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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海看她。

昨夜與她閑話，白小碧也大略了解了李家情況，李夫人讓李老爺將家中大小事務都丟給了李允，且不讓他出去京城覓前程，待他顯然有失公正，但李允待妹妹是真的好，而李小姐當著母親肯幫哥哥說好話，這份情意也難得，白小碧很是感動，眨眨眼：「這不一樣，二公子雖疼你，卻是你親生的哥哥，再說他也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么。」說到這裏，她故意不緊不慢道：「我方才聽你爹說，要找人去給他提親呢。」

對上那銳利的視線，白小碧立即回神，尷尬地搖頭：「沒什麼。」

沈青見狀喜得連聲稱「好」，又問：「大哥可知道這石頭的來歷？」

她轉向沈青，沒話找話：「沈公子望了半天，在看什麼呢？」

范八抬罪有應得，鎮國公是有錯，害衛掌柜全家姑且算意外，可陳家二小姐，還有那個未出生的孩子，這些人有什麼罪！做下了這樣卑鄙無恥的事，他卻可以心安理得地帶著姑娘在這裏游湖！

對於目前的改變，她並不覺得怎樣，唯一難過的便是爹爹之死。

三人登上旁邊山腰，站在高處俯瞰下面形勢，但見湖水空茫，遠處雲中時有鷗鷺影掠過。

跳板搭起，三人先後登上船，緩緩朝那小沙洲移去。

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湧上心頭，早已料到他會來，卻萬萬想不到會是現在，白小碧緊緊握拳，眼圈忍不住發紅，想要移開視線，偏又控制不住緊緊盯著。

可能是湖光蕩漾茅草飄動的緣故，白小碧細瞧半日，覺得那島似乎有了生命，猶如大魚躍波，魚頭微昂，背鰭若隱若現，半沒于煙水中。

李小姐賭氣：「我不！」

白小碧抿嘴：「原來鯉魚ｈｅｔuｂoｏk•ｃｏm•com有姓么。」

溫海「哦」了聲，並無半點鬆手的打算。

沈青仔細瞧了許久，轉向溫海：「我看是這樣了。」

回到李府，白小碧試探著問了沈青半日，沈青只故意賣關子不肯明說，氣得她丟開，索性回後院去找李小姐，誰知剛走進後院，就聽見李小姐的聲音：「二哥，你就帶我出去一回么！」

沈青一本正經道：「別的鯉魚沒有，這條有。」

白小碧暗地裡試了幾次，終究掙不開，只得放棄，再抬眼看時，卻發現他唇角微微挑了下，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可細看又沒什麼了。

他給的錢多，大漢也不急著出去打漁，只道三人是來看稀奇，果然殷勤地搭起跳板，三人登上鯉魚石，發現這石頭比先前在山腰看時要小得多，大約是大部分淹在水中的緣故，真正能立足的地方很小，頂多隻能站十來二十個人。

白小碧道：「是沒漲過大水吧。」

李小姐聽得津津有味，末了又悶悶不樂：「原來外頭這麼多有趣的事兒，我卻出不得這門。」

望著兄妹二人親切的模樣，白小碧不覺又發獃，也曾有人輕輕握著她的手，遷就地說「我都依你」，他說拿她當妹妹看待，然而到頭來才發現，那溫柔的面具下還有如此可怕的一面，下手那樣殘忍，殺人對他來說就像捏死螞蟻，他毫不在乎，他之所以對她好，是因為要利用她辦事吧，否則後果很難說。

白小碧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沈青道：「四十年前，這就對了，有勞大哥搭個跳板吧，我們上去瞧瞧。」

「想不到竟有這等人物，」沈青讚歎，很快發現不對，「白姑娘怎麼了？」

下至山腳湖畔時，那葉wｗw.ｈetｕbｏｏｋ•ｃoｍ.ｃoｍ小舟已無影無蹤，岸邊泊著幾艘漁船，三五個村民各自在整理漁網，看樣子是要準備出去打漁。

大漢也在旁邊笑道：「可不是，我往常就覺得它像活的，一上一下在跳，只不過這麼多年它還是在這兒。」

不知不覺間船已經靠近小島，眾人近看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沙洲，分明就是一整塊大石頭！石頭呈黃褐色，前高后低，猶如大魚昂頭，只魚頭與背鰭露在水面，腹部向下延伸，湖水碧幽幽不見底，那石頭就像自湖底長出來似的，看不見根，經歷的年月太久，石面上覆了薄薄的一層泥沙，這才生出了許多白茅。

李允哄她：「聽話，除了這件，別的都依你。」

白小碧道：「三小姐出門的時候少吧。」

李小姐道：「二哥最疼我了，我不要出去嫁別人。」

白小碧道：「真的？」

沈青本是在觀山水尋脈，聽到動靜不由轉臉看。

大漢想了想，道：「我小的時候就見它在了，聽老爹說是四十年前冒出來的，到底哪天他也記不得，最早這石頭是在沉在水裡的，誰知後來它竟慢慢地浮出水來了，遠遠望著像條魚，所以大伙兒都叫它鯉魚石，大熱天村裡人下湖裡洗澡，愛游上去坐坐。」邊說邊小心翼翼將船靠在石邊，自言自語：「這些茅草扯了又生，燒都燒不絕。」

見她當真，白小碧嚇一跳，忙伸手拉住：「逗你的，我騙你呢。」

李小姐仍是撒嬌。

禍及親人，縱然大有福德又怎樣，只願今後身邊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白小碧心中微暖，不覺低聲喚他：「師父。」

「冷？」雖是在問，語氣卻根本不容她回答，溫海伸一隻手將她攬入懷裡。

hetubook.com.com鯉魚石？白小碧聽得莫名，正要開口詢問，接下來她就被面前的景象驚得呆了。

沈青朝溫海笑道：「自然看出來了，一點不差。」

李小姐當即紅了眼圈，站起來就走：「他們又要給二哥提親么，我偏不依！肯定又是娘的主意，我去找她！」

沈青給的錢多，大漢有意搖慢些讓他們看風景，聞言笑道：「小姐這話卻錯了，我打生下來就住在這裏，漲再大的水也沒見它被淹過。」

李允早已看見她，笑著將妹妹從臂上拉開：「白姑娘回來了。」

溫海淡淡道：「下去再說。」

大漢笑道：「姑娘不相信，下回漲了水來看，那鯉魚石真像是個活物，古怪著。」

早起李小姐聽說白小碧要出門，便纏著想跟來，但她這種大戶小姐豈可拋頭露面隨便亂走，結果自然是被夫人一頓罵擋了回去，氣得她躲在房間哭，此刻白小碧望著眼前湖山，再回想當年生活，反而生出幾分慶幸，閨中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固然無憂無慮令人羡慕，但哪裡看得到這樣的好景見識到這麼多故事呢，可見世間事有所失必有所得。

沈青已有些入神，聞言也不看她，依舊望著遠處答道：「看那島。」

面前幾人穿著不凡，定然是出來遊山玩水的，那大漢平白得許多船錢，喜得將漁網往艙內一丟：「使得使得，我送你們過去。」

寬闊的湖面，一葉小舟緩緩朝這邊移來，彷彿來自天邊。看樣式顯然不是普通漁船，船頭立著一人，頎長身材，尋常藍紫二色衣衫，手中一柄素色摺扇閑閑地打開，風流中透著三分貴氣。波上行舟，舟上人立，配著湖光山色，宛在畫中。

白小碧又看見什麼，抬手指著遠處：「嘿，湖上有和-圖-書船呢。」

溫海吩咐大漢：「回去吧。」

哄了好半天，李小姐才漸漸迴轉：「白姐姐長得這麼好看，那個穿白衣裳的表哥是不是將來的姐夫？」

李小姐果然丟開兄長，跑過來拉著白小碧朝屋子裡拖：「白姐姐，快說快說，你們游湖好不好玩？看見什麼了？」

白小碧見四周水波蕩漾，深不見底，鯉魚石彷彿真的在水裡飄遊，讓人懷疑它會隨時沉入湖底，不由膽戰，緊緊抱住溫海的手臂：「我怎麼覺得它會動呢。」

發現他眼底的促狹，白小碧更加尷尬：「我不冷的，師父。」

李允看著臂間的妹妹，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女孩兒家跑出去，叫人笑話你，夫人知道了也要罵的，這樣，你要什麼就說與我，我去給你買回來。」

房間里丫頭們已經擺上午飯，二人吃畢，白小碧細細將見到的事兒說與她聽，當然也省略了不該說的部分。

縱然離得遠，看不清面目，那天生的氣度卻是任誰也學不來的，尤其是執扇的姿態，竟眼熟得很。

沈青上前問一名中年漢子：「大哥，湖裡那個島有趣得很，小弟這有幾個錢，想要借你的船劃過去看看，可使得么？」

白小碧看看岸，又在心裏與那小洲的高度比較了一下，搖頭：「大哥說笑呢，岸那麼高，真漲平了湖，一定就淹得不見影子了，怎麼可能還看得見草葉子。」

白小碧慌得搖頭：「自然不是。」

他說的是湖中小島，白小碧早就瞧見了，嚴格地說來，那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島，只是湖裡一個小沙洲，因為它看上去方圓似乎不足十丈，頂多也就能供幾十人立足而已。小沙洲遙遙對著這邊山門，迎著奔流而去的小江水，大約是呈菱形的緣故，或多或少減緩了急hetｕｂoｏｋ•ｃom•com流的衝擊，竟也安然無恙卧在湖面。洲上遍生白茅一類的植物，隨風起伏，其狀可愛。

白小碧見那小洲地勢不高，不由低聲朝沈青道：「湖裡一漲水，可不就被淹住了么。」

見溫海也低頭看來，白小碧連忙垂眸：「沒有，這裏風大，吹得眼睛疼，不知沈公子看出什麼端倪沒有。」

沈青撫掌：「說的好，正是條魚，一條姓鯉的魚。」

這樣閑雲野鶴的日子，若得親人陪伴身旁，縱然不做什麼小姐，也是絕無遺憾的。

「臨湖而居，這一帶村民有打魚為生的，不足為奇，」沈青邊說邊跟著望過去，待看清那船之後，又改口道，「想是城裡來游湖會社的秀才書生吧。」

兩個女孩兒在一起，言語也就沒有顧忌了，白小碧逗她：「三小姐將來嫁人，可不是走出這家門了。」

須臾，一名艷裝女子從艙內出來，走到他身旁。

他隨手攬住女子的腰，低頭說話，再合攏摺扇朝前方指，似在示意她看湖景。

心中一動，她不由轉臉看身旁溫海，只見他迎風而立，白衣起伏，面對湖山美景，深邃的眼中難得不再平靜，依稀竟透出一絲自負。

李小姐臉通紅：「白姐姐就知道取笑我，我才不嫁人呢！」

那個寒夜裡對她微笑，受欺負時為她出氣，任性時無奈地拉著她說「我都依你」的溫柔公子，竟是面前這個殘忍的人？

三人雖在山腰，站的位置卻十分顯眼，瞟見船頭那人似乎也朝這邊看過來，白小碧迅速轉了臉不去理會，任溫海拉著朝山下走。

她不由奇道：「那島有趣，好像條魚呢。」

大漢一聽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有一回水都漲平了岸，上頭那些草葉子還在水上浮起的呢。」

李小姐道：「我娘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