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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激怒他，你們很有把握？」

回憶固然美好，可是當所有美好都變成回憶之後，剩下的東西就不多了。

關河月徽道：「他竟能破解殺陣了。」

左手掌心朝天，緩緩上抬過眉，赤色神光自掌中生，鮮艷刺目。

一個要守，一個要破，雙方互不讓步，勉力施為，一時竟相持不下。

正在懊惱，屏風外有了動靜。

田真自朝華君懷裡離開，道：「王的維護我已經報答過，所以這次的算計，我不會原諒。」

最壞的猜測被證實，田真鎮定地踱了兩步，忽然問：「是德音龍女跟你們說的？」

神帝的臉色漸轉陰沉。

突然，五彩聖氣暴漲，吞沒殺神赤光！

高高豎起的十字木架上，是個便於觀戰的位置，也是最醒目的位置，足以讓所有人看到。

「你是真喜歡他？」

「這樣，就要與吾匹敵嗎？」

就是出於這點愛憐，他帶著她離開天海孤島，真正走入了這個世界。

戴罪之身，神帝沒有立即處置，自然是有原因的。

袍袖展，身形彷彿立於海上，恍如傳說中的海神。

田真愣了下，莞爾：「怎麼不記得，我把自己當成了天雞。」

神力盡收，魔神「嗯」了聲，負右手于身後，半抬左手戒備，原地不動地觀察法陣變化。

朝華君道：「他的回歸是天意，你如何就補體諒我半點？」

「區區殺陣，吾有何懼。」

他對她的好，帶著目的，卻也有真心。

田真望著對面的神，忍住沒有做聲。

田真收回思緒，道：「委不委屈，我還有選擇嗎？」

田真道：「如果我沒記錯，他對羽族多次留情，縱然恩將仇報，你也要對付他？」

田真緩緩縮回手：「王肯送來心頭血，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謝謝你。」

田真沉默半晌，道：「謝謝王。」

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醒著，還是睡著了，等到明日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一切將回到該有的模樣，就像沒有發生過。

魔神立於雲中，俯瞰大陣。

太上鏡殺陣！田真認出來，曾經害他措手不及傷了臉，如今親眼見到完整的法陣，威力遠勝先前，想他曾經為救奐天女而入陣，最終被封印在太上鏡……

「之前會，現在不會。」

「是。」

大約是這次鬧得太僵，接下來的幾天朝華君都沒有出現，但田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裡。既然求人沒用，她索性不再提起，關山月微見狀也就安了心，不時帶她去花園裡散布解悶，反正天庭守衛無數，不怕她逃走。

田真反問：「把我帶回來，是你的主意，還是神帝的主意？」

一聲冷哼，魔神緩步入陣。

朝華君拍拍她的背，沒等她看清，一條細細的金色繩索自他袖內滑出httｐs://ｍ•hｅtubｏoｋ.coｍ.ｃｏｍ，將她縛在中央的木柱上。

「沒有她，你會回來我身邊？」

她重新坐下，擺弄著桌子上的茶杯：「只憑這麼一個不確定的消息，你們就決定孤注一擲，不怕兩界因此覆滅？」

田真面色發白，緊緊咬住唇。

朝華君道：「你又賭氣。」

確定神帝他們沒再注意自己，田真低頭看身上的金色繩索，這是神界常用的縛神索，收縮自如，無論神仙魔妖，被梆住了就難逃脫，他僅僅用了這個，也是知道她的法力低微逃脫不了的緣故吧。

神帝道：「無論如何，朕與你都是名義上的兄弟，你若肯主動回歸太上鏡，朕念及手足之情，便不再計較，否則……」

田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曾經可以撒嬌的懷抱，依舊溫暖，可惜這個人到底不夠了解自己。

田真不用侍女攙扶，一話不說自己跳了上去，鑽進裏面坐好。

他不來救，神帝也絕不會殺自己，頂多受點折磨而已，此刻他要脫身出陣並不難，是驕傲不允許，還是……田真咬緊牙，將已到嘴邊的所有話強行咽下……出言勸阻，只會引神帝注意，那時就不是被縛神鎖捆住這麼簡單了，必定功虧一簣。

對於她的反應，朝華君等雖覺異常，暗中查探卻無任何發現。

田真側臉道：「粥是不錯，可惜人不對，也就沒了胃口。」

換成別人，肯定覺得他對你實在夠好了，可是真正對你好的人，絕對不會拿你當人質。

當時奐天女離開，為了警告自己，所以說出魔神功體有損的事，龍女在旁邊，自然也聽見了這番談話，田真後悔莫及，冷笑道：「是我糊塗，下次我會注意，不再留活口。」

朝華君說完抿嘴，掠下木架。

美眸一眯，數道赤光如長龍直逼雲樓頂，雖被法陣化去大半，卻仍有一道衝破阻力，向神帝而去。

陣壁猛地收縮！

「優婆山。」

「無論是放龍女，還是救你，我都沒指望過報答。」見他尷尬，田真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不讓你為難，只是希望你閑了能常來帶我出門走走，我不喜歡被關在房間里，也不想求朝華君。」

她睜開眼，淡淡道：「我有手。」

好似有一盆雪水當頭澆下，田真全身冰冷：「你們打算帶我去哪裡？」

與此同時，他足底也生起一圈藍色魔光，向四周迅速擴散，如同漣漪般層層盪開，所過之處土石崩毀，巨響聲不斷，大帝瞬間被鋪成了美麗的藍色。

朝華君接過空碗放到桌上，回來坐在她身旁：「凰兒，他的力量難容於六界，我身為神王，許多事必須為神界著想。」

掌驟翻，赤光炸裂，如同飛濺的鮮血，撲向ｈｔｔps://m•heｔｕbooｋ•cｏm.ｃｏｍ陣壁！

關河月微沒有正面回答：「他是先天之神，縱然我不插手，別人也不會安心。」

「無論如何，我會護你周全。」朝華君站起身道，「你且安心跟著我，別的將來再說，不要隨便亂走。」

「朝華君這是做什麼？」田真想要抽回手。

侍女打起帘子，朝華君端坐車內，見了她仍是微微一笑。

「跟你賭氣有用？我不是什麼出身高貴的神女，好手好腳沒那麼嬌氣，要你堂堂神王親自伺候，吃飯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田真從他懷裡離開，伸手取過粥吃光，將碗送還，隨口問，「打算怎麼處置我，軟禁一輩子嗎？」

與缺點多多的魔神相比，他太完美，不可否認，在他面前，她的內心一直都有著那麼點自卑吧，所以才會在龍女出現后，輕易地就選擇了放棄。

朝華君道：「因為他救你，還願意為你解毒。」

長橋對面，一輛車等在那裡。

實力大折，證實了他的確只餘一半功體，眾神仙終於鬆了口氣，鬥志高漲，魔業護法與九死滄等人見狀焦急，無奈近不得陣，又被幾名天將纏住，雖穩佔上風，卻難以抽身相助。

地動山搖，震耳欲聾的響聲過後，雲樓幾欲崩塌，數千天兵化為虛無，余者紛紛退後。

「仙帝陛下。」

頃刻功夫，足底的藍波忽變血海！

田真縱然滿腹焦慮，聽到這句評價仍是差點笑出聲。

金色紫色光圈層層擴散，隱隱有五彩聖氣飄浮，可知那非同尋常的威力，面對兩界數萬高手合力布下的強陣，魔神雖功體遠不復從前，臉上卻仍無半分懼色，好戰的本性反被激發，身形自雲中真直墜下，落地站定。

連他也來了天庭，事情更不簡單了，田真心頭一跳，直接問道：「關河月微，你也打算拿我做籌碼？」

「乖乖的，不可多話，否則就不只是這樣了。」

關河月微令侍衛退下，獨自走了進來。

這次兩界的陣容明顯比北涯那次更強大，除去朝華君，戰神神無功，月王與仙界九費太宮等人，神帝弒中天與仙帝關河月微也並肩立於雲樓頂，金色華蓋映著，紫色華蓋，極為貴氣。

「小鳳凰。」

強烈的罡風起，黑暗氣息蔓延，俊臉被長發遮住。

茫茫大荒，神界惡地，田真不記得是第幾次來這裏，神帝他們早就到了，朝華君和她沒有跟隨大軍一起出發，只是為了避免走漏消息而已。

魔神看畢負手：「設此大陣，是有必勝的把握嗎？」

神帝笑道：「七弟功體折損，比朕想的要嚴重。」

他沒有放：「記得當初我遇見你的時候嗎？」

聽見腳步聲，田真復又閉目。

房間陳設精緻，雙重銀粉色帳幔被和圖書銀鉤撩起，頂上垂落著整齊的流蘇結，另墜著許多明珠之類的裝飾。窗外陽光高照，輕風吹拂，縹緲樂聲入耳，然而周圍的空氣始終令人感覺沉悶，極為壓抑，反不及虛天的夜色令人舒暢。

魔神歲有應變，但功體折損，防守上難免薄弱許多，兩道五彩聖氣穿透赤光，擊中肩頭和胸口！

「神界叛逆的身份，已是死罪。」依舊動聽的聲音，多了幾分黯然，在夜中宛如憂傷的音樂，「但無論如何我都是在盡量護你周全，小凰兒，為何就不能像往常那般陪在我身邊？」

雙眸一眯，神光映天地，招未出，萬千兵將已覺膽寒。

田真額間直冒冷汗，輕輕動了下身後被縛的雙后。

風氣，田真驚覺不對：「陛下小心！」

朝華君將她拉入懷裡：「為什麼？」

朝華君並不生氣，拿小銀匙輕輕舀了些送至她唇邊。

田真鬆了口氣，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至少沒被員起來。

他還未說完，就被魔神打斷。

黑暗中，手被人握住。

朝華君含笑的聲音傳來：「那時見你傷了最美麗的彩羽，迷失本性，小不上的縮在天雞群里，甚是讓人愛憐。」

灰姑娘般的初遇，羽族神王坐在火鳳背上，白衣金腰帶，溫柔如畫中仙人，眼睛里有戲謔，有關切，也有疼愛。

關河月微很平靜：「這原本就是場賭局。」

每踏上步，足下大地便隨之顫動，神力排山倒海般壓向雲樓，氣流撼動結界，雲樓「咯吱」搖晃，若非被縛神鎖綁著，田真幾乎要從十字木架上跌落。朝華君與幾名仙官見狀，連忙掠上前相助。雲樓頂，神帝與仙帝關河月徽扔神色鎮定地立於欄邊，袖中的手卻已同時握起，暗中運功戒備。

優婆山腳，數十萬大軍陣容整齊，兩面醒目的旗幟被風吹起，分別是神，仙兩界的標誌。被神所棄的上古神山，忽然間眾神雲集，怨氣更重，山頂陰雲起，大片大片往下壓，與山腳聖氣混作一團。

「原因很簡單，王會放棄龍女嗎？」

「是嗎？」

眾神仙緊張，亦不敢怠慢，用於守陣的力量又加了幾分，但見金光紫氣縈繞，層層堆疊寶塔。

關河月微鬆了口氣：「小鳳凰……」

路上他說得任何話，圖真都不予理會，但有件事說也奇怪，她的體質分明是神族中最劣等的那類，往常每天都要吃些東西補充能量，這次餓了好幾天，精神居然還不差。

優婆山有上古眾神遺留的殺陣，他們將戰場選在這裏，打的就是利用殺陣相助的主意吧？殺陣的危險是其一，最關鍵的是自己身上這粒鳳神內丹，會起什麼作用，很難預知，對他肯定是極端不利的，好在暫時還沒有人知道這點，必須儘快想辦法脫身。

田真苦hｔtｐs://ｍ.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oｍ笑。

「殺道，度海。」

大片魔氣捲來，形成黑色魔雲，一支魔軍從天而降，約有數萬之眾。

關河月微沉默半晌，微笑道：「我是文犀，也是關河月微，仙界的大事並非全由我做主，你放心，事情一過他們就會放了你。」

田真挑眉道：「要是這個消息有假呢？」

眾神仙都明白，他這不過是有意試探法陣的威力，並未出招，因此方才雖守住陣，卻依舊無人敢大意，全身戒備。

關河月微點頭：「你不該放她回來。」

被熟悉的神力催動，上古困神之陣重新運轉，優婆山方向降下數道似曾相識的耀眼白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轉折變化，將魔神圍在中間，無數光刀從四面八方擊向他，源源不絕，根本避無可避。

「你不用內疚，我不吃這套。」田真站起身，主動拉他：「走吧。」

魔神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上古神陣為凡神所用，威力大減，但又勝在人多，吾當一試。」

不出所料，法陣承受這樣的強勢攻擊，立即反彈運作，生出無數道閃電朝他射去，盡數被他身上的護體神印擋開。

當著三界將士的面出醜，神帝色變，冷笑道：「弒中流，你……」

車內再無人說話，沉寂。

路冰河應聲出陣，伸右手，瞬間工夫手中便多了柄銀色鉤鐮刀，嵌紫色寶石，與銀髮紫袍相輝映，冷艷奪目。

侍女奉上茶飯，朝華君示意她們退下，親自取了小半碗粥至床前，扶起她，輕聲道：「想你該餓了，這是你愛吃的銀蝦粥。」

傷處血涌，半晌，唇角亦有血溢出。

神帝見狀驚得後退幾步，朝華君離得近，立即回護，關河月徽也被迫抬掌，三人合力擋下神招，那餘力仍將神帝面前的欄杆擊得粉碎。

沒有月亮，沒有燈籠，車內外都是黑沉沉的，天鳥卻依舊能以極快的速度賓士。田真望著外面倒退的模糊樹影，暗間盤算。

魔神也不理會神帝的臉色，將視線落在戰神神無功身上：「吾兒，你的對手在了。」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工夫，魔神已從容應對，護體神印瞬間化為淡藍色光球，急速轉動，左右上下順逆，方向不定，將他包圍其中。千萬光刀擊上光球，卻隨光球轉動而流動，方向頓時發生改變，彼此的力道互制，抵消了大半。

關河月微道：「縱使他失去一半功體，我們也僅有一半把握。」

對上魔界天王，戰神亦不敢輕敵，神無功搶先出招，畫戟迎風橫砍，捲起火色氣浪。路冰河紫眸微冷，身形瞬間躍起，避開那氣浪，同時手裡的鉤鐮刀直劈下去，神無功冷笑。待要回護，不料那鉤鐮刀中途一轉，一送，竟變作鉤割之勢，好在他也應變得快，身體前傾，堪堪避開。

陣容整和-圖-書齊，戰旗招展，旗下是九死滄、魔業護法等數名大將，陣前左右兩邊，路冰河紫袍飛揚，路小殘紅袍小袖，越發襯出中間那身影的威嚴。

朝華君見時候差不多了，走到她身旁輕聲道：「凰兒，委屈下你。」

大鵬王垂天傷未痊癒，沒有出現，路小殘對上的是另一名天將，應付起來不算太吃力，加上小傢伙計謀多，問題不大。

關河月微道：「我們的時間不多，這是唯一的機會。」

田真忙道：「我怕死，也怕疼。」

「別人是別人，他並沒有侵犯仙界的意思，仙界一定要參与？」明知沒有希望，田真還是說出口了，「文犀，我只求你這一次。」

習慣了她現在的說話方式，朝華君沒有計較，帶著她飛上高高的橫木。

神帝道：「七弟會來救一個羽族女，令朕意外。」

陣壁受神力衝擊，如同起球般膨脹，輪廓越來越薄，眼見即將被脹破，神招既出，勝負難料，神、仙二帝見情勢危急，終於也沉不住氣，同時發招，兩界至尊親自扶陣，法陣得王氣相助，再增威力，停止膨脹。

「這算是一個原因。」田真也說不出什麼理由，英明又愛聽奉承話的神，驕傲又自負，好戰又好面子，危險又安全，思想品德時而優秀時而不及格，還經常高高在上地拿別人做填空題，可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與表情，低眉、側臉、抬下巴，自己都記得清楚無比。

天地間升起無數旋風，如同小小的漏斗，飛快朝這邊移來！

那麼大的差距，也沒有帶來太多顧慮。

傷處的血自動止住，魔神亦不曾後退半步，抬眸道：「這，就想困吾？」

「多謝王的恩典。」

天河長橋，殿宇宮牆，侍衛天官，久違的天庭，景物沒有太多變化，可是比起第一次來時，心情已經大不同。沒有叫文犀的小兵，沒有狠毒的恆月姬，朋友和敵人的消失，提醒著這個地方發生的一切都成為過去了。

這十字架是特意留給咱的吧。難不成咱要變耶穌了？

兩人實力相當，世響聲中已越過了幾座山頭，戰到遠處。

不知何時起，周圍的氣氛悄然轉變，現場靜得出奇。

眼下最要緊的是儘快想辦法離開，田真望望屏風，天庭把守何等嚴密，單憑自己根本沒辦法出去。

待他離開，田真迅速起身下床，她也不怕做惡人，就所有進來的侍女全趕出去，然後獨自坐在桌旁尋思——直覺告訴她，朝華君突然這麼做，目的肯定不那麼單純，魔神功體有損的事除了奐天女和自己沒人知道，難道他們已經在懷疑了？

「炎武，到你了。」

「小凰兒。」

就這樣，田真白天四處遊玩，晚上照常睡覺，直到第五日半夜，她忽然被幾名侍女「請」了起來，送出城門。

「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