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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這場事變，她整個人比以往足足瘦了一圈，下巴也削尖了，看上去越發單薄，坐在那裡彷彿一縷輕飄飄的幽魂，全無神採的鳳眸，身上散發的死寂味道，竟能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江邊那個沉默憂鬱的漂亮女孩，焰國上下盡知的妖妃，背負忘恩負義的名聲，失去所有人的理解，可是她做到了她的承諾，還了越家之恩，還得太多，太多。

回楓園就從紅葉嘴裏聽到影妃的死訊，算是最近發生的唯一的大事，不僅紅葉拍手稱快，滿朝文武都在感嘆，禍亂後宮的妖妃突然病亡，真是老天開眼了，不少老臣趁機上書曆數她的罪狀，焰皇雖未封謚，卻也沒有別的表示。

池畔楓影如鬼爪，偶爾風過，聲如鬼哭。

知她堅持，蕭齊往旁邊坐下：「我陪你。」

雁初默默地走回亭子里坐下，遙望hｅtuboｏk.ｃoｍ.ｃom月影。

月光入酒，杯中有光華。

酒灑落在水面，發出斷斷續續的響聲，擊碎池中月影，驚起無數漣漪，點點銀光波動，好似當年江上的水光。

酒盡，杯空。

而如今，他竟然來安慰她。

蕭齊倒愣了：「你……」

「無論如何，多謝你……」雁初垂了眼帘，提起酒壺斟酒，接著說道，「多謝你擔心我，我回了永恆之間，倒沒留意外面發生的事。」

雁初彎了下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繼續又如何，不繼續又如何，過去的事不能重來，死了的人也不能再活，幫我喜歡我的人定然希望我過得好，我是不是太執著了，才會落到一無所有的下場？」

曲橋欄杆邊，雁初閉上眼睛，緩緩將酒傾入池中。

雁初捏緊酒杯。

百年後匆匆相認，已是ｈｔｔｐs://ｍ•ｈｅtｕｂoｏk•cｏｍ.ｃoｍ永別。

「我沒事，」雁初幽幽道，「也許是人想通了，許多事情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蕭齊點頭：「你幾時想去，就告知我。」

池中沉著月影，皎皎無暇。

雁初慢慢地飲盡杯中酒，啞聲道：「我身體不適，休息幾日再去吧。」

「你這麼想，我很高興，」蕭齊忍不住俯身，雙手扶住她的肩，「你並非一無所有，你還有我。」

雁初「嗯」了聲。

蕭齊沉默。

蕭齊目光微黯：「我明白，我可以等。」

蕭齊道：「你怪我也罷，我總希望你……保重自己。」

手與手交疊，兩人都僵了下，各自不動聲色地縮回。

面前的選擇更加殘酷，他和她註定爭奪同一個結局。

蕭齊的目光立即明亮起來：「夕落！」

頭頂月光分外明亮，明亮得可怕，甚至有點刺和-圖-書眼，如霜如銀，落在地面慘白慘白的，亭角的燈籠則黯然失色。

可以不相信紅葉，卻從沒有懷疑她，縱然她屢次故作刁難，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糧草不繼，求援信被有心人劫走，京中無半點消息，數千人被困在山中整整半年，飢餓，瘟疫，突圍血戰……她卻全然不知，每日只想著如何討眼前人的歡心，如何讓他愛上她。

這個人明明背叛了她，害得她一無所有，卻讓焰國上下都稱讚他的深情，明明做了那麼可恨的事，心卻還是不夠狠，原以為沒有機會再見盧山遲的，想不到一場犧牲就能向他換來機會。他居然還想安慰她，還能對她作出這樣的關切之態，如果不知道背後那些故事，她也會原諒他吧？

雁初別過臉：「話雖如此，想要釋懷，終究不易。」

不想再錯，命運卻背離了他，事情一和*圖*書步步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人越走越遠，中間的血越流越多。

我可以等，這是她新婚之夜親口說的話呢，雁初重新執壺往杯中斟酒：「夜深了，定王回去吧。」

時間自兩人身側無聲走過，終於，風中有了露意。

蕭齊低聲道：「她畢竟伏侍過夕落，盧山老將軍聽說此事很是難過，你不妨去陪他說說話，他老人家也許會高興些。」

因為她與蕭齊的婚事，父女兩人一直耿耿於懷，足足賭了一年的氣，直到出征那日送行，看她擔憂，越小將軍才笑著告訴她：「妹夫此計甚妙，父親多有讚賞，你放心，他老人家其實是擔心蕭齊呢，這次回來他必定就不生氣了。」

雁初道：「我方才遠遠望見夫人，見她憔悴不少，她待你是真心的好。」

雁初「哦」了聲，低頭讓陰影遮住臉。

越將軍父子親m.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coｍ自率精衛隊，臨時換下了原本擔任誘敵任務的他，越將軍最疼愛女。

「別再喝了，」蕭齊伸手制止她，語氣不覺帶了一絲心疼，「我……」

雁初移開視線：「我再坐會兒。」

父親的愛，卻是被最信任的人利用，他怎麼能忍心！

語氣難辨真假，可是這些話，令人迫切地想要相信。

百年前的選擇，他救了琉羽，但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或許他仍不能放棄琉羽的性命。

許久，蕭齊開口道：「她是自盡的，並沒受折磨。」

誘餌，合圍，多麼高明的計劃，獲越軍支持，此戰必勝無疑，沒有一個人懷疑過糧草的問題，行軍素來最重視的糧草押運竟然會出「意外」！

蕭齊站在樹影里看了許久，終於順著曲橋走上池心亭，在她面前停住。

若不是他獻出那個看似完美的戰術，戰無不勝的父親與兄長又怎會冒險孤軍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