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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淡淡道：「我們的人會怕鬼？」

「她要出手教訓那丫頭。」

美人反倒生起了惻隱之心，原本只留心想尋個良人為自己贖身，但委身風塵這幾年，見識的怨婦妒婦也不少，如今看來，她們也未必那麼稱心如意，到這種地方來的男人，又有幾個值得託付？想著，她不由也有些灰心，柔聲解勸：「公子已出來這麼幾日，不妨先回去看看？」見他看過來，她立即識趣地不敢再說，誰能得罪財神爺？

邱靈靈失望：「這樣啊，謝謝你。」

「我只關心自己的生意，」公子笑，「平白無故要送兩千萬銀子出去，自然得打探清楚些，免得有人拿了錢賴帳跑了。」

公子拿摺扇輕撩衣袍，優雅地下車，正要回身扶人，卻見邱靈靈已經直接從車上蹦下來了，公子微笑，真像只小貓。

華雲峰拍拍她的肩，憐香惜玉的本性又冒出來：「當心著涼，快些回去，不要亂想，他玩夠了必定會回來。」

「既是我的人，我自會教訓，」公子皺眉，「你素來最懂事，怎的也跟著胡鬧，豈不有失身份？」

公子淡淡地：「的確好笑，想不到你們對易某的事也很關心。」

「永生不負」，那個女子信守了諾言，為此不惜性命，他又豈能棄之不顧，不是相遇太遲，所有的事原本都錯了，他可以擁抱任何人，卻惟獨不能是小丫頭，帶著對另一個女人的愧疚去擁抱她，對她不公平，他也做不到。

公子嘆了口氣：「明明是派去監視的，全讓江小湖弄去給他看門，又不給工錢，豈不是賠本生意？讓給他們做算了。」

「總是跟她老人家陪話也麻煩，」公子負手，「你且去鴿站送個信，叫吳新把去年那件夜光瓶取出來，孝敬七姨娘，叫她多多留意提點老爺，她兄弟的事我已安排好，待我明年回去，還想著給九妹妹帶些玩物的。」

公子桃花眼微斜：「我不是好人？」

「一言為定。」

公子道：「蘭大老爺並不在蘭家莊。」

「不許誣陷我，我是好人。」

還真有點長進，公子板起臉。

邱靈靈不語。

大街上，兩匹雪色駿馬拉著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馳來，在秋風堂門外停下。

「行了行了！」金還來忽然起身，過去將美人扶起，也不看她，「哪個男人不是這樣，有什麼稀奇，由得你胡鬧，回去！」

公子道：「第一名妓江柳青的館舍。」hｅｔuｂooｋ.cｏm•cｏｍ

公子不說話。

公子點頭：「叫我們的人都撤回來吧。」

邱靈靈解釋：「我只是想抓她問問。」

「你……生氣了嗎？」拉拉他的手臂。

黃昏，風雨驅散空氣中的悶熱，雨打荷葉，劈啪響作一片，然而在這嘈雜聲中，卻掠起一縷美妙的笛聲，夾在雨聲荷聲中，顯得時斷時續，聽上去帶著幾分悲戚，似有人在嗚咽。美護法華雲峰端坐亭子里，橫笛，身邊陪著兩個美麗女孩子。

公子轉向程曉琳：「她並不知道是妹妹，妹妹何必計較，親自動手。」

邱靈靈「恩」了聲，不語。

人斜斜歪在榻上，耳畔是纏綿的簫聲，身旁，美人親手剝開果子，將果肉餵給他。

「表哥的女人？」剛出門就聽到這樣一句話，抬眼，一羅衣綉裙的女子站在假山旁，手持團扇，雖然在笑，目中卻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之色。

劉白好笑：「公子說的是，蘭家志在那件寶貝，千手教恐怕是幫著江小湖監視蘭家人的，讓他們先亂一陣也好。」

邱靈靈拿著骰盅在他眼前不停晃，一邊笑：「逗你的啦，你別生氣，小氣鬼！」

輕輕一聲，骰盅在桌面落定。

見他二人舉止親密，程曉琳忍住氣惱，恢復平靜：「倒並非有心跟她計較，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該有規矩才對，表哥待人太好，我不過出手替你教訓罷了。」

「你來啦！」邱靈靈鬆了口氣，指著程曉琳，「她要殺我。」

長指輕彈，一粒粒檀香木珠擊出，打在半空的骰盅上，骰盅急速旋轉，緩緩下落，邱靈靈不眨眼盯著，自金越去世她便一直悶悶不樂，如今總算有了點玩興。

任她怎麼踢打，榻上人始終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感覺。

蘭心落挑眉：「看看，該說你對我們的事關心得很才對。」

僕人奉上一盆剛汲取的清涼的井水，公子洗過手：「美人一笑值千金，心落姑娘從進門就一直笑，豈不吃虧？」

起身吩咐兩句，他閃身入雨中。

邱靈靈不喜歡這樣的人：「你是誰？」

公子扶桌：「是大是小？」

公子忍笑：「小丫頭，你敢威脅我。」

程曉琳自覺失了顏面，咬牙：「表哥說的是，我怎比得她的身份！」轉身就走。

黑衣女子衝到榻旁，氣憤地盯著榻上的人：「你不是去淮安了嗎，怎麼跑到這兒來啦！」

蘭心落髮笑：「你要見他？」

邱靈靈猛地想起來，追上去hetubook.com.com拉住她：「啊，我知道了，上次那些人是你派來的，不許我找易輕寒！」

公子道：「我不習慣和漂亮女人談交易。」

公子道：「我可以先撥五百萬兩。」

蘭心落瞪他：「真沒見過你這麼臉皮厚的男人。」

見她對金越頗為不敬，邱靈靈更不悅：「你怎麼知道我是千手教的？」

「先吃點心，我出去交代幾件事。」

江柳青？第一名妓？華雲峰恍然，憐意更盛，知道我們教主不是好東西了吧，小丫頭太單純，當初怎麼就被騙了去做老婆。

「我以為是她派人害我，不知道她是你表妹啊。」不安。

「喲，生氣了，」蘭心落拍拍胸，眨眼看他，「那些人並不是我派的，監視的也不是你，只因江小湖當時正在秋風堂，易公子可休要錯怪了人。」

公子含笑問：「除了金還來，易哥哥是不是最好？」

邱靈靈喃喃道：「可你答應過我的……」

邱靈靈愣。

公子道：「她既敢派人害你，下次或許會派更多更厲害的人來，那時候你怎麼辦？」

邱靈靈拿白眼瞪他，接著又笑起來：「我才不稀罕錢，金還來有很多錢啊。」

南樓書房，悶熱的空氣令人煩躁，旁邊瑪瑙缸中放著半融的冰塊，水精簾蕩漾，映著那妖冶的紅衣，絕美的容顏，眉目之間風情萬種。

公子道：「你武功很厲害，一定抓得住？」

公子道：「女人生得太美，我就只顧著看人，總是忘了看她們的誠意，尤其是聰明女人答應的事，更不能算數。」

邱靈靈擦擦眼睛，上前拉他，輕聲：「我們回去好不好？」

邱靈靈遲疑，欲言又止。

邱靈靈喃喃道：「我不是找你的，只是……你的笛子吹得很難過。」

公子並沒走出多遠，劉白就迎面進園來了。

「好人啊……」邱靈靈眨眼，「不像。」

邱靈靈眨眼：「我肯定……」突然停住。

邱靈靈望望四周，有點不安，悄聲道：「很多人看我們啊。」

劉白笑：「是蘭家那撥人怕鬼，不敢進院，加上還有千手教的，總不能讓人發現與我們易家有關。」

公子輕笑一聲：「區區小事，程家看的是易家三夫人的位置，小題大作沒什麼好處，女兒還未進門就敢出手管事，犯了易家忌諱，是他們該擔心才對，你且派兩個人備禮送去，就說孝敬姨父姨母，不必提起此事，無論如何總是親戚，看在母親面上，也該安安和圖書他們的心。」

你都叫不回來，我吃了豹子膽敢去叫他？錢護法當然不會在，聽到你這話，他想必早就跑到哪個角落躲著去了，華雲峰黑線，乾笑：「不就是找女人嗎，沒什麼稀奇，男人都這樣，你別急，教主說不定是出去玩玩，過幾日就回來了。」

美人驚得站起身。

公子點頭：「和正主談更放心。」

「你肯定耍賴了！」

美人回過神，意識到方才的話可能得罪了這位貴客，立即嫣然一笑，坐到他身邊，軟語溫存。

公子搖頭：「那可不行，你學會了跑去秋風堂賭錢，豈不是要把客人都嚇跑？」

公子看了她片刻，笑意有些冷：「是嗎。」

小貓賭錢還很有天賦，公子靠回椅背，挑眉：「那可不一定。」

「謝謝你啊，那我回去了。」

「現下得罪她，恐怕程老夫人面上不好看，若當真計較……」

金還來端起几上酒杯，一飲而盡：「回去，沒事不要亂跑。」

邱靈靈望著他發獃。

公子不再說什麼，移開話題，「江家那邊可有動靜？」

劉白道：「公子的意思，如何是好？」

公子搖頭：「淮安那邊並沒出什麼大事，我已送信給幾位護法，若金教主回來，會立刻派人通知我們，你盡可放心。」

蘭心落忍笑：「易公子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真的。」

華雲峰笑：「難過？你聽得出來？」

公子道：「這麼急著見我，有事？」

公子放開那手，低頭微笑：「好了，休要誤會，這是我表妹。」

邱靈靈放下骰盅，鄭重道：「你很好。」

一襲黑衣，一柄素傘，嬌小的人兒遠遠站著，似要被風雨吞沒。

「教主回來了？」華雲峰大驚，靠，你他媽故意躲在暗處考察我們？接著又冷汗直冒，本護法最近沒做錯啥事吧……

蘭心落故作驚訝：「為什麼？」

邱靈靈呆了半日，神色漸漸緊張起來，抬手指著遠處一座小樓：「那是什麼地方？」

榻上人只看了她一眼：「你來做什麼。」

華雲峰本性風流，對感情不甚在意，自金還來出言警告，也就放開了，然而此刻見她這樣，不免也覺得可憐，忙望望四周，上前接過那傘，將兩個人罩住：「這麼大的雨，有事叫我過去便好，怎的自己跑來。」

公子笑：「這倒奇了，分明是江湖中的手段，於家普通生意，怎會與江湖中人結仇。」https://www.hetubook.com.com

公子道：「程家會送信給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若知道，必定又要勸我娶曉琳。」

蘭心落越發笑得嫵媚：「聽說易公子在大街上讓姑娘給丟下了，不好笑么？」

「站著做什麼，莫非你真想趕我走？」冷冷的。

「這樣啊。」邱靈靈輕聲。

劉白硬著頭皮下馬，與趕來迎接的人說話，心中的偶像形象急劇崩塌，公子的品位如今越來越低級，不下棋看書就算了，天天陪小丫頭玩骰子，居然還親自帶她來秋風堂賭錢，好歹你也該顧及下形象，這種地方是你來的？沒見那個江小湖？女人也沒這麼哄的，你想要人人都知道你將來的老婆是個小偷醉貓加賭鬼？

劉白猶豫：「這……」

邱靈靈望望亭子里兩個女孩子，垂下眼帘：「男人都這樣嗎。」

邱靈靈垂首。

邱靈靈道：「三個幺！」

「公子，淮安那邊來信了。」

劉白搖頭：「蘭家那撥人始終在院外守著，我們的人也不好動，都說江家鬧鬼。」

華雲峰有些不忍，安慰她：「男人可以娶很多女人，何況是我們教主，你不用怕，他既然讓你住金園，肯定還是喜歡你，外頭那些女人都不算什麼。」

程曉琳自認是世家小姐，又將她當作易輕寒的女人，此刻被扯住，只覺得有失身份，不由大怒，左手一掌向邱靈靈心口拍去。

劉白會意：「屬下這就寫信叫他們查查此事。」

程曉琳怒，待要再打，右手卻被人扣住。

邱靈靈沉默半日，道：「他在江柳青那兒。」

公子不語。

邱靈靈抬臉看了他片刻，眨眼，點頭。

風雨飄搖，燈籠熄滅，金園漆黑一片，只聽得颯颯的雨聲，還有，房間里傳出的嗚咽聲，似有人在夢中低泣。

旁邊的美人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想必這位就是貴客家中的厲害人物，見她下手頗重，也擔心起來，怕自己的地方真鬧出大事，忙過來解勸，邱靈靈只是氣急，見她來拉，越發傷心，隨手一掀，哪料到美人並不像她練過武功的，頓時站立不穩，被推倒在地。

蘭心落道：「上次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自覺說漏了嘴，程曉琳轉身便走：「你是哪兒的，與我何干！」

公子不語。

「我幾時耍賴了？」

檐下，一個高大的黑影靜靜站著。

公子轉臉看她：「就算是她派人害你，你便要自己動手拿她？」

萬萬想不到她出手這麼hetubook.com.com毒辣，邱靈靈心驚，忙側身躲開：「你這個女的真壞！」

小臉瞬間白了，邱靈靈咬唇，忽然跋腿朝那座小樓跑過去。

正在這當兒，一個黑衣女子突然闖進門：「你怎麼在這兒！」

邱靈靈伸手揭開骰盅，眼睛剎那間瞪圓：「不會啊，明明是三個幺！」瞧著那三粒六點的骰子，她不由滿臉疑惑，忽見公子看著自己笑，頓時恍然：「嘿，你耍賴！」

公子點頭：「所以你一定要贏。」

金還來不耐煩：「答應又怎麼，男人的事輪不到你管，回去回去！」

公子微笑：「這就對了，快進去吃點心。」

順著她眼睛望去的方向，公子皺眉：「怎麼？」

邱靈靈踢他一腳，轉身跑了。

邱靈靈不答，忽然道：「金還來回來了。」

程曉琳上下打量她：「金越那老頭死了，千手教果真沒人管，你又不缺錢，總跟著我表哥有什麼目的？」

公子拉起她的手，語氣柔和許多：「有事就該告訴易哥哥，易哥哥自有法子護你，一個人鹵莽行事是不對的，你可明白？」

邱靈靈轉眼珠：「你不教我，我就說出去，秋風堂是易家開的，易輕寒賭錢耍賴！」

公子頷首：「但你可千萬不要賴上我。」

劉白動手拆開信，看了幾眼，笑道：「還真有兩件大事，淮安半個月前換了新知府大人，再就是，於家銀號的掌柜一夜暴斃，東家于公子瘋了，一家老小也都莫名變得又聾又瞎，當真古怪！」

雨聲漸弱，房間里再無動靜。

華雲峰也覺得慚愧，冒死出主意：「不如……去找易公子幫你？」媽的金還來你就在外頭風流吧，到時候回來發現自己老婆出牆，就有的玩了，哈哈。

「方才程小姐……」

「真的嗎？」

蘭心落蹙眉沉吟：「他老人家現在正在分舵辦事，但那筆錢不能拖。」

邱靈靈眼圈微紅，望著他：「錢護法不在，你去把他叫回來好嗎？」

心臟陣陣緊縮，似要窒息。

劉白目瞪口呆，居然用這招，以爹制娘，太他媽高明了！就不怕你娘揍你？

「我天天等你，你……」她忍不住哭起來，拿腳踢他，拿粉拳揍他，「你說過再不來的！你個混蛋！你起來！」

看看那隻手，再看著那滿是淚痕的小臉，金還來沉默半日，別過臉：「你先回去。」緩緩推開她。

邱靈靈靦腆地笑，不答，將骰盅推給他：「你真厲害，快教我啊。」

他轉身離去。

笛聲忽停。

劉白點頭：「但老夫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