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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拉住旁邊一個年輕人：「周小七你跑什麼，來跟先生說說。」

「在想什麼。」身後傳來溫海的聲音。

手指如春蔥，白皙細膩，溫海拿起來看了幾眼，贊道：「手如其人，怪道這麼巧。」

白小碧心中一動，試探：「師父白天對趙家人說的那番水和氣運的話，是誆他們的吧？」

白小碧嚇一跳，站起身：「師父。」

此話一出，兩邊村民都愣住。

精緻的銅鏡，磨得光滑閃亮，眼熟得很。

看手相？白小碧呆了片刻，漸漸地紅了臉，往常都是街上老先生看手相，從未見他顯露這本事，頓時提起興緻：「原來師父也會看這個。」

溫海上前兩步：「諸位且聽我一言。」

為一個毫無依據的傳言就要打起來，可見民間對風水的看重。

白小碧低頭掩口。

眾人大笑：「嚇得他屁股也沒擦就跑，滿褲子都是。」

沈青勸道：「凡事都好商量，何必大動干戈。」

白小碧道：「我也不知，我……才看到的。」

白小碧氣道：「師父不該作弄我！」

白小碧沒有看鄉紳，反而飛快瞟了溫海一眼。

溫海道：「山水相傍，靈氣才生，此水是趙家壩之水，自然關係趙家人，氣行不動，運勢自然就差，我若沒猜錯，去年春闈放榜，其中沙河縣高中的並無趙姓人。」

溫海沒有回答，視線移向她手裡那面銅鏡：「這便是你說的那面鏡子hｔtps://ｍ.h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原來已經買回來了，倒也精巧。」

白小碧覺得好笑，悄悄問溫海：「師父，果真是出水口的緣故么？」

溫海挑眉。

沈青道：「你們起爭執，乃是為這池塘，是也不是？」

無緣無故又提到嫁人，白小碧便知他在逗自己了，氣恨不過，甩手：「你……你……」

白小碧一顆心頓時涼了。

那村民將鋤頭一杵：「姓趙的斷了我們村的運，怎不找他們算帳！」

趙家壩有個極大極深的池塘，用作蓄水，此刻兩村村民在池岸上對峙，幾名穿著體面的長者在中間說話，互相指責，想是各自村裡有聲望的鄉紳。

白小碧覺得不對：「我的手相……好不好？」

周家人面面相覷。

溫海俯下臉看她。

沈青大約猜著怎麼回事，笑道：「可巧我也跟師父學過幾年相地術，今日路過，你們若信得過，不妨說與我們評評理，怎麼樣？」

沈青忍了笑，拍他的肩：「放心，我看那裡並沒有古怪，想是什麼老鴰子叫，大哥你聽錯了。」

吃過飯回到房間，已是掌燈時分，白小碧打水洗過，坐到桌前解散頭髮，很快，她就發現房間里有什麼東西不一樣。

沈青問左邊那些憤怒的村民：「出了何事，怎不報官？」

「留下？」溫海沒有意外，握住她的手，「是誰叫你留下，送鏡子的人么？」

眼見他出門離去，白小碧沉思。

溫m.hetubook.com.com海道：「跟著我就是為了長見識么，我看不只見識長了，別的本事也很有長進。」

是誰買回來的？白小碧坐著發獃，陳瑞真沒說謊，他在溫海跟前對自己表示好感，必是有那意思，可是白小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明媒正娶嫁入名門，雖說現在比不得當小姐的時候，沒有理由要求太高，而陳琪為人極好，將來定不會委屈自己，但是……

沈青上前笑道：「既是鄉鄰，原該和氣為上，依我說，趙家人不若打開那口子，一則是為你們自己子孫運勢，二則去周家疑心，將來周姓果真出了能者，你們也跟著沾光，實在百利而無一害。」他又轉向周家人：「你們此番錯怪了趙家，將來不可忘記他們行的方便。」

溫海道：「然有句話叫時來運轉，不須多久，周家自會能人輩出。」他略略停了下，又道：「依我看，這池裡出水被堵，非但不害周家，反是害了趙家。」

白小碧咬唇。

說話時已招來不少村民注意，見他年紀輕輕自稱地理先生，眾人都不信。

小桌上多了面銅鏡。

白小碧驚訝，取在手裡細看。

溫海不答，反問沈青：「沈兄弟看？」

白小碧不安：「師父想要我留下？」

兩村鄉紳俱臉紅，點頭稱服，又互相賠禮，當下打開池口放水，周家村民各自照原路回去。

溫海道：「周家先祖確是佔了好地，但再好的地頭也有氣和-圖-書運行盡的時候，你們看這世上哪一家哪一族是世代富貴的，是以周家之事與趙家無關。」

眾人笑起來。

沈青忙低聲道：「自然，定是高人路過，點破了它，趙姓人心中嫉妒，所以有意為難，出口被堵，池中魚游不出去，你看趙姓的幾個鄉紳，原本一臉得意，如今聽說我是地理先生，已有幾分心虛了。」

對面趙家壩村民聞言，立即叫起來：「混說什麼，你們周家沒個出息的，倒怪我們。」

趙家幾位鄉紳聞言都贊道：「幸好有兩位先生，總算為我等洗脫冤屈。」

如今實話實說，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兩村人要打起來也有可能，沈青有些為難：「溫大哥看，如何是好？」

兩邊人七嘴八舌說一通，白小碧方才明白緣故，原來趙家壩最早的住戶並非趙姓人，而是周姓村民，據說周家先祖的墳就在這池塘里，是塊小蓮花地，也曾出了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後來周家人遷離此地，搬到離城近的周家溝，自此數十年竟再未出一個人才，因此便出現了一些傳言，大意就是池塘出水口被趙姓人給堵上，出處被堵，周姓人再也成不了氣候。這話原不知誰放的，但傳得人多，也就成了真，周家人心裏起了疙瘩，幾番要求放水，趙姓人卻以蓄水為借口推脫，去年秋試過，周姓果然又是一個中的也沒有，今年春闈放榜后，鄉紳們越想越憋氣，乾脆直接來趙家壩算帳了。

他這麼一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周圍人立即服氣了，紛紛點頭：「果真是地理先生。」

地理先生說沒什麼，年輕人自然不好辯駁，疑惑：「那聲音不像老鴰，真的像人呢……」話未說完，又被鬨笑聲打斷。

溫海道：「此地原是塊好地。」不待周家人發作，他接著道：「但周家少能者，緣故卻不在此。」

溫海丟開她的手：「小徒弟還沒孝敬我幾年，這麼快就想嫁人了，我卻不答應。」

年輕人漲紅麵皮，十分窘迫，眾人催促半日，他才吞吞吐吐道：「那天下午，天將黑的時候，我忙忙地從城裡趕回來，走過河蚌口，忽然有些肚子疼，跑去……跑去那石頭下……誰知蹲下去不多時，竟聽得裡頭有聲音，像是個女的……」

沈青留意：「怎麼說？」

溫海斜眸：「手相好不好難說，陳三公子卻絕非你命里的好夫婿。」

先前那村民早已飛快跑過去報與幾位鄉紳，鄉紳們連忙迎上來：「想不到是位高明的先生，先生來得正好，且與我們評評理。」

千般好萬般好，那雙微笑的眼睛始終在心頭揮之不去，寒夜裡送來的溫暖，卻只因為像他的妹妹。

溫海沒有多追究，轉了話題：「你看陳家如何？」

白小碧赧然：「師父怎說這話。」

有人戲道：「先生這麼高明，你看前面那河蚌口是不是有古怪？」

陳侍郎依附李家，溫海一心想謀求功名，倘若得李家支持，也是條門路，他會答應把自己留在陳家么？ｈｅｔuboｏk•cｏｍ•ｃｏm如今身邊沒有別的親人，他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自己今後的路。

溫海道：「怎麼，要對師父不敬？」

白小碧尷尬，飛快將銅鏡擱回桌上，自白天提起此事，一直到現在都跟著他們，哪裡得空去買銅鏡，他這麼說顯然是故意的。

溫海沒有解釋，移開話題：「昨日街上出事那戶人家，乃是屋宅位置不好，犯了厝角煞與反弓煞，叫他們搬走，或是請一面八卦鏡，即可化煞。」

目中有光芒迅速劃過，溫海盯著她片刻，一笑：「不那麼說，他們怎肯放水，時候不早，你早些睡。」言畢轉身朝門外走。

回去路上，周家村村民十分敬重二人，家中有事的紛紛上來問詢，沈青一一作答，溫海偶爾說兩句，惟獨白小碧一句話也不說，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終歸是個年輕男人，縱然有師父的身份，動不動就做出這般舉動，實是逾禮，白小碧隱約察覺不妥，慌著要縮回，哪知他握得太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頓時急道：「師父！」

聽他這麼說，白小碧既驚且喜：「真的？」顧不上計較方才那些戲謔，她斟酌道：「師父說的是，陳家固然好，但我還想多跟著師父幾年，長長見識。」

那村民不耐煩：「官老爺管不了。」

溫海不緊不慢道：「看看你的手相。」

那年輕人羞怒：「你們知道什麼，那聲音竟是從石頭縫裡傳出來的，換了你們怕不怕。」

趙家幾位鄉紳怔住了。

趙家人都變色。

眾村民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