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亂如麻
「我知道你喜歡她，清繼，你這個樣子真是太可愛了。」泰清溺愛的揉了揉兒子的頭髮。
「泰時，你沒事吧？」琉璃瞪了一眼賴家遠去的背影，連聲問道。
「等一下。」清繼無奈的喊住了他，：「那麼，就按照父親大人的意思辦吧——還有」他又頓了頓道：「父親大人用式神送信吧。」
清繼一動不動的望著前方，並沒有回答。
「我喝！我喝……」
「你不樂意嗎？那好吧，就當父親沒說過。」泰清作勢要離開。
「不可以嗎，源豬頭！」
流放上皇，廢天皇，立新皇，聽著泰時輕描淡寫的作了令人吃驚的決斷，看著他的臉上浮現的從未見過的冷峻神色，琉璃的心不禁輕輕顫了一下，一向溫柔的泰時也會有這樣不為他人所知的一面嗎？
身著一襲白色狩衣和暗紅色指貫的的陰陽師安倍清繼，正斜臥在迴廊下若有所思的望著湖水。斜風輕過，院中扶蘇木微微作響，隱隱帶來一陣清香。
「琉璃，我聽說你和安倍清繼的婚期已經定在這個秋天了。」賴家的話一出口，泰時的臉色頓時大變。
「凶？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維護幕府的政權穩固，保障百姓的生活安定，就是我的職責。」泰時漸漸收斂了笑容，凝視著琉璃道：「不過，對琉璃我永遠都會很溫柔的。」
清繼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又竭力保持著一貫的冷漠。
儘管傷痛未消，儘管藥味苦澀，儘管喂的粗魯，但是他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滋味。甚至忽然覺得受傷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了……只要——有她在身邊……
「琉璃是個好女孩，不過就是任性了點，等你娶了她，就要好好管教她了。」
賴家怒氣未消的瞪了琉璃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母親大人讓我來探望你。你的傷好了嗎」
泰時雖然笑了笑，心裏卻仍然隱隱作痛。
清繼的唇角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琉璃，是不是也想早一點見到他呢……
「你這個女人ｍ.hetｕbooｋ.cｏｍ•ｃｏm，要知道上次我就……」
「泰時，葯還沒喝完，喝了吧。」琉璃遞勺往他嘴裏一送，泰時一低頭，臉上閃過了一絲溫柔之色，自然的喝了下去。
「她怎麼會不擔心，你不在我看整個幕府就該停止運作了吧。」賴家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挑釁。
「清繼，在想什麼？」
與一般公卿的府邸相比，安倍泰清的府邸中唯一不同的，是后|庭中那個用來凈身的巨大碧湖。雖然已是初夏時分，天色卻是悶熱異常，但湖水四周，青樹翠蔓，蒙絡搖墜，參差披拂，使人頓覺涼意潤於心胸。更兼月光，如同碎銀，水波之上，粼粼泛泛。是時，萬籟無聲，唯清風細細私語，蟬鳴陣陣傳來。此情此景，無不讓人覺得心境沉穩，肺腑清新。
「呵呵……這才聽話。」
「別走，琉璃，不要走。」泰時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
泰時點了點頭，道：「好多了，讓姑母大人不要擔心了。」
泰時點了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
「泰時……」琉璃也沒有掙扎，只是輕輕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她不知該做如何反應，她不討厭泰時，泰時是個好人，她不能用對付源賴家的方法對付他，那麼她該如何做？生平第一次被男人這樣緊緊的擁抱著，泰時熾熱的呼吸在她的耳邊吹拂，痒痒的，泰時身上的熏香混合著男性的味道，從鼻端一陣一陣的傳了過來，她忽然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快要癱倒在這個強勁有力的懷抱中了……
「已經涼了……」
「全部由我定奪？」泰時挑了挑眉，道：「三位上皇雖然身份尊貴，但是畢竟存有叛亂之心，不可再留在京城，先將他們分別流放到隱歧、佐渡和阿波軟禁起來。另外，仲恭天皇太過年幼，廢了他，另立一位聽話擁幕的天皇。」
喜歡？泰時喜歡她？琉璃的腦子裡混亂一片，心亂如麻，從小到大，還從沒碰到這樣令她困惑的時候，她拚命的讓htｔps://ｍ.hｅｔuｂｏok.com•ｃｏm自己冷靜下來，勉強從口中擠出了幾句話：「可是，我喜歡的是別人，我，我就快成親了。」
琉璃沒有留意時房的目光，只是望著泰時。今天的泰時和平常太不一樣了。他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時房出去的方向，眼眸中充斥著高深莫測的神色。
「什麼！住嘴！你上次打我的兩掌我還記著！」
「哦，這樣快一點。」泰清的臉上擺出一副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清繼點了點頭。
「啊，我先出去了。」琉璃剛要站起身，被泰時按住了，他看了一眼時房道：「但說無妨。」
「莫非是在想琉璃？沒關係，反正這個秋天她就嫁給你了。」泰清的臉上閃過一絲調侃的笑意。
泰時沉思了一下，道：「姑母大人怎麼說？」
「我知道！」泰時的手臂收得更緊，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我知道，琉璃，我只希望你能再多住幾天，只要幾天，再多陪我幾天，真的，只要幾天就好。就當給我一個美好的回憶……」
「琉璃，對不起。你一定討厭我了……」泰時自己也不明白一向冷靜的他竟也有這樣失控的時候。
泰清的臉上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不如我修書給成范大人，接琉璃來我們府邸先住一陣子，反正已經訂了親，這樣也不算逾矩。」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住了四五天了，泰時的傷勢看起來也沒什麼大礙，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要擔心了。
「琉璃，你嫁給清繼是自願的嗎？還是因為上次源賴家的事所以被迫……」
「那麼，告辭了。」時房笑了笑，退出去之前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琉璃一眼。
「泰時，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傷口複發了嗎？」琉璃忽然注意到泰時臉色蒼白，頓時嚇了一跳。
賴家極快的捕捉到了泰時臉上的這絲溫柔，他有些詫異的看著這一幕，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泰時他對琉璃……想到這和圖書裏，他的嘴角微微一揚，那麼就刺|激一下這個男人吧。
「好了，將軍大人，你是來吵架的嗎？」泰時一見是源賴家，臉上明顯的閃過一絲不悅。居然還敢提上次的事情，不提還好，一提就想揍他。
「父親大人，琉璃這樣的性格不是很可愛嗎。我就是喜——」清繼的臉上微微一紅，自覺失言，沒有再說下去。
剛從外面回府的安倍泰清一踏進庭院就看見了著一幕，不由微微笑了起來，自從訂了婚期之後，就經常看見清繼這樣發獃的樣子，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其實我……」
「好多了。」泰時淡淡的回了一句。
「琉璃……」他穩了穩心情，剛想說些什麼。
「姑母大人說這次全部由您先定奪，到時通報她一聲即可。」時房道。
「沒有，沒有，我一點也不討厭泰時，因為泰時是個好人。」琉璃朝他綻放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兄長大人……」他剛要說話，忽然看了一眼琉璃，欲言又止。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我就多留幾天。」
「執事大人，時房大人來訪。」忽然從門外傳來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泰時的話，他立刻恢復了理智，趕緊放開了琉璃的手，理了理自己紊亂的情緒，朝門外道：「讓他進來。」
時房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如今叛軍被滅，后鳥羽上皇派遣敕使撤回了對幕府的討伐院宣，接下來這三位上皇該如何處置？他們畢竟也是身份尊貴，所以……」
泰時搖了搖頭，道：「公卿不同於上皇，這次要趁這個機會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讓他們再不敢有倒幕的膽子。協從者按其輕重處以流放之刑和死刑。另外，他們名下的土地全部沒收賞賜給在這次戰鬥中立下戰功的御家人。」
說了一半的話忽然停住了，她只覺得身後一熱，就被帶進了一個炙熱結實的懷抱里，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時房一臉崇拜的說道：「不愧是兄長大人，我這就去通報姑母大人。對了，姑母
ｍ•ｈetuboｏｋ•coｍ•ｃｏｍ大人讓您好好養傷，幕府有什麼事我自然會和您聯繫。」
「琉璃，又來報早了？」等著琉璃隨著初夏的涼風，和煦的陽光走到他的面前，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說著有趣的事情，短短几天內似乎已經成為泰時的習慣了。
琉璃的心裏微微一動，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喊道：「對了，葯還沒喝完，趕緊喝，不要趁機就想矇混過關……」
他似乎注意到了琉璃的注視，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她道：「怎麼了？」一瞬間，那高深莫測的神色早已被溫暖如春風的笑容所取代。
「當然是自願，誰能逼迫我琉璃做不喜歡的事呢。」琉璃一臉無邪的笑了起來，她那無邪的笑容讓泰時的心深深的，深深的沉了下去……
「那要不要我再賞你兩個，讓你變成貨真價實的源豬頭！」
「看來執事大人還需要好好靜養啊，哈哈哈，我告辭了。」賴家見目的已達，得意的揚長而去。
泰時看起來十分享受這痛並快樂著的幸福，其實自己的手已經能動了，但是如果說實話，那麼這苦中作樂的唯一一點樂趣也沒有了。
泰時從小就很孤獨，琉璃的腦中忽然想起信子的話，感覺到泰時聲音的顫抖，心不由的軟了下來，根本不忍說出拒絕的話，就多留幾天吧，就幾天，以後等嫁了人也許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對了，我是來和你辭行的，我打算明天就回吉野。」琉璃仍然微笑著，緩緩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我先去整理一下東西，等下再過來，不過等我走了，泰時還是要乖乖的喝葯哦，不然——」
「涼了？那我叫人再重新熬一大碗，夠熱了。」
「嗯，當然，沒有我看著你，你又不好好喝葯了。」琉璃順手的拿起旁邊的白瓷碗，熟練的往泰時嘴裏送。
琉璃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疑惑的看了泰時一眼，剛才的泰時好奇怪，可是看他的樣子又好像有話要說，他怎麼了？
門忽然被人一下子移開了，「執事大人，你的傷怎麼樣了，母和_圖_書親大人讓我來看——」那張狂的聲音嘎然而止，聲音的主人正直直盯著琉璃，琉璃也詫異的看著對方，兩人對視了一會，忽然同時重重哼了一聲。
「是啊，你怎麼知道。」看到琉璃並沒否認，泰時的心忽然劇烈抽痛起來，婚期，這個秋天，他滿腦子就是這幾個字，琉璃，這麼快就要嫁人了嗎？真的要嫁給安倍清繼了嗎？心中尚存的一絲僥倖在此刻被轟的粉碎，心痛，一波又一波……
「沒什麼，只是，剛才泰時的樣子有點凶，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那個樣子。」琉璃吞吞吐吐道。
「你怎麼在這裏？」
北條時房進來的時候，一見到琉璃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泰時的臉上閃過一絲含著心痛的笑意，手越收越緊，似乎怕一放手，懷裡的少女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琉璃，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了，櫻花飛舞下那少女美麗的身影，猶如石刻一般在那一瞬間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裏，再也不能從我的心中抹去……」他的聲音如同施了魔咒一般，在琉璃耳邊迴旋。
泰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將軍大人這樣的話最好不要讓姑母大人聽到。」
「兄長大人言之有理，那麼站在公家一邊的朝臣公卿們，是否也從輕發落呢？」
這天清晨起來之後，琉璃就打算去和泰時道別，雖然和泰時分別有點不舍，但是她更想早點回去，早點準備，作一個美美的新娘嫁給清繼。想起清繼，她的臉又開始微微發熱，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明的感覺，猶如清泉流淌，鮮花綻放，總之，她知道，那是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
「放手！」清繼一臉尷尬的伸手打掉父親的魔爪。
「可是泰時，我，我的骨頭快斷了，可不可以放開我？」琉璃無奈的聲音讓他猛的回過神，趕緊鬆開了手。
「兄長大人，您還好吧？」他對泰時倒還是畢恭畢敬。
「我哪有，父親大人，您不要胡說了。」清繼總算有了一點反應。
京城，陰陽頭安倍泰清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