謊話哄我們！」
見她主動回到原話題，公子意外，生怕措辭不當又惹她發火，決定仔細斟酌詞句再回答，就在他思考的當兒，旁邊忽然有人大吼——
秦流風懶洋洋地：「秦某不能亂花公款。」
秦流風道：「這麼多人看著，秦某的清譽就毀在你手上了。」
雷蕾正在疑惑，接著便覺得胃裡如翻江倒海般，難受至極，忍不住俯身便吐，不止蘋果，連先前吃下去的糕點都盡數吐了出來。
雷蕾真覺得抱歉了：「這個……」
雷蕾打斷他：「聽我說，這長生果是假的！」不待眾人答話，她舉起蘋果：「你們看，從卜老先生髮現長生果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怎麼可能還這麼新鮮？所以長生果絕對不是這種普通水果，至少一定屬於蓮子級別的，或者別的乾果之類，外殼堅硬，容易保質，而且長生果那麼好的東西，怎麼可能只賣二百五十兩，你們就是受騙了！」
分東西？果子？雷蕾倏地起身，從門裡探出半個腦袋httｐs://ｍ•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m•cｏｍ去看，只見三個普通客商打扮的人陸續走進了不遠處的房間，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什麼東西，用絲緞裹得嚴嚴實實的，很快他們又從房間出來，鬼鬼祟祟朝四周張望，低聲商量了幾句便下樓去了，看樣子是去找那個「老三」。
她只管生悶氣，這邊公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先前的話題對方不愛聽，於是將注意力移到蘋果上：「這是何物？」
正想著，門外忽然有人走過，說話聲壓得很低。
一個蘋果搞這麼神秘！
雷蕾瞪眼：「你有意見？」
早該想到，這幾個人哪點像買得起長生果的！一千萬吶！
雷蕾不理他，轉向小二：「房錢這位秦公子給。」
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雷蕾揉揉眼睛，伸手將果子拿起來反覆研究，最終失望地確定，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麼長生果，因為她實在吃過太多了，光憑那香味，閉著眼睛都能叫得出名字。
見他這表情，雷蕾覺得很有趣，正要說什麼，誰知就在此時，旁邊忽然飄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已到嘴邊的話立即被嚇得吞回了肚裏，趕緊扭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冷聖音身邊竟多了個白衣美女，一雙妙目正冷冷地盯著這邊，不是冷醉是誰！
公子跟著停住腳步，謹慎地：「我聽風姑娘說……」
雷蕾手一指：「小白會給。」
四人瞅個空兒，悄悄往樓下溜。
「分了吃吧。」
小二立即望著公子。
裝吧，風流才子還有清譽？雷蕾白眼：「美女主動抱你是給面子，別不識好歹。」
那邊風彩彩一直跟著公子，問這問那，公子偶爾也客氣地回兩句，這邊雷蕾越發臉黑，推秦流風：「我累了，房間在哪兒，我要休息。」
雷蕾冷冷地打斷他：「風姑娘說什麼，關我什麼事！」
「姑娘吩咐，敢不從命，」秦流風連連點頭，轉身大聲吩咐小二，「雷蕾姑娘喜歡一個人住大房間，要最大最好的，房錢那位蕭公子會付。」指著公子。
公子皺眉。
老娘已經很久沒吃蘋果了。
至於長生果的下落，已經成為一個謎。
難道長生果就在眼皮底下？真是「踏破鐵蹄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雷蕾心中狂跳，待三人一走，便迅速跑過去，大約那幾個人很快會回來，門並沒上鎖，她只管進屋翻箱倒櫃亂找，客房藏東西和-圖-書的地方不多，很快就從屜子里找到了。
還是我家「小白」好！雷蕾誰也不理，大模大樣跟著小二上樓。
公子厲聲：「這果子是誰賣給你們的？」
真有長生果老娘也嘗嘗，雷蕾心潮澎湃。
一共裹了七八層絲緞，可見東西至關重要，很快，隨著絲緞被重重剝開，果子的形狀逐漸顯露，雷蕾激動：「寶貝啊寶貝……」
秦流風道：「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姑娘，你還真不客氣。」
何太平也在派人查探，卻是為了防止禍患再生。
秦流風苦笑，放開雷蕾的手：「你看，害得我挨訓。」
那四個人面面相覷，將信將疑，其中一個不服：「你知道什麼，這是未成熟的長生果！」
公子移開目光，默然。
那四人到底害怕，立即說了實話：「是個叫小葉的姑娘，聽說是從石先生手上買來的。」
身旁溫香低聲：「爹。」
毫不客氣的稱呼，熱情的擁抱，這種不倫不類的招呼方式讓旁邊眾人都愣住，趙管家吹鬍子瞪眼睛，輕薄了公子，如今還要去輕薄別人，太不像話了！
倒是雷蕾驚奇，晃了晃剩下的大半隻蘋果：「這是長生果？」
見四人懊惱，雷蕾安心唬他們，正色道：「何盟主剛下令，不管這是熟的長生果還是沒熟的，這麼大的事你們竟敢瞞著不向上稟報，若何盟主知道，看他怎麼懲治你們！」
死傷這麼多，各路人馬如何干休，因此何太平趕來之後，立即著手處理調解糾紛，恩威並施，忙到如今才總算將這些人說服，各自散去。
雷蕾愣：「沒熟？」
不小心救回個情敵，錯誤犯了一次就夠了，誰要犯第二次啊！雷蕾馬上劃清界限：「我要一個人住一間。」
幾條人影同時撲過來，雷蕾尚在莫名，旁邊公子迅速抬手，掌風將四人逼得各自後退幾步，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
冷醉點了下頭，轉過臉繼續與哥哥說話。
迅速抖開最後一層緞子，一個圓圓的東西出現在面前。
四人慌得一齊搖頭：「不知道，是她攔著我們買的。」
「果子先放著，去找老三回來。」
秦流風負手：「好說，打算怎麼補償？」
溫香遲疑：「爹……」
雷蕾對著蘋果垂涎，順手將那些絲緞揉成一團塞回屜子里，快步出門，準備回房間慢慢享用，哪知這一抬眼，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站著個人。
秦流風打量她，和圖書為難：「你？一個人住？」
又一層絲緞。
公子上前一步：「放肆！」
聲音不冷，但那四人聞言再也不敢動手了。
溫香無奈，只得跟著父親離去。
四人氣得跳腳：「你們這兩個賊子！竟敢偷我們的長生果！」
秦流風今日披著件墨綠色鑲金邊的大氅，襯得面如冠玉，風度翩翩，貴氣有餘，乍有美人投懷送抱，他也不覺得意外，只低頭看著雷蕾，似笑非笑：「難得雷蕾姑娘惦記，秦某榮幸得很。」
沉默片刻，門外傳來公子的聲音：「出來吃飯了。」
雷蕾道：「誰哄你了，一個蘋果二百五，你傻啊！」
一層絲緞。
這件事大約算是過去了，但長生果的誘惑實在太大，免不了暗地裡仍有人私下打探，都想知道那夜的大買主是誰，誰願意別人比自己活得長呢。
拳頭大小，青中透黃，隱隱散發著果香。
惟獨雷蕾心中有數，此事既有上官秋月參与，石先生賣出的長生果就絕不可能是真的，正如他所說，石先生賣假貨賺錢，上官秋月幫他玩了一把，因此她也很好奇，一千萬買個假果子，不知道是哪個冤大頭這麼有福氣？
「何太平也在這客棧，仔細些！」
公子道：「那姑娘如今在何處？」
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大年初一夜，長生果拍賣會現場禁止帶火，入場的每個人都要經過搜查，因此整個拍賣過程都在黑暗中進行，為的是掩護買主身份，最後長生果以千萬高價售出，至於那位石先生，從頭到尾都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而長生果的買主是誰，更無從知曉，所有人互相懷疑，拍賣會落幕就起了騷亂，幾百人戰死，緊要關頭溫庭總算作出選擇，下令西沙派所有高手全力阻止，費了極大力氣，直到最後搬出何太平口諭「妄動者格殺勿論」，才控制住現場。
正想著，老人的視線已經轉向這邊。
想不到他這麼配合，雷蕾第一次覺得此人順眼極了，馬上拍他的胸脯，感慨：「還真有點惦記你。」
冷聖音不語。
雷蕾不解。
雷蕾莫名來氣，走了幾步倏地停下，語氣像吃了火藥：「小白！」
公子沒注意，看著她手上的蘋果：「你知道這果子。」
「又不是你的錢，你心疼什麼！」
雷蕾搖頭：「不是威脅，是為你們好，吃了長生果又怎樣，別人知道了會讓你們活那麼久？說不定死得更快www.hetubook.com.com！再說，你們怎麼知道這是真的長生果？萬一那人別有居心，在果子里下毒，你們幾個花了錢，到時候死得不明不白，連個伸冤的人都沒有，還想延年益壽呢……」
不過很快雷蕾就想明白了，來江湖這麼久，還真沒見過蘋果，也許在這裏算稀有水果，她沒好氣地將蘋果拿在手上掂了掂，決定順手帶走——害老娘空歡喜一場，多少也該補償下，免得你們幾個分不均勻，鬧出矛盾破壞友誼。
秦流風喃喃地：「我只知道，雷蕾姑娘原本要抱的並不是我。」
四人果然心虛，後退兩步：「你想威脅我們？」
走了？雷蕾可不知道這是公子嚴謹守禮的作風，氣得罵：「小白，你、你就是個木頭！」
雷蕾道：「小器！」
對方怒：「你……」
何太平看他一眼，略帶斥責地：「秦兄弟，有話不妨回客棧再說。」
「我這邊給吧。」公子終於開口。
公子果然住了口。
「姑娘，你有銀子付么？」
公子看了雷蕾一眼，沒說什麼。
「啊，這臭丫頭敢偷我們的東西！」
「何盟主這麼說，老夫就放心了，」溫庭略拱下手，轉身領著部下出門，「還不走！」
懷疑我？雷蕾甩開他的手，將剩下的大半個蘋果狠狠朝地上一丟，再也不看他，徑直下樓：「不認識！我不認識這玩意，蘋果是我隨便起的名兒，不信拉倒！」
笑容凝固。
公子回神，拉起癱軟在地上的雷蕾，關切：「覺得怎樣？」
喘了口氣，她抓狂：「你你……」繼續吐。
總算還記得我，雷蕾不理，快步繞過他進了自己的房間，留下公子站在原地沉默，大約也不知道究竟哪裡得罪了她。
瞟了旁邊的冷聖音一眼，溫庭面不改色，對女兒道：「這兒的事已經完了，跟爹回去。」
冷大美女不是回家去了嗎，怎麼又跑這兒來了！雷蕾慌得丟開秦流風，尷尬地招呼：「哈哈你也在啊！」
話未說完，旁邊公子已然變色，迅速回身將她拉到跟前，一掌拍在背上。
小二機靈，馬上陪笑：「誰給都一樣，幾位都是貴客，還會賴帳不成，姑娘請。」
「我喜歡住大房間。」
西沙派掌門溫庭？雷蕾總算弄清此人身份，更加留心觀察，只見這溫庭廣額方頤，面目威嚴，高挺的鼻樑倒也透著幾分正氣，光憑這相貌，實在叫人難以置信，這樣一個人，也會為長生果親手害死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