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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念到這兒，雷蕾忽然咬唇，費力地將後面三個字吞下，糟糕，再往下不是連自己也罵進去了么，不會作詩不要緊，色情詩是萬萬不能作的！

「好詩！好詩！禽獸滿屋，」秦流風再次坐回床上，苦笑，「雷蕾姑娘興緻不錯，夜裡到後院亂跑，竟然得了這樣一首好詩。」

「許多事不是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高估自己的能力沒有好處。」秦流風似是隨口，又似大有深意。

「……」

何太平道：「這不是茶水店么，能賣酒？」

秦流風挑眉：「床前明月光？」

雷蕾眨眼：「風流才子喜歡你。」

冷醉臉色更難看：「你懂什麼，才子之名他當之無愧。」

冷醉倏地轉身，怒視她：「與我什麼相干！」

「誰！」冷聖音發覺。

秦流風愣了愣，飛快站起身，離開床遠遠的。

眾人都別過臉。

「牧童遙指杏花村，」秦流風先是點頭，爾後又搖頭，笑吟吟地看她，「好是好，但敢問雷蕾姑娘，牧童何在，杏花村又是哪裡？」

雷蕾略略點了下頭，也不算是騙，他真的喜歡你。

雷蕾差點沒被嚇出心臟病，轉臉看清來人之後，不由連連拍胸脯，長長吐出口氣：「你你你嚇死人啊！」

秦流風搖頭：「我先回房間了。」

不喜歡，也不許別人詆毀他，雷蕾一拍手：「反正你不喜歡就對了，我才勸他，冷姑娘看不上你，你趁早死心，只不過他說，人生難得志趣相投的知己，現在錯過，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若過些日子她還不理我，我就再不糾纏她了。」

冷醉想了想：「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何太平笑道：「這回秦兄弟可讓比下去了，也罷，時候不早，我們不妨也過去喝兩杯，順便用過飯再走。」

「……」雷蕾不再反駁，鼻子里哼了聲，丟開他，老娘大發慈悲沒有念原版，不然還要嚇死你！

秦流風沉吟片刻：「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

「沒看到？」怒。

床前地面一片白。

老闆娘道：「我沒見過，是我們鍾老闆這麼叫的，聽說那位老先生迂得很，不通人情，極是可厭。」又惋惜地嘀咕：「老娘先前還以為江湖第hetubook.com.com一風流才子很年輕呢，原來都快進棺材了。」

田野廣闊，綠意滿目。

「是秦老先生太風流，人家才女害怕。」

「雷蕾姑娘？」

眾人俱愣。

「雨大了，先在這裏避一避吧。」秦流風的聲音。

沉默。

腳步聲響起，有人朝這邊走過來，雷蕾急中生智，立即壓著嗓子學何太平咳嗽，竟也惟妙惟肖。

秦流風道：「如此美景，冷姑娘想必有好詩，秦某有心要賞鑒賞鑒。」

秦流風道：「還看見有人不識相，打擾冷掌門的約會，然後想嫁禍別人。」

公子道：「新的，你不是戴好幾天了么。」

雷蕾鄙視：「你敢說不喜歡她？」

清明剛過，天上細雨紛紛，路上行人匆匆，三輛馬車不緊不慢行馳在大道上，原來獲知那夜長生果買主的消息之後，何太平決定即刻起程去架空城找藍門主，為免打草驚蛇，沒有帶太多人上路。

秦流風果然遵命，從窗戶跳進房間，動作乾淨利落，好看又瀟洒：「難得雷蕾姑娘記得秦某的拙作。」

「……」開始冒汗。

「這個！」

監視老娘？雷蕾像乍了毛的貓，狠狠瞪他。

秦流風莞爾。

自戀！雷蕾橫眉：「誰記你的詩，我是自己作！」

雷蕾驚得跳起來：「姓秦的，給我滾進來！」

「好不好看？」

冷醉喜：「請。」

「床上有什麼？」

雷蕾愣了下，冷笑：「世代為江湖獻身。」

「幾時想起來，可以找我，」停了停，秦流風微微一笑，補充，「不方便告訴蕭兄弟的話。」

雷蕾冷哼：「不只看月亮吧？」

秦流風道：「他們本來就定過親。」

無數驚訝的目光投來。

進了天雷文，咱穿越女能不當紅娘撮合上兩對么，雷蕾碰碰她：「總讓他來討好你，遲早有一天也會累的，那時候他真放手，後悔就來不及了，喜歡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好歹也該給點回應。」

冷醉果然答不上來。

「我記得的事不多。」

秦流風看了她半晌，笑起來：「家母姓顏，東山派顏掌門之妹。」

外頭雨絲越來越密，路旁正好有家「鍾花無艷茶水店」，何太平趙管家等人都已經站在了茶水店的屋檐下，雷蕾飛和圖書快跳過去，與大伙兒擠在一處避雨，惟獨冷醉不慌不忙下車，在雨中眺望，她本來就生得美，書卷氣極濃，又愛穿白衣，此刻在雨中更顯清冷。

公子不解。

冷醉不語。

見冷大才女發獃，雷蕾走進房間，緩緩合上門，留個腦袋在外面招呼：「喂，我要睡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可惜只方才那首是你自己作的。」

「你的冷才女呢？」

正想著，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不要被他騙了。」

「什麼？」

雷蕾似魔似幻地飄過。

「別人喜歡風流才子可不是他的錯，你當他是你，成天作詩，」雷蕾走到她身旁，「他是男人，有職責在，當然要應酬，你見他真跟哪個女的鬼混了？」

雷蕾鬆了口氣，附和：「冷姑娘說得對！」

秦流風回身看她：「你大哥這次有功，何兄很是讚賞，你可以放心。」

冷醉羞惱：「誰說我喜歡。」

「……」

「他……真這麼說過？」低聲。

雷蕾湊過去端詳他：「雖然你看起來經常調戲良家婦女，不像什麼好人，但實際也沒做什麼壞事，還是不錯的。」

定過親的？雷蕾噎了噎：「冷前掌門可能是溫掌門殺的。」

冷聖音果然止步。

「我作的！」

雷蕾支吾：「這……」

雷蕾詩興大發：「床前明月光……」

冷聖音隨後也離開。

雷蕾笑嘻嘻：「打算怎麼整治鍾老闆？」自從前兩天被叫作老先生，這一路上此人找了鍾花無艷茶水店不下十次麻煩。

「……」

點頭。

雷蕾怒，揪過他：「會兩句詩有什麼了不起！我會的多了！」

「小白小白！」

「所以他們只好自求多福了，可憐了溫姑娘溫柔又賢惠。」

冷醉微露不屑。

話音剛落，旁邊公子忽然道：「有牧童。」

雷蕾碰碰他的手臂，悄聲：「秦老先生，你想要什麼好棺材，我替你買。」

雷蕾不懷好意：「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

秦流風搖頭，不知從身後什麼地方取出一柄素傘，撐開，過去將她罩住：「詩要做，妹妹也要當心風寒。」

秦流風道：「後頭？」

秦流風臉綠。

「不喜歡就算了，說說嘛，緊張什麼，」雷蕾打個呵欠，拋媚眼，和圖書「我說呢，你怎麼會喜歡他，才子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會兩句詩嗎，酸得要死，浪得虛名……」

雷蕾無奈留在床上當驢，心中不甘繼續念：「床下大公雞。」

「蕭公子就很好，不是他能比的，你知道多少女子被他引得團團轉，有眼無珠，將來可別後悔。」淡淡地說完，冷醉轉身就走。

冷醉不自在，別開臉：「有才又如何，奈何品行不端。」

雷蕾沉默片刻：「謝謝你。」

雷蕾不語。

才女誤會了，雷蕾有意問：「你說誰？誰騙我？」

「你這麼看？」

「你很了解他？」

何太平奇怪：「哪個秦老先生？」

「……」

「一頭驢怎麼了！」

雷蕾暗笑：「你覺得他很風流，不可靠？」

雷蕾不語。

沉默。

冷醉垂首，不作聲。

窗外傳來一聲驢叫，雷蕾突然來了靈感：「床上一頭驢。」

「誰說我怕了。」冷醉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秦流風「啊」了聲：「好好，雷蕾姑娘要作詩，秦某洗耳恭聽。」看看房間沒發現椅子，於是走到她身旁坐下：「床前明月光，接著。」

秦流風笑得風流：「就怕時日一長，你沒這麼特別了，我不敢保證還會有興趣，你看，你我根本是志趣各異。」

名滿天下的才子才女，即景成詩，何其風雅，何太平與公子等人誰不通文墨，聞言都看著二人，旁邊的雷蕾也雙手抱胸，秦大才子追老婆，老娘看你們兩個今天盜版哪一首！

溫香羞得，慌忙轉身：「我先回房了。」

秦流風看看床前那雙繡鞋，又看看自己腳上鑲金線的牛皮靴：「地上鞋兩雙，唔……還算應景，接下去？」

「哎喲，我說這位公子！」嬌媚的聲音響起，一個美艷的老闆娘扭著腰肢從門裡走出來，「這話差了，要喝酒哪兒沒有，我們也賣酒，品種齊全，更香更好！」

秦流風咳嗽：「好眼力！好眼力！雷蕾姑娘如何知道這裡有個杏花村？」

意思就是，小風流不是好人？雷蕾沖她的背影笑：「我有什麼後悔的，後悔的是你才對。」

女人天生對八卦感興趣，雷蕾顧不得計較許多，放低聲音：「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兩個……嘿嘿，關係不一般哪。」

映著燈光，冷醉臉色不和-圖-書太好看。

雷蕾大窘，我可不是故意偷聽，事實上也沒聽到什麼，你們倆半天都不吭個聲兒！我只是出來上廁所，現在想回房間睡覺了，誰叫你們幽會不選個好地方，偏要擋路上！

「白天那些好句怎麼來的？」

大哥？雷蕾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花闋，頓時默然，她並沒將花家受制千月洞的事說出來，畢竟借了花小蕾的身體，就有義務保護家人，若惹怒上官秋月，中毒的花老爺必定是凶多吉少，而且也不能保證某些人會不會為江湖犧牲他們，如今唯一的辦法，是先為花家拿到解藥。

秦流風跟著念了一遍，贊：「好詩，秦某斗膽想要續上兩句，如何？」

雷蕾反問：「你什麼時候見他品行不端了？他上過妓院？調戲過良家婦女？」

秦流風側臉看了她半日，嘆氣：「你雖然又凶又不通詩文，倒也很特別，身在其位，將來免不了有這些應酬，你都明白的道理，她卻不能明白。」

公子勉為其難點了下頭，轉過臉笑。

秦流風不緊不慢：「聯姻的事不稀奇，冷家女兒也不只她一個，你可知冷掌門還有一位嫡親的妹妹待嫁，若果真如你所想，我也就不必費心挑了。」停了停：「這種事不可強求，流水有意，落花無情，也會累，或許她本就不合適我。」

雷蕾咳嗽：「床前明月光。」

「花家人不認你，必有古怪。」

秦流風苦笑：「你見過秦流風？他很老？」

秦流風瞟她：「什麼叫我的，我是欣賞她的文才。」

冷醉淡淡道：「我看這句清新得很，杏花牧童也是村野常有的物事，並非都要見到才能作詩，秦公子以為？」

「高明得很，讓秦某大開眼界。」

公子拉開她：「休得胡鬧。」

「你又不了解，怎麼知道他不可靠，」雷蕾嘆氣，「喜歡就試試看，除非你認為他還不及你的面子重要，你敢女扮男裝，還怕這個？」

冷醉果然沒再推辭，反倒有點不好意思：「秦公子自有好詩，冷醉才得了兩句，不敢賣弄。」

月影娟娟，照著滿地落瓣，頗有種「閑花落地聽無聲」的境界，客棧後院假山旁，兩道人影並肩而立，一高大一嬌小，俱不作聲。

老闆娘道：「自然是秦流風老先生m.hetubook.com.com。」

「我相信，『床上一頭驢』是你作的。」

這鍾花無艷茶水店偷稅被抓，估計鍾老闆是恨上他了，公子與趙管家等人都明白其中緣故，連冷醉也忍不住低頭笑。

雷蕾滿意。

搖頭。

「明日便到架空城。」臨出門，秦流風忽然說了這麼句話。

現成的表現機會，怎能不算老娘一份！雷蕾回神，振臂一聲大吼，十足的超人氣勢：「牧童遙指杏花村——」

「好興緻！」窗外有笑聲。

秦流風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秦某隻是睡不著，出去賞月而已。」

算你留意到了，雷蕾轉怒為喜：「好不好看？」

雷蕾眨眼：「那我們不是很合適？」

目送他離開，雷蕾心裏很不平靜，石先生梅島已經死了，幸虧花大哥知道線索，明天就要抵達架空城，既然人人都以為石先生賣出的長生果是真的，那麼只要找到拍走長生果的藍門主，假長生果惹出的一系列禍亂就會終結，道理上是這樣，然而雷蕾總感覺有點不安，上官秋月那個混蛋已經回千月洞了，總不會又出什麼意外吧。

「還兼賣酒食，」老闆娘倚著旁邊的大招牌，纖纖玉手指著上面的小字，「如今我們可是交過稅的，正正噹噹營業，便是秦老先生來了也沒話說。」

雷蕾哼了聲：「猜的，我還有一首詞。」言畢大聲念：「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小白，你有沒有覺得不一樣？」上官秋月的簪子實在太顯眼，雷蕾哪裡敢用，依舊把自己那支戴上了，此刻正在公子面前不住地晃腦袋。

冷醉別過臉，移開兩步：「我不用傘。」

雷蕾沒有詩意，抖抖頭髮：「什麼詩意，快過來吧，當心淋病了！」

冷醉贊道：「好景，竟自帶了三分詩意！」

眾人皆愣，都向左方看去，果然見一個牧童騎著水牛沿田間小路緩緩走來。其後遠遠的山腳下，炊煙裊裊，隱約是個村莊，村口真有小小一片新紅，如煙如霞，在雨中更加風情萬千，旁邊依稀有掃把挑著個白色小酒幌。

秦流風道：「說來聽聽。」

變聲術真好用，嫁禍何大盟主的感覺真不錯，雷蕾心情舒暢，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門，得意洋洋地坐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