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除妖
「主上為了這件事今天派人傳師父入宮，不過師父師兄目前在美濃，不能趕回來，所以我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女子的身邊，蹲下身子，仔細查看。
沙羅身子一僵，頭皮發麻，難道那個鬼怪又回來了？正在她渾身僵硬的時候，一個通透如露珠滑落在草葉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了起來。
「看，看，那位就是安倍晴明大人呢。」一群女房遙遙望著正進宮來的安倍晴明細聲交談。
沙羅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己的心會跳的這麼厲害。
「好。」
第二天深夜很快就到了，宣耀殿里的女房和妃子們已經被轉移到別的宮殿去了，殿外只是象徵性的站著幾個守衛。
「我說晴明大人更像是冬日梅花上的薄雪呢。」
不過也許只有她知道，晴明他，其實也有溫柔狡猾的一面呢。這是晴明和她之間的秘密。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湧起了一絲小小的竊喜。
晴明點了點頭，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在那女子的頭髮上拈起了一些東西，沙羅把燈籠湊近了一點，原來他手上的是一些白色粉末。
沙羅順著她們的目光望去，一襲白色狩衣的晴明正一臉淡然的走過迴廊，根本沒有往這個方向看一眼，迅速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那聊會天吧，也不知那白粉姥姥什麼時候來。」
「沙羅，我說了不許再叫那個名字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上次看到她的回執，真是又好笑又好氣。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嗯，說定了。」她笑著點了點頭。
「也好。」他淡淡答了一句。
「我當然知道啊，如果不儘早抓住那個妖怪，恐怕有更多的人要喪命，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
夜幕很快降臨，沙羅披上了單衣，提了一盞牡丹燈籠，往庭院里走去，沒走了幾步，忽然看見一團白色影子朝南邊飛去，她一驚，那個方向不就是昨天出事的宣耀殿嗎，宣耀殿比較偏僻，一般住的都是些不受寵的妃子們。
「沒事，」她低聲道和_圖_書，剛才的一切是她的幻覺嗎？可是，晴明的溫暖卻好像還遺留在手上。
「沙羅，不要說話。」他的聲音一下子凝重起來，「它好像——來了。」
沙羅抬頭一看，心裏大喜，竟然是晴明！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可怕的，最重要的是，有晴明呢。
晴明瞥了來人一眼，微微行了一下禮，「主上。」
沙羅伸手戳了戳泡泡，軟軟的卻沒有破，好像海綿一樣，還有這樣的結界嗎？她又把整個手放在了泡泡上，果然又像陷入了海綿里。
沙羅早早就待在房間里，幾帳后就是晴明，他早已設下了鬼怪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陰陽術，靜待白粉姥姥的出現。
「也許只是傳聞吧。」沙羅想了想道。
「晴明，這是……」她遲疑的問道。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大家頓時人心惶惶，天色一暗，眾人就躲進了房裡。
皇上自然是龍心大悅，重重褒獎了晴明，當然，連帶著，也有沙羅的份。晴明一下子成為了皇上身前的紅人，再加上他本來就風姿清雅，氣韻無雙，一時之間，也有不少女房給他寫去了許多愛慕的情信。
「晴明你……」
「沙羅，你剛才傻傻的表情還真像師兄的貓式神。」
「多謝主上。」沙羅行了行禮。
「既然除掉了白粉姥姥，那就去稟告主上吧。」她急忙掩飾著情緒的紛亂。
晴明彷彿被她的聲音拉回了神思，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輕輕一揮手，泡泡和白色粉末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晴明大人真是年少有為，姿容風流，我看和右大臣大人都不相上下呢。」
正嘔了兩下，忽然一隻涼涼的手不知何時搭在了她的肩上。
「我想啊，可是我沒有錢買。」沙羅穩了穩心神，低聲道。
白粉姥姥？沙羅暗暗吃了一驚，她聽父親說過，白粉姥姥平時總以一副老婆婆的面目出現，喜歡欺騙容貌姣好的少女，騙她們用自己做的一種白粉塗臉，稱此粉能讓少女們更加白皙漂亮，但塗抹了這種白粉的少和-圖-書女整張麵皮會脫落下來，而白粉婆就將少女的麵皮收為己用。
房間里忽然安靜下來，晴明一言不發的望著沙羅，看得她心裏有些發毛。
如沙塵般的白色粉末紛紛而落，奇怪的是，卻沒有掉落在沙羅身上，那些粉末在沙羅頭頂飛揚，卻好像被什麼黏住了，沙羅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置身與一個水晶般透明的泡泡內，一抬眼，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晴明淡淡的笑容，清淡如雲，瀟洒似風，讓人安心的笑容。
「沙，沙羅，你知不知道，宮裡鬧鬼了。」她神色慌張，顯然嚇得不輕。
皇上這才留意到她，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裏？」
一股寒氣從沙羅的頭頂升起，「沒有臉？你是聽說的吧？」
「當然有道理，我又沒做錯。」
「白粉姥姥？朕還以為是傳聞，原來是真的。這樣下去，宮裡會人心大亂，晴明，你要想辦法，在這兩天解決那個妖怪。」
「美麗的小姐啊，我這裡有能讓你更美麗的妝粉，你想不想試一試，只要一點點，您就會成為這宮裡最美的女人了……」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答應。
這樣的晴明，還真像和梅花上的薄雪一樣清冷，她輕輕一笑，忽然想起了那天溫柔笑著的他，就好像夢幻一般。
「鬧鬼？」
「沒什麼。」
「白粉姥姥。」他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
晴明頓了頓道：「不過臣不能保證白粉姥姥一定會在這兩天出現。」
「沙羅，你怎麼在這裏？」
「可是你的式神竟然敢在我頭頂便便！」
「不管是不是傳聞，今晚剛好輪到我輪值呢，怎麼辦，我好怕啊，沙羅，該怎麼辦？」小宰相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宮裡還習慣嗎？」他輕輕開口道。
「嗯，蠻習慣的，而且大家也對我很好。」沙羅忽然想起那個麻雀式神的事，不由抿嘴一笑，道：「對了，上次你的式神很可愛呢。」
「晴明，你怎麼會在這裏？」她驚喜的問道。
又過了兩日，這天清晨沙羅剛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起來，就看見小宰相一臉驚慌的跑進了她的房裡。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一位身穿黃櫨染色直衣的男子在眾人擁簇下來到了房間門口。
「但是萬一你有什麼事，我怎麼和師父師兄交代。」
「嗯，因為晴明你，」沙羅望著他，十分肯定的說道：「一定會成為最了不起的陰陽師。」
「傳朕的命令，立刻加派人手，守護在十二殿周圍。晴明，你儘快解決白粉姥姥，朕不想再見到有人出事了。」他揮了輝手，示意手下把屍體帶出去。
「主上，就算沒有人做誘餌，臣……」晴明忽然開口道，他給了沙羅一個噤聲的眼神。
「既然白粉姥姥喜歡少女的麵皮，那麼我們找一個女子來做誘餌，及早做好準備，那麼不是更容易捉住白粉姥姥了。」沙羅忍不住插了一句。
「呵呵。」
晴明臉色絲毫未變，依舊繼續念著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白粉姥姥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卻緊緊抓著那盒粉不放，就在她快要消失在金光中的時候，她忽然狠狠的看了沙羅一眼，猛的把盒子向沙羅甩來，盒子的蓋子在半空中被打開了……
「你的主意聽起來似乎可行，只不過該派誰去做誘餌？」皇上倒也沒怪罪她的無禮。
晴明猛的抬眼，深深的看著她，半晌，忽然說了一句：「我絕對不會讓沙羅有事的。」
「啊，你有看見？」
咦，沙羅有些驚訝，第一次聽見晴明這樣乾脆的答應。
「沙羅……你就這麼相信我？」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在弘徽殿，佑姬也對沙羅的膽色大大稱讚了一番，這件事很快傳了開來，沙羅好像也借了晴明的光，知名度大大提高，不過人紅了也有煩惱呢，除了源高明的信，她也收到了一些其他公卿的情信。
沙羅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轉過那女子的臉，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手裡的燈籠差點摔在了地上，果然，果然那是一張沒有麵皮的臉！血肉模糊的臉上只能隱隱看見還在輕顫的m.hetubook.com.com眼珠和牙齒，她立刻轉過臉去，忍不住乾嘔起來。
這人就是村上天皇嗎？自從來了這幾天，她還沒見過天皇呢。沙羅抬眼望去，看那男子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容貌俊秀，雖然沒有源高明那般風姿，倒也有著幾分氣勢。
是晴明，是他的陰陽術嗎。
「是啊，看晴明大人的風姿就像秋菊一樣美好呢。」
白粉姥姥面目更加猙獰，臉上的麵皮開始一張張脫落，她凄厲的掙扎道：「我的臉，我的臉……」
藉著身邊燃燒的脂燭，沙羅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傳聞中的白粉姥姥，出乎她的意料，這個白粉姥姥長的慈眉善目，親切祥和，手中拿著一個黑漆螺鈿盒。
「臣自當儘力而為。」
「我去。」還沒等他說完，沙羅已經說出了口。
晴明慢慢走了過來，他看著沙羅，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忽然也把手放了上來，正好對著她的掌心，隔著泡泡，沙羅還是能感到他手上傳來的溫暖，她抬眼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因為隔著泡泡的緣故，她覺得今天晴明的眼神好像格外溫柔，溫柔的讓人不敢相信，溫柔的讓人心跳……
「晴明，這次就拜託你了。」皇上說完，就帶著侍從們離開了。
沙羅笑了起來，道：「晴明，我不會有事的，我不怕，而且有晴明對付那個妖怪，一定可以的，我看好你哦。」
「我送你回去。」他一邊說著，一邊踏出房去。
「可是什麼？」
「賀茂沙羅，你知不知道剛才說了些什麼。」晴明沉靜的臉上竟然少見的有了一絲淡淡的不悅。
四周一片寂靜，皇上微微一詫，又笑道：「果然不愧是賀茂家的姬君，膽色不小，朕准了。」
沙羅也沒多想，立刻提著燈籠朝那個方向走去，剛走到宣耀殿的渡廊處，只聽旁邊房裡傳來一聲女子的悶哼，接著就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飄了出去，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也顧不得追，忙闖進了屋裡，提起燈籠一看，一個年輕女子側倒在榻榻米上。
沙羅立刻抬起一腳，踢開了她的手，在她吃了一驚的時
m.hetubook.com.com候，晴明已經擋在了沙羅的面前，只見晴明迅速的拿出符咒，雙手結印猶如閃電般不停變換，從大金剛輪印到內外獅子印，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口中默念，臨，兵，斗，者，皆，陣，烈，在，前九字真言，他的符咒挾帶著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直飛白粉姥姥而去，緊緊的纏住了她。
「晴明，剛才我好像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而且看起來好像是女人的背影。」沙羅趕緊說道。
「回稟主上，是白粉姥姥在作怪。」
他輕輕的在帳后笑了起來。
「可是……」
「沒事吧？沙羅。」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一貫清淡的神色。
「晴明……」她喃喃喚了一聲。
「晴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晴明，你在想什麼？」我等得有些無聊。
「我聽那些發現屍體的女房們說的，聽說死者的臉皮好像是脫落那樣可怖呢，真是嚇人。」她不敢再說下去。
「別哭了，今晚我代你輪值吧。」沙羅安慰道，雖然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卻也有些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沙羅心裏一驚，只感到一陣陰風刮過，她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股涼意直鑽到了心底。移門慢慢的被移開了，緊接著一個白色人影緩緩飄了進來。
「回稟主上，我叫沙羅，是賀茂大人的女兒，現在是佑姬娘娘身邊的女房。」沙羅一邊答著，一邊看了一眼身邊的晴明，他的臉色還是一片沉靜。
其實沙羅嘴上這麼說，心裏也免不了有些忐忒不安，可是剛才一時衝動已經說出了口，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還有道理了……」
「是啊，宣耀殿的女房昨天晚上死了，而且，」小宰相湊了過來，低聲道：「聽說她死的時候沒有臉。」
她的心裏一寒，背脊開始滲出涼氣。
「那個，我先回房了，晴明也早點回去吧。」她乾笑了一下。
「不用錢，因為我只要——」她打開了盒子，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笑容，用手指沾了一點白粉向沙羅擦了過來，「你的臉。」話音剛落，就聽見晴明一聲高喝，「沙羅，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