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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初聽得厭煩，敷衍著打斷她：「多謝大娘，等我回去問問我哥哥再說吧。」

話沒說完，忽然被一陣吵鬧聲打斷。

提起鳳歧，衛大娘眼睛便亮了：「可不是，你哥哥更是個能耐人……啊對了，前頭那個柳大夫來過，他的眼睛有沒有好轉？」

雁初也覺得好笑，她在這上頭確實過於用心了，只覺得那些粗陋的衣物根本不配穿在他身上，定要做最好的衣裳，不過她倒是樂在其中，順帶練出了手好綉活。

「雁初姑娘，這是上個月的帳，我們掌柜說了，那些葯每樣再要兩百丸。」

「你好生跟你哥哥商量商量，這門親萬萬不可錯過，楊掌柜家底殷實，他也不嫌棄你哥哥的眼睛……」

眼看他洗過手，雁初適時遞上一塊乾淨的帕子，嘴裏嘀咕：「你倒好，這些事總是讓我應付！」他平日已極少外出走動了，串門說親的還是不少，這種事應付起來真麻煩。

灰白長發極其特別，卻絕不難看，身上白衣質地極好，做工精細，袖口與衣襟下擺處皆鑲嵌著黑邊和-圖-書，清雅中透出幾分沉穩與威嚴，他正用一隻手不緊不慢地撥弄著藥材，那神態，那動作，倒像是在隨手寫字作畫一般，面前兩種不同的藥材被清晰地分開，無半根撿錯，哪裡還像是個眼盲之人。

「回來了。」他忽然開口。

他慢條斯理地道：「千年前我修鍊時，受你救命之恩，今世便化作人形回來報恩了。」

雁初已經習慣了，也沒將這些事放心裏，過去趴在他肩頭笑道：「好啦，今晚想吃什麼？」

雁初知道他要洗手，連忙放下竹籃子，過去打來一盆水端到他面前的矮桌上：「聽說只有神仙才會長生不老啊，如今我都十六歲了，你卻一點沒變老，不是神仙是什麼，衛大娘方才又來叫我勸你娶嫂嫂呢！」

他「哦」了聲，道：「別的姑娘都一心一意打扮自己，你呢，自己不愛做新衣裳，都穿到我身上了。」

「我哥哥眼睛怎麼了，」雁初臉一沉，輕哼了聲，「想做我嫂子的姑娘多得很。」

這天氣，別是要下雨了吧？

饒是如ｈｔｔps://ｗwｗ.ｈet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此，雁初仍覺得不滿意，重新為他脫下衣裳：「還要再改改。」

他嘴角彎了彎：「那得惹多少女子動心啊。」

惦記著院中晾曬的藥材，雁初忙忙地揣著銀兩穿過兩條街，剛走進巷子就被人叫住了。

雁初笑道：「我不懂什麼醫理，都是我哥哥教的。」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我，」雁初關上院門，倚著門背笑，「鳳歧哥哥，你肯定是神仙！」

「難為你將他照顧得周到，」衛大娘笑道，「可你終究是妹妹，許多事也不方便，大娘就直說了吧，眼下有戶難得的好親，東街藥鋪楊掌柜的次女，模樣周正，脾氣最好，大娘想著問問你哥哥的意思，男人終歸要成家立業，娶個嫂嫂回去，有人照顧他，也多個人疼你不是！」

雁初不知多少次遇見這種事了，已將她的來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聽她東拉西扯一大堆閑話就想笑：「大娘要說什麼？」

衛大娘嘆息了陣，忽然道：「你哥哥年紀也不小了吧。」

「因為你比htｔps://ｍ•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ｏｍ我俊啊，我當然要好好打扮你了，」雁初「嘖嘖」兩聲，「好一個俊俏郎君！」

他抬眉：「你做什麼都好吃。」

雁初有點出神，自幼時被他帶回，這十多年過去，他竟還是當年初見時那個樣子，要不是每過兩三年他們就會搬家，必定會惹人懷疑。

面對親昵的舉動，雁初習以為常，只是催促他起身試衣裳，全然忘記他眼睛看不見，邊圍著他轉邊不住地問：「怎麼樣？喜不喜歡？」

「本該由你應付。」他不緊不慢地擦凈手，將帕子遞還他，坐到椅子上。

平靜的語氣聽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雁初傻了片刻，慌忙縮回手，若無其事地道：「我才不信，哪有這樣的……」

隔壁住的是一位老夫子，姓甄，聽說年輕時頗有名氣，如今告老閑居在家，收了不少弟子教授學業，為人和藹，雁初搬來這裏時，一次偶然的機會送葯去隔壁，跟他說上了話，之後兩人居然成了忘年之交，雁初時常跟著聽課，此刻聽到他的叫聲便以為出了什麼事，連忙起和-圖-書身過去敲門。

自藥鋪出來，雁初抬頭望天，只見日色漸隱，風中難得帶了涼意。

雁初搖頭。

他輕撫廣袖：「你做的自然好看。」

名貴的、質地極好的藍溪雨布，色澤清淡自然，上面用銀線綉了些水流般的暗紋，顯得朦朧飄渺，看上去猶如一副煙雨圖，襯得他整個人風神俊朗，清脫中又隱隱透出一種冷厲的氣勢。

雁初遲疑：「這事兒啊……」

院子里有淡淡的葯香縈繞，簸箕里曬著藥材，旁邊站著個年輕男人。

開門的小童認得雁初，見到她立即面露喜色，悄聲道：「雁初姐姐來得正好，快些去吧，我家先生正犯愁呢。」

「雁丫頭回來了，」衛大娘親熱地挽著她的手臂，「我方才還聽說你的葯賣得可好了，年紀輕輕就懂醫理……」

「衛大娘？」雁初認出來人。

他「嗯」了聲，點頭：「我本是狐仙。」

甄夫子家比雁初租的小院大很多，三進的院子，旁邊還有個小園子，裏面栽著幾叢翠竹和花木，園門口有幾名陌生的、穿著不凡的小廝在玩耍https://m.hetubook.com.com。

雁初意外，側臉仔細聽了片刻，道：「是甄夫子在叫，出什麼事了？」

雁初忙問：「出了什麼事？」

平日極少見他笑，雁初看得呆了呆，隨即撲哧一笑，湊近他悄聲問：「鳳歧哥哥，你到底是不是神仙？」

擺脫王大娘的糾纏，雁初回到租住的小院，悄悄推開門，立時便看到這場景。

他捉住她的手：「狐仙也有男的，回來娶妻報恩。」

「我早起買了條魚，待會兒做魚吃吧，」雁初自己做了安排，走進屋裡取出一件長袍，「你的新衣裳昨夜做好了，快試試合不合身。」

「啊？」雁初震驚。

雁初馬上回過神，氣得拿手打他：「就知道你騙我！什麼狐仙，這是我前日講的那個說書先生說的故事呢！狐仙是女的，回來嫁給書生那個故事！」

「那是那是，看我這嘴一急就說錯話，」衛大娘忙道，「大娘不也是好心嗎，你哥哥模樣好，還懂醫理，滿城裡哪個比得上他……」

他丟開藥材：「哦？」

「昨晚熬夜了？」他拉過她摸摸臉，「累壞了眼睛，看我饒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