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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繪夢

作者: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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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25章 陰謀

上卷

第25章 陰謀

伊斯達看懂了她的唇語,一瞬間眼中浮起了水光,他頹然地垂下了眼瞼,無奈地作出了最後的決定:「我們走!」
「願意,願意,我願意!」她急切地連說了好幾遍,生怕少說幾遍這個幻夢就會消失,「你去哪裡,我去哪裡。」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愿。
「可若是任尚文不讓你見呢?」王妃還是有些擔心。
那羅的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謝謝你,曼亞,這麼多年來你也照顧了我不少。」
「姐姐,你捫心自問,陛下又對你怎麼樣?這些年來他只寵著那個匈奴女人,多少個夜晚你都是獨自在寂寞中流淚度過?我知道,其實你也早死了心,你唯一所求的也是伊斯達能早日繼承王位。不然我們就不會連小小的那羅都要利用……」
「她知道你要去長安了,想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曼亞彎下腰湊到了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想知道那個秘密嗎?關於你父親被害的秘密?」
卻胡侯須車急匆匆地趕來見王后,將自己的大胆想法坦白了出來:「姐姐,不要怪我心狠,這或許是個好機會。我們明天就派人和任尚文會面,同時飛書漢朝皇帝,就說和匈奴人勾結全是陛下一人的意思,我等也是被迫而為之。請求漢朝皇帝助我們另立伊斯達為新君。至於陛下,就任由他們處置。」
「很好,你做得很好。不過,也到此為止了。」對方笑得溫柔美麗,手下的刀卻已快速地劃過了她的喉嚨。這一刀如此之快,處月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疼痛,直到一注鮮紅的血花從她的喉嚨里射了出來,霎時一片血色就模糊了她的雙眼……
沒過多久,匈奴就派人送了書信過來,大意是既然樓蘭向漢朝送出人質,那麼同樣也要向匈奴送出一名人質才算是公平,不然的話就要兵戎相見。其實就算王妃不寫那封信,匈奴單于也有此意,他擔心樓蘭會因此完全投向漢朝,所以索要一個人質來制約樓蘭也是相當必要的。
只要有他在身邊……
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里,她不是一個人。
「不管怎麼說,經過這一次,他和你一起回到了原點。這次陛下對他非常失望,未來的王位繼承人,未必就是他。而且,以伊斯達的個性,也並不適合成為一國的統治者。」王妃輕抿了一口葡萄酒,「我依然看好你,安歸。」
那羅眨了眨眼:「放心吧,那些漢人再狡猾也狡猾不過我。」
安歸搖了搖頭:「如果兩個人都服用,那麼就太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了。母親生前囑咐我要好好地照顧三弟,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去長安受苦的。」
任何人,都只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不要!」那羅急切地出聲阻止他,「別,別殺她!伊斯達,你不可以殺她,你冷靜一點。要是殺了她一定會很麻煩的!」
「可是……」她感到鼻子一酸,眼中已浮起了一層淡淡水霧,從心底湧起了強烈的想要流淚的衝動。「那是不是很長時間我都見不到你了?長安那麼遠那麼遠,要多少時間才能再見到你呢?我不要……不要和你分開……」
雙方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似乎到了隨時都會一觸即發的邊緣。伊斯達不是不知道同室操戈的嚴重後果,但眼前為了那羅,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王妃聽到這裏頓時豁然開朗:「果然是個好主意!我這就給匈奴單于寫信,指明就要你作為人質,那麼伊斯達就沒有任何選擇了。只不過,」她頓了頓,似是有些憐惜,「儘管匈奴是我的故國,他們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也不會太難為你,但畢竟是以人質的身份去那裡,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什麼事如此吵鬧?」忽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眾人一驚,忙回過頭去,只見不知何時國王和達娜王妃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國王的目光落在了處月的屍體上,微微蹙起了眉。而達娜王妃更是花容失色,隨即一臉哀切的抽泣起來,「這是怎麼回事?處月她怎麼死了?光天化日之下王宮裡居然發生這種事,這還把陛下您放在眼裡嗎?」
安歸挑唇一笑:「大王兄,對不起了,你就把那羅交給我吧。當然,我自己去帶她出來也行。」說著他就作勢抬腿要跨進去,誰知道平時素來溫和的大王子竟然一把將他推了出去。安歸腳下一個——,被腳后的東西絆倒在地,手上頓時劃出了一道傷痕。
「母妃真是好興緻,這葡萄酒可是您珍藏多年的好東西。」安歸笑著坐了下來。陽光映射在他眼中,似乎融化了那一片冰綠。
十天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就到了伊斯達出發的前夕。安歸也決定了在同一天離開樓蘭前往匈奴,所以這也是兩位王子在樓蘭的最後一夜。下次再回故土是什麼時候,又將懷著何種心情回來,他們誰也不知道。
安歸忽然提起了她的右手,一手迅速拔出了彎刀,冷聲道:「大王兄你信不信,你若再向前一步,我馬上挑斷她的手筋,將她的這隻手也廢了!」
伊斯達輕撫著她的手,低聲道:「你放心,那羅。這件事我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安歸……那麼你自己呢?」達娜王妃心裏微微一動。看到他流露出這樣溫和的神色是極少極少的,僅僅偶爾出現在當他提起自己弟弟的時候。
「母妃,您是擔心我被送到長安吧?」他微微一笑,「也是。有王后和卻胡侯的力保,伊斯達目前是最為安全的。算下來,最有可能成為人質的就是我和三弟。」
「安歸,來看為兄也不必這麼勞師動眾。」伊斯達微微笑了笑,將因那羅受傷而帶來的煩躁心情壓了下去,展露出慣有的彬彬有禮的風度。
「你給我住手!」伊斯達只覺得這一刀生生地劃在了他的心口上,忙勒緊韁繩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就清醒點吧。宮中人人皆知伊斯達為了你已經著魔,你說王后能放任這種情況發展嗎?她能允許你再跟著她的兒子嗎?」安歸繼續狠狠地往她傷口上撒鹽,似乎看到她鮮血淋漓才能善罷甘休。
曼亞柔柔地笑著:「明天還要趕路呢,今晚你就早些睡吧。」說著,她過來幫那羅蓋上了羊毛毯子,還小心地壓了壓毯子的一角。
「父王!那羅她是冤枉的。請父王給兒臣一些時和_圖_書間,兒臣保證一定查出真兇。在此之前,兒臣不會讓任何人帶走那羅!」他的臉色是那麼蒼白,看似柔和得眼眸中,卻閃動著無比堅定的光芒。
「這一覺睡的時間可不短啊。」從她身後傳來的那個聲音是如此優美動聽,恍若春|水漫過指尖般柔和,夏風吹拂面頰般舒暢,秋月倒映湖水般秀麗,冬陽灑落心頭般溫暖。
「等一下。」那羅掙扎著走到了處月的身邊,用幾乎已經失去知覺的手想去拿那顆孔雀石,可因為手遭受到了重創而使不上力氣,孔雀石順著她的手心又掉了下去。伊斯達忙幫她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微笑公主的身上發現了非正常死亡的跡象,她很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他注視著她迅速泛紅的眼睛,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那羅,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長安嗎?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我是以人質的身份過去,所以必然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在前方等著我們。即使這樣,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安歸丟下了刀,厭惡地瞥了眼那具屍體,冰綠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森冷陰戾,而嘴角卻勾出了一個略帶詭異的笑。
那羅從曼亞那得知了處月身亡的消息,她隱約也猜到了點陰謀的味道,心裏更是因為覺得拖累了大王子而倍感內疚難受。伊斯達對此倒並不在意,只要沒人將那羅從他身邊帶走,就算被父親冷落也是值得的。
如此接近,如此真實。除了他,一切光芒都黯然失色。
任尚文聽完之後就將此話報到了長安,漢朝皇帝覺得樓蘭王亦有苦衷,也就沒有治他的罪,依然讓他做他的樓蘭王。只是讓他隨時都要派軍隊保護又漢朝而來的使者和商人。
自從和安歸見面之後,樓蘭王原本遲疑不決的態度完全發生了改變,竟然當著任尚文的面落下淚來,還哭訴他在兩國之間也是受盡欺辱,不兩屬無以為安,將自己夾在兩國間生存的難處一股腦兒倒了出來。他知道對抗漢朝是以卵擊石,但面對匈奴的要求也是無法拒絕。他所要的也不過是自己國家的平安而已。如果漢朝皇帝願意饒恕他的話,他願意交出一位王子作為人質送往長安暫居,以證明他的誠意和臣服之心。
他的兒子,他所寄予厚望的兒子,竟然雙腿一沉跪在了他的面前!又何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來不是。
「不,還是在我的預料之外。我只猜測他會違抗父王,但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那個女人下跪祈求父王。」安歸略帶不解地揚起了眉毛,「我看伊斯達是著了她的魔了吧。」
「那麼你可有對策?」在她的印象里,安歸絕對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明明知道他和自己是同一類人,也知道或許他只是一直在自己面前演戲,可她好像中了他本身散發出來的劇毒,就算是有天會中毒身亡也想要竭力見到這朵地獄之花如何盛放。
安歸口齒清晰地將這件事複述了一遍,並在最後將矛頭指向了伊斯達:「人證物證都指明兇手就是那羅無疑,可大王兄卻不肯交出這犯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又繁雜的馬蹄聲突然遠遠傳了過來,馬車旁的凌侍衛彎腰低聲道:「二王子,好像是大王子的人……」
卻胡侯猜得一點兒也沒錯,安歸和達娜王妃此刻的確正在商議著對策。
這句話如暖流般悄無聲息地流入了那羅的心底,又很快蔓延到全身,直至湧上了眼眶,化為了溫熱的液體默默流下……那種名為幸福的東西,彷彿穿越層層霧靄與迷夢,從遙不可及的遠方伸展過來,輕緩柔和地瀰漫在她的身邊……她彷彿看到了一扇新的人生之門在自己面前徐徐打開……
「父王,這都是一面之詞而已。所謂人證物證,又有哪一樣不能作偽?」伊斯達已經明白對方都是有備而來,索性也不再客氣了,「還有,王妃殿下,既然您最疼的是那羅,那麼為何僅僅因一點兒小事就對她處以拶刑?為何問都不問就相信是那羅所為?疼愛她我是沒有看出來,要置她于死地倒是看出幾分。」
他正要下令讓侍衛去將那羅帶來,卻見伊斯達攔在了門口,正色道:「父王,那麼我也實話實說。當時我也去了那裡,是我帶那羅走的。我們離開那裡的時候處月還活著,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啪!」手機驀地從他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頓時裂成了兩半。
在宮中有時暗地裡處死幾個奴婢其實並不罕見,國王知道連達娜王妃都做過這種事。換做平時他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但現在這件事被擺在了明處,宮中上下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再加上死去的處月是王妃的心腹。若是有心庇護兇手,那實在是不妙。更何況,這兇手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罷了。
「安歸,你看陛下這次會送誰去長安?我總覺得心裏很是不安……」達娜王妃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如果被送走的是安歸,那麼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損失。這些年來,他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大王兄你也看到了,處月女官被人殺了,而殺她的兇手就在你的寢宮裡。」安歸挑了挑眉,「我只是來帶她去問個清楚而已。」
肉糜粥煮得相當美味,那羅毫不吝嗇地誇讚了幾句。伊斯達見合她胃口更是心裏歡喜,唇邊的笑意也愈加深沉。有些事情,有些感情,要隨著年齡的增長才能感悟。現在的他,只想好好珍惜和她相處的每一刻。
曼亞輕笑出聲,眼神似乎變得深沉起來,微微嘆了一口氣:「那羅,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苦,希望將來你能過得好一些。」
「本王有點累了,安歸,扶本王回寢宮。」國王在轉身離開前又對著依然跪在那裡的伊斯達幽幽說了一句,「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你太叫本王失望了。」
國王沉下了臉,低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斯達的身體微微一顫,將頭垂得更低了。他的頭垂得那麼低,所以並沒有看到達娜王妃和安歸互相交換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眼色。
由於單于點名要的是安歸,三王子又在此時得了重病。那麼去長安的人只能是大王子伊斯達了。就算是王后和卻胡侯有多不情願,國難當頭也https://m.hetubook.com.com是無從選擇了。
幾天之後,安歸來到了達娜王妃處進行了一次密談。
傷口那麼疼那麼痛,可心底卻是那麼柔那麼軟……
「當然可以。今天我答應父王母後去長安時就只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請他們允許讓我帶你一起走。所以,那羅,我再問一次,你——願意跟我去嗎?」
「三弟得了重病,哪裡也不能去。安歸要去匈奴做人質,去長安的人只能是我了。」他靜靜地道,「你也看到了,我樓蘭在強國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這是目前換得和平的唯一辦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羅的意識開始逐漸恢復,猶如一縷斷斷續續的輕煙,彷彿置身於某個虛幻不真實的夢境。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上下顛簸,耳邊依稀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試圖想要聽清那些話,可卻始終無法集中思維。直到身體重重顛簸了一下撞到了腰部,她才算是清醒過來。
此刻的樓蘭王宮裡亂作了一團,大家都知道如何是好,從上到下個個人心惶惶。
車隊很快就停了下來。安歸一掀帘子出了馬車,順手將那羅也拎了出來。
「絕對不行!」伊斯達斷然否決。如果讓那羅再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那必然是凶多吉少。他怎麼可能再讓她受傷害?
安歸微微一笑:「儘管任尚文為人精明機敏,但只要是人,都是會有弱點的。他喜歡收藏各種兵器,我已經備了一份厚禮,相信能換得見父王一面的機會。母妃,你就放心等好消息吧。」
她立即閉上了雙眼,自己一定是在做噩夢吧?一定是,絕對是。只是,對方接下來的話還是打破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父王不能出事。」安歸一臉沉靜地看著她,「現在後宮裡還是王后做主,各大臣也基本都站在卻胡侯這一邊。若是父王一有事,他們自然會扶伊斯達上位,那麼我們就一點兒勝算也沒有了。」
那羅焦灼地搖了搖頭:「伊斯達,你聽我說,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這件事不是這麼簡單的,你現在和以前不同了,陛下是如此看重你,你的繼承人之位指日可待,千萬不能被別人冠上隨意殺害下人的罪名。人一死就死無對證,到時就說不清了。」
黃昏時分,安歸踏著夕陽的餘暉快步走進了達娜王妃的私苑。王妃早就在那裡等著他了,還為他準備了一桌佳肴和來自烏孫國的葡萄酒。
「如果,樓蘭要送出的不止是一位人質呢?」他目光一閃,「母妃,現在和漢朝國力相持的只有匈奴了。如果匈奴也同樣要求樓蘭送出一名人質的話……」
「多謝母妃。」他的眼前不知為何忽然浮現出那羅血肉模糊的手和倔犟的眼神,驀地閃了下神。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間,他很快就將這個畫面拋諸腦後。
那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到對方的臉沉浸在柔和得光線中,從那茶色瞳孔里折射出某種熱切期望的光彩。
「那安歸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伊斯達的手一顫,從心底驀地湧起了一種無邊酸楚得感覺,令他幾乎要心痛落淚。
王后臉色一變:「這怎麼行?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不是要犧牲陛下了嗎?」
曼亞站了起來,從旁邊的矮几上拿起水罐倒了兩碗水,遞了一碗給那羅笑道:「那我們就乾脆以水代酒,紀念一下曾經在一起的日子。」那羅毫不猶豫地接過碗一口氣喝光了水,她將空碗放下時卻見曼亞並沒有動自己的那碗水。
「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想嫁禍給伊斯達,因為就算是他做的,陛下也不會太在意。可若是他為了庇護一個奴婢而做出有失身份的事,那才是陛下最為忌諱的。」王妃晃了晃斟滿了葡萄酒的琉璃杯,「看起來,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當然,不然我也不會向父王提出這個建議了。」他的臉上露出了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安歸彎了彎嘴角也不說話,只是示意將一個遮蓋著麻布的架子抬了出來。他彎下了腰掀起了麻布,只見從下面赫然露出的竟是處月蒼白的臉。她的脖頸間有道口子,血跡已經乾涸,顯然這就是她的致命傷。
伊斯達驚喜之下忙叩謝聖恩。
卻胡侯著急地直搖頭,「伊斯達,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安歸和達娜王妃此時此刻必然也在想辦法,若是我們再晚做決定,就要被他們搶去了先機了啊。」
說來也怪,今日的天色陰沉沉的,一絲陽光也無。空氣中彷彿蘊藏著某種風雨欲來的味道。那羅一眼就見到了策馬而至的大王子,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每次遇到和她有關的事,他似乎就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羅,十天後我就要出發去長安了。」當她吃下了最後一口粥后,他忽然說了這句話。
他注視著她不停輕顫的睫毛,心裏更是溫柔得像要融化了一般。終於再也克制不住,溫和地、輕柔地,一點一點,像絨羽般輕輕吻上了她的面頰,唇齒間含混不清地說出了幾個字:「那羅……此生不棄。」
「那麼大王兄你馬上和你的人離開這裏,我就保證不傷害她,不然的話——」他的刀刃已劃了下來,那羅白皙的手腕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
「伊斯達……」她低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心裏瞬間充滿了踏實的感覺。看到他像做夢般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些錐心的疼痛似乎也隨之消失了。
「那羅,你還記得曲池嗎?」那羅隱隱約約地聽到曼亞好像提起了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今天不知為何那羅覺得特別睏乏,迷迷糊糊睡了好久,她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伊斯達已經坐在了床榻邊,正淺笑吟吟地看著她。他的一頭栗色長發柔順地束起,和著石青色的素衣,眼神純澈溫柔,如同那天邊的月華星輝,充滿了靜謐和安寧。她也微微仰起了下巴,像是要望進那片月華星輝之中,他眼中的每一絲波動都是如此清晰可見。
那羅只覺得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問個清楚,可腦袋卻越來越沉重,在茫然無邊的黑暗中,終於不可抗拒地失去了意識……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先想辦法讓父王回來。」安歸站起了身,「明天,不,今晚我就去見任尚文,請他讓我見父王一面。只要父王照我的話做,相和_圖_書信很快就能回來了。」
當晚,安歸就連夜秘密去見了任尚文,並以名刀相贈得以單獨面見樓蘭王。而第二天當伊斯達來找任尚文時,後者卻是避而不見,也沒用給她見到樓蘭王的機會。
那羅的唇邊綻放出了一個孩子般的純真笑容:「她搶了我這個,我打暈了她。」
王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像是撒氣般地拉住了國王,嬌聲道:「陛下……」
他疾步衝到那羅的面前,定定地看著她,嘴唇微顫竟說不出話來。他強烈地感覺到心中如暴風雨般的激蕩不安。那種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再次湧上了心口。
「既然這樣,兒臣倒有一個主意。」安歸不失時機地上前道,「不如就嚴刑拷問那羅,兒臣就不信她不說真話。」
「你……你胡說……」她有些無力地重複著這句話,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你胡說!」她終於開始有了反應了,「你最好快點把我送回去!難道你不知道嗎?陛下和王后都已經同意讓我跟大王子一起走了!」安歸唇邊的笑意更濃,「那真是不湊巧了。因為就是王后讓曼亞將你送——」頓了頓,他說出了令她崩潰的話語,「本來王后只是打算將你送出宮即可,不過曼亞來找了我,說要送份禮物給我。禮物是什麼不重要,不過能讓伊斯達失去他最心愛的東西,我又何樂而不為呢?」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的笑意。
「伊斯達,你走!」她忽然大喊道,「只要好好活下去,我們就一定還會再見!」她深深吸了口氣。對著他無聲地說出了四個字,「此生……不棄。」
只要有他……
沒過多久,樓蘭的探子就來報攻打大宛的漢軍即將到達玉門關,也就是說,他們離樓蘭國越來越近了。樓蘭王和匈奴早已達成了協議,由匈奴人分段阻擊戰線拉長的漢朝遠征軍,樓蘭則等漢朝大軍過完之後,截殺後繼的掉隊和收尾的士兵。
「這丫頭在你眼裡如珠如寶,可對我來說,死活根本不重要。要是大王兄你逼得急了,我可不保證不傷害到她哦。」安歸的眼中浮起了刺骨的笑意,動聽的聲音里毫無憐惜之意。
他眼中的笑意如流水般慢慢溢了出來,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入了懷裡,就像把一件渴望許久的珍寶突然擁抱入懷,那感覺竟有幾分不真實。
「我帶你回去,那羅。」他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不那麼僵硬,朝著她伸出了手。
伊斯達眼中有訝色一閃而過,但依然一臉平靜地開口道:「這是何意?」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再次響起。摁下通話鍵。這次傳來的是他的助手Mike興奮的聲音:「凌少,凌少!剛才李教授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他們在微笑公主的乾屍上有重大發現!」
「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曼亞說了那個曲池是她最好的姐妹,可因為你的關係,曲池被趕走了,之後遇人不淑,生活凄慘,前不久身染重病,所以她一直都記恨著你。」他的身子略略前傾,目光中隱隱有一絲譏笑,「難道在她看來,讓你跟著我是對你最大的懲罰?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真的——可以嗎?」她的臉因喜悅而染成了淡淡緋紅色。忐忑不安地想要再次確認下這不是她的幻覺。
睜開眼睛,她辨認出自己所處的地方是馬車的車廂,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大王子已經啟程了嗎?她昨夜居然睡得那麼死,連什麼時候被抱上馬車的都不知道。
伊斯達並不以為然:「就算是我殺了她,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死在達娜王妃手下的人還少嗎?」
一晃過去了十來天,伊斯達這邊還沒有什麼進展。原先兩個作證的宮女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等於是斷了所有的線索。伊斯達心如明鏡,這件事絕對和安歸有關,只可惜處月已經不在了,所有一切都是死無對證。國王最近也沒再提起這件事,但明顯和伊斯達疏遠了不少,一些相對重要的事情,也都交給了安歸去做。宮中的風向一夜之間就全變了,巴結奉承二王子的人明顯多了起來。
王后似乎是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說了一句:「須車,再容我想想吧……」
這是那羅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態的大王子,他那時常帶著笑意的優雅面容彷彿裂成了碎片,每個碎片都帶著狂風巨浪般的怒意和難以抑制的心痛。尤其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羅血肉模糊的雙手上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瞳明顯緊縮了一下,眼眸里泛起了如鮮血般的光澤。
安歸微微笑著也不說話,飛快地又在她的手腕上劃了一刀。這一刀比原先那刀更深,鮮血頓時從她的傷口中滲了出來……伊斯達看得心膽俱裂。心痛得無以復加。自己視若珍寶的人被別人當做草芥般對待,他雖近在咫尺卻依然無能為力!這種無法形容的強烈折磨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瀕臨崩潰的感覺。
「竟然有這樣的葯?那就太好了,你們兄弟服下去之後就不用去長安了。」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伊斯達將那羅帶回了自己的寢宮后,很快就找來了巫醫替她上藥包紮了傷口。左手的指骨因為拶刑而受了重創,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將無法動彈。至於傷好之後能不能恢復,那也要看她自己的運氣了,現在並不能排除這隻手殘廢的可能。那羅聽見了巫醫說的話,怕伊斯達心裏更加難過就假裝睡了過去。
國王打斷了她的話:「好了,這件事你們都各有道理。但事實也擺在眼前,處月死了,而最有可能殺死她的人就是那羅。」
王后的眼角微微泛有淚光,還是搖了搖頭:「但放棄陛下我真的做不到,他畢竟是我的夫君。」
這個計劃本來很不錯,但偏偏被玉門關的守將任尚文捕獲了匈奴的信使,從而得知了整件事情。任尚文也是相當沉得住氣,趁著漢軍還沒經過前就先對樓蘭進行了一次突襲,樓蘭人根本沒有防備,再加上國小兵弱,沒幾天居然就被對方直搗黃龍一直攻打到了王宮。任尚文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活捉了樓蘭王,並打算將他送到長安讓漢朝皇帝治罪。
曼亞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放了下來:「我也會想你的啊。到了長安你可要多長點兒心眼兒,聽說那些漢人狡猾得很呢。我真有點擔心你和大王子吃虧,你可要照顧好大王子,知道嗎?」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和圖書,處月也幽幽醒了過來。她剛睜開了眼睛,就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尖離自己只有幾寸遠,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等她緩過神來看清執刀的人時才稍稍鬆了口氣,討好地開口道:「二王子,奴婢都是照您說的做的,只是那賤婢暗算了我,讓她逃走了……」
伊斯達……伊斯達……她很想不顧一切地大喊出口,可嗓子卻好像被堵上了什麼東西,徒勞地張開了嘴。卻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一種貫穿胸口的疼痛席捲了她的全身,心臟所在的位置彷彿空了一塊,就算是女媧補天也補不全這個缺口。
「那也要多謝母妃相助,借給了我一條人命。」安歸笑了笑,「要不是那天無意中發現了那兩人已有私情,這計劃也無法那麼順利地實施。」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這裏吧?」他笑得是那麼嫵媚,「我就告訴你實話吧,是你的好姐妹曼亞親自把你送到了我這裏的。」
她絲毫沒有抗拒,乖巧地待在他的懷裡,只是臉上的緋色更濃。
「沒聽見嗎?我說停車。」
伊斯達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這個賤婦是死有餘辜。」
「絕對——不行!」只見伊斯達寒著臉推開了門,對這個建議表示了否決,「那是我的父王,我絕對不會同意這麼做。」他頓了頓又道,「母后,舅舅,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但如果是以犧牲父王為代價得到這個王位,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國王一時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剛才安歸的話令他對那羅的厭惡感更加深了幾分。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兩千年後的某座公寓內,凌宇少爺也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卷。目光停留在「此生不棄」這幾個字上遲遲沒有移開目光。
那羅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安歸,這個男人一定有塊石頭的心,堅硬得無可救藥。
「姐姐,我們計劃了這麼久不都是為了伊斯達嗎?更何況,惹怒了漢朝皇帝,樓蘭或許頃刻間就會亡國。那到時伊斯達還有什麼?你還有什麼?還不如現在委曲求全,博得一線生機,至少日後還有希望。」
疼痛、酸楚、失落、痛恨。他痛恨自己來得太晚,他痛恨自己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卻還是讓她遭受這樣的折磨,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伊斯達目光一凌,「那羅的手受了拶刑,還怎麼能拿刀殺人!再胡言亂語小心你的狗命。」
宮女眼神慌亂地瞥了安歸一眼,又道:「可是,受拶刑的是她的左手,右手還是能殺人的啊……」
包括他自己。
達娜王妃更是悲戚,以袖掩淚道:「陛下,您要給臣妾做主,處月是臣妾最貼心最喜歡的女官,臣妾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般,沒想到她竟然遭此毒手……」
「母妃請放心,我已經弄到了一種葯,人只要吃下去就會出現重病的癥狀,我打算讓三弟服下這個,就能避免他被送到長安。」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他伸手將她小小的身體攔腰抱在了懷裡,從指間傳來了她的體溫。他的胸口忽然狠狠地抽痛起來,就彷彿那裡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洞,悶得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住手!」伊斯達大吃一驚,「你要是膽敢傷害她,我絕不會饒你!」
伊斯達心痛她的傷勢,儘管心裏是想殺了那個女人,但當著那羅的面他還是忍下來了,將那把彎刀扔在了地上。當然,他是不會這麼輕易繞過那個女人的。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欺負過那羅的人,她是絕不會放過的。
伊斯達道宮門前時,見到安歸帶著一隊侍衛已經等在那裡了。對方看到他倒是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見過大王兄。打擾了大王兄休息,實在是抱歉了。」
原本還算是平靜的空中忽然起風了。強勁的風夾帶著無數沙塵打在了她的臉上。說不出的痛,然而更痛的是她的心,淚水瘋狂地湧出她的眼睛,又飛快落入了沙地上,融入那成千上萬的沙礫之中。
伊斯達的眼中似要噴火,怒道:「安歸,你好大的膽子!立刻將那羅還給我,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即使是相隔幾尺遠,那羅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繃緊的肌膚,還有那幾乎能將一切焚燒成灰燼的怒火。
「自然是有證據的。」安歸拍了拍手。只見兩個瑟瑟發抖的宮女從後面走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道:「奴……奴婢剛才是隨處月女官將那羅帶到了東苑的。因為王妃宮裡少了些財物,經手過的只有那羅一人,所以處月女官才想審問她。誰想她如此蠻橫,竟然隔斷了處月的喉嚨,這一切都是奴婢親眼見到……要不是奴婢跑得快,恐怕也……」
「我現在只怕那王后索性一狠心,將全部的過錯都推在陛下身上,讓自己的兒子上位。那我們可就落了下風了。」達娜王妃倒是猜到了這一點。
「是啊!你忘了嗎?她是王妃的人!你認為如果沒人指使,她有這個膽子嗎?」那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已經支撐不下去,但還是再掙扎著又說了一句,「總之這個人不可以殺!」
任何人。
那羅躺了下來,忽然覺得一種睏乏的感覺再次襲來,迷迷糊糊就閉上了雙眼。
那羅微微一怔,心驀地就往下沉:「為什麼是你?」
「須車,」王后忽然嘆了口氣,「或許,讓那羅進宮是個錯誤。她確實是在這次陛下的生辰中出了力,但我沒想到伊斯達對她……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伊斯達斂了斂心神,立刻留意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處月。他用想要殺死人般的眼神盯著處月,冷聲道:「就是這個人給你上的刑?」不等那羅回答,他從牆上拔下一把血跡斑斑的彎刀,不假思索地就朝她的胸口刺去。
伊斯達看了看他:「那就想別的辦法吧。明天一早我就親自去見任尚文,請他允許我用自己將父王換回來!」
安歸篤定地搖了搖頭;「王后的性子雖然清高,但心也沒那麼狠,我看倒是那卻胡侯比較難纏一點兒。」
安歸輕輕笑了起來:「大王兄,不過是個丫頭而已。我這次去匈奴也寂寞得很,大王兄就送個丫頭給我做伴又如何呢?實在不行,我拿十個宮女和你換,這下總可以了吧?」
「你給我住口。」伊斯達鐵青著臉打斷了他的話,「那羅對我是何等重要,你若是再不放人,那就別怪我手下和圖書不留情。」說著他一揮手,示意自己的人上前。
可在那羅聽來,那就好像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聲音。她的全身突然像篩子般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地將目光向那個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絕色面容。猶如天界中的摩柯曼殊悄然綻放,又似佛祖前的優曇婆羅千年一現。迷人眼目又妖嬈至極。
那羅溫順地躺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動。這個溫暖而強大的懷抱,是屬於她的。當她意識到這個事實時,很自然地伸出了手臂攬住了他。
「餓了吧?我今天特意叫膳房煮了些肉糜粥,你嘗嘗味道怎麼樣。」他笑著拿起了旁邊的陶碗,麻利地舀了一勺,吹得溫度合適后才送到了她的嘴裏。
就在他掉轉馬頭時,他對她說出了自己的承諾:「等著我那羅。我一定接你回去!一定。」他的聲音裡帶著股嗆人的血氣,每個字都是那麼鏗鏘有力,「此生……不棄!」
「大王兄,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以前你就為了這個宮女闖過王妃的私苑,如今為了她編造謊言也是情有可原。」安歸故意扯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件事,喚起了國王的記憶,更增加了大王子編造謊言的可能性。
國王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就用安歸的方法吧,不然你們也查不出個結果。伊斯達,你先把那個小宮女交給安歸。」
「哦?什麼發現?」他對此表現出了少有的興趣。
那羅心頭一喜,握緊了脖頸上所戴的孔雀石,耳邊彷彿又迴響起他的那句話,「那羅……此生不棄。」她強忍住眼睛的酸澀,竭力不表露出自己的軟弱。她該相信他的,無論她在什麼地方,他都一定會找到她。
「姐姐!現在已經沒時間了……」
「自然是為你慶祝的。」王妃斜倚在胡楊木卧榻上嫣然一笑,「恭喜你,你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到了。」
周圍彷彿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唯有自己的意識在混沌中逐漸遊離,只能任由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點一點吞噬自己……
「原來這一切你都計劃好了。既讓陛下平安無事,又打擊了伊斯達,將他趕得那麼遠。匈奴離這裏比較近,就算是樓蘭出了什麼事,你回來也是極為方便的。至於遠在長安的伊斯達,想要對付他或許還比這裏更容易一些。」
不知光明在何方。
「王后的娘家人勢力是不小。」王妃蹙起了眉尖。
國王的臉色隱隱有怒色:「伊斯達,你連本王的話都不聽看嗎!來人!立刻進去將那個——」他的聲音突然像是被截斷了般戛然而止,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伊斯達心裏咯噔一下,隨即頗為好笑地看著他:「那麼證據呢?你若無憑無據的話,我這裏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撒野的地方。」這句話說得有點重,但也是為了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樓蘭王是安然無恙了。但接下來的難題卻來了,國王有三個兒子,那麼到底改送誰去長安去做人質呢?
就在這時,曼亞神色古怪地走了進來,朝著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伊斯達臉色微微一變,將毯子往那羅身上一蓋就走了出去。
「停車。」他只說了兩個字。
那羅心情甚好地看著曼亞在幫她打點行裝,依依不捨道:「曼亞,我還真是捨不得你呢,去了長安我一定會想你的。」
這些天來那羅一直在伊斯達的宮中養傷,當任尚文帶兵攻到王宮時她也是虛驚一場。所謂國王提出的納質,她也聽說了一些,但對事情的最後進展並不是很清楚。
「陛下,」達娜王妃臉色凝重地看著他,「那羅跟了我這麼久。這些年來,宮裡人人都知道我待那羅怎麼樣。我憐她年紀小,最疼的就是她,連重活都不讓她做。或許因為這個,她恃寵而驕,平時就和處月常有摩擦,沒想到這次居然這麼狠心……」她頓了頓,「俗話說殺人償命,這一次我不再寵她了。陛下,如果不重重責罰兇手的話,您讓宮中的悠悠眾人如何信服呢?」
「伊斯達!」她喃喃地喊了一聲,就想跳下馬車奔向對方。可安歸卻牢牢抓著她的右手,不許她下去。他的手如鐵鐐般用力地束縛著她,令她絲毫不能動彈。
「二王子……」凌侍衛對這個命令表示了質疑。
伊斯達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轉頭向國王道:「父王,兒臣是怎樣的人,您再清楚不過,兒臣可曾說過謊?」
「你敢!」伊斯達無視他的威脅,更向前逼近了一步。
「這個賤婦,居然連這個也敢搶。」他惱怒地重重踹了死魚狀的處月一腳。
那羅似乎沒有感覺到手上的痛,她咬著嘴唇將臉別到了一邊,她不願看到這樣的伊斯達,不願看到他為自己這麼痛苦……
這天晚上,伊斯達像往常一樣來到了那羅的寢房。那羅的左手恢復的情況並不太理想,僅靠單手進食有點吃力,所以伊斯達就乾脆親自照顧起了她的飲食起居,幾乎每頓飯都是他親手喂下去的。
窗子靜靜地敞開著,帶著寒意的夜風吹進房裡,沁心的涼。
那羅只覺得渾身徹骨冰涼,連靈魂都幾乎要脫體而出,大腦里空白一片,不知該怒還是該悲,只死死地盯著這個一定是和她前世有怨的男子。
安歸瞥了那羅一眼,神色悠然地笑了笑,似乎大王子來要人也是他的意料之中。
倒是身邊的凌侍衛有些擔心了:「二王子,要不要我們加快……」
「姐姐,現在我們沒有時間談這個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卻胡侯飛快地打斷了她的話,顯然並不想糾結這個話題。
「母妃果然聰穎,那麼,就有勞母妃了。」淡淡的光線勾勒出他美好的輪廓,暗金色的頭髮半遮著他的臉,那俊美高貴的儀容讓王妃想起了傳說中的黑色曼陀羅。據說這種花形狀艷麗,香味幽雅,如果用自身的鮮血用心灌溉,就會實現培育人的願望,當有人沉醉於它的香氣中時也就不知不覺地走向了不可預知的死亡。
國王似乎有些疲倦,無奈地擺了擺手:「那麼就早日查出真兇吧。」
「曼亞,曼亞不會害我的……她不會這麼做的……」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又確實是和平時不同。還有曼亞最後所說的那句話——父親的死果然是有古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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