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長
「大哥……你也太招搖了吧。」長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如果被大娘看到，又免不了要說你幾句。」
長恭將櫻桃放進嘴裏，輕輕咬了下去，一股甜甜的汁液瞬間流入了喉間……好甜，真的好甜。
男子擁緊了女子，相視而笑，「這個傻孩子……」
「九叔，您就這麼肯定皇上會那樣做？」
孝瑜微微一笑，「四弟，等你再長大一些，就會知道這其中的妙處了。等你行了成年禮，大哥會送你幾個絕色的美人。」
「九叔叔，你嘗嘗看！」她不由分說的抓起了一顆就往他的嘴裏塞。
高湛聽到她的聲音，淡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每次孝瑜來這裏，長恭總是會像個小尾巴似的跟過來。
三年了，一直都沒有娘的消息。她也知道斛律叔叔盡了力，可是——佛祖啊，能不能讓她成長得更快，讓她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這樣，她就能親自去找出真相。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麼。
「不過，高浚畢竟是皇上的親弟弟，也是你的三哥，萬一……」
那些遙遠的記憶如細長的流水汩汩注入，愈久愈痛。類似於細細的綉針，攜與絲線，緩緩穿梭于畫卷兩面的穿刺，一點，一針，一觸……
長恭點了點頭，跟著那名侍女往亭子里走去。
「好了好了，就算他贏了你，也不要懷恨在心，我斛律家的人怎麼能這麼沒氣度！」斛律光的語氣帶了一絲不耐。
望著孝琬的笑容，恍然間，長恭的腦海里卻浮現出了另一番情景，也同樣是陽春三月，輕風微熏，一位姿容絕艷的男子伸手摘下了樹上的櫻桃，順手放進一個小男孩的嘴裏，「孝瓘，嘗嘗，甜不甜？」
看著長恭離開，孝瑜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九叔，那件事我已經辦妥了。」
真該看看兩人的八字是否相剋，不過奇怪的是，儘管這樣，九叔叔卻從沒開口讓他不要再把長恭帶來。
高湛微揚嘴角，「皇上是我的二哥，這麼多年，難道我還不知道他的心思嗎，他最忌諱的就是政府高官跟各親王來往，你就等著看吧，等這份摺子呈上去不出三天，高浚必定是待在牢獄中了。」
不過，他似乎和_圖_書也習慣了這條小尾巴，如果有時沒見小尾巴跟來，他倒還覺得有點淡淡的失落。
「九王爺！河南王！」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急促的聲音，高湛看了一眼長恭，微微蹙起了眉，對著那來人冷聲道，「什麼事大呼小叫的，就算皇上派你來傳話，這裡是本王的府邸，你也該有點規矩。」他認得，這個男人是皇上身邊專門負責傳話的宮人。
身旁美麗的女子掩嘴而笑，「傻孩子，櫻桃只有春天才有哦。」
「九叔叔，我帶了櫻桃來哦，一起吃吧！」她笑咪|咪的跑了過來，一身淺綠的衣衫將她襯的宛若風中青柳，黑色髮絲輕柔的隨著依舊帶著些許寒意的春風舞動著，仿似水晶的黑色眼眸閃耀著陽光的光澤，嬌美中帶著些許柔韌的身姿，在園中的群花之中完全的喧賓奪主到群芳失色……
藍衣少年笑容依舊，目光瞬間轉暗，「長恭，我說了多少次不許這麼喊我……」
不遠處的一株柳樹下，斛律光正面帶笑意的望著這幾個少年，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麼痕迹，倒更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穩重。
「是櫻桃！」長恭驚喜的喊了一聲。
「好了，不過是小事，」高湛示意一位侍女過來，「廚子正好準備了一些你喜歡吃的截餅，你先跟著她去亭子里等我們。」
看須達在那裡氣到抓狂，長恭得意的抿起了嘴角，驀的抬眼，正好看到恆迦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唇邊的那抹弧度比之前更深。
「九王爺，是小的失禮，請王爺恕罪。但是皇上傳召的急，如果惹得皇上不悅的話，小的，小的……」宮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大哥，聽說了沒有，」孝琬忽然壓低了聲音，「皇上前幾日又讓人在金鑾殿上支起了大鍋，大煮了活人。這幾年來，皇上……」
長恭悄悄向須達做了一個嘲笑的鬼臉，須達登時大怒，「高長恭，我和你沒完！」斛律光轉過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長恭一臉無辜的表情。
「須達哥哥，這次你又輸給我了哦！」一個身穿綠色衫子的少年笑咪|咪的挑劍指住了另一個褐衣少年的胸口，一臉的得意。看這少年不過十一二歲，容貌宛如女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微微帶著一層薄紅的俏臉猶如一朵還帶著晨露的桃花。
「四弟，四弟，你怎麼了？」孝琬見她神色異常，黑眸中竟然帶著點點淚光，不由大驚。
「好甜！爹，我可不可以每天都吃？」小男孩很喜歡這個味道。
孝瑜抬眼看了了他，「三弟，今非昔比，雖然我們家世顯赫，但只要有一步走錯，就會淪入萬世不劫的修羅地獄。」他站起了身，又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好了，我也就不多說了，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趟九叔的府上。」
長恭興奮的喊了起來，「九叔叔！」
九叔叔？長恭眼前一亮，「大哥，我也要去！」
雖然之前皇上也是個殘忍的人，但這幾年無疑是變本加厲，歇斯底里。後宮的妃子數量更是大增，但就算這樣，對於宗室里稍有姿色的女子，無論是什麼身份，他還是都不會放過，以至於每次高家宗室女眷進宮，無不是提心弔膽。
想到這裏，斛律光又微微蹙起了眉，這三年，似乎完全沒有翠容的任何消息，之前他也派人去打探無數次，那次的火災的確可疑，如果她沒有死，還有一個可能，恐怕就是被人擄走了……
府中花團錦簇，湖邊的涼亭中。高家長子孝瑜今日亦為如花美人所簇擁。此刻這位一向風流的王爺意態隨意的坐于美人之間，或說或笑，無不令人生出親近之心。墨黑的長發在舉動間輕輕擺動，動人心魂。
孝瑜輕笑起來，「這話倒是沒錯，也許只有長恭是個例外了。」
孝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唉，我還以為你根本沒有看到我呢。」
「四弟，你們都在這裏！」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孝瑜輕輕笑了起來，「也許吧，如果在死亡的那一刻靜止，那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了。」
「啊，九叔叔，你沒事吧？」長恭連忙猛拍他的背，他咳了好一陣才把那顆櫻桃給咳了出來。
來人正是高家的三子孝琬，今年剛行了成人禮的孝琬，眉目間和高澄更是有十分相似，丰神標緻，色若滿月清輝，形若芙蕖灼灼，顧盼間自見絕世風華。因為他顯赫的嫡子身份，成人禮剛過和圖書就被冊封為了河間王。
「沒事……」高湛還表情依舊平淡，心裏卻是暗暗僥倖，還好，還好，不然堂堂廣平王如果被一顆櫻桃嗆死，不是笑話大了嗎。
在他們離開后不久，美人們驚恐的發現某位少年正鬱悶的縮在牆角里狂咬著手帕，「長恭，那是三哥特地買給你的櫻桃……」
娘，一定在某一個地方，等著她去解救。
「啊啊啊！我不服氣，再來過！」褐衣少年怒道。
那位宮人搖了搖頭，「王爺，皇上召的不是您，」他指向了一旁睡眼惺忪的長恭，「皇上急召的是這位高長恭公子。」
「嗯，還是狐狸哥哥說的對。」綠衣少年衝著他眨了眨眼。
「這個傻孩子，定是太無聊，才睡著了。」孝瑜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低聲道，「不知道這個唯一的例外，將來會不會改變呢？」
「嗯，我知道你最愛吃這個。」他隨手拈起了一顆，放進了她的嘴裏，「嘗嘗，甜不甜？」
「本王這就隨你去。」高湛看了他一眼。
恆迦則還保持著那個一貫的笑容，「長恭的武藝的確進步神速，不過，我們身為爹爹的兒子，也要更加努力，不能讓長恭小看了才對。」
「九叔叔，我不是故意的……」長恭眨巴了幾下眼睛。
此時，斛律光的目光正停留在那個穿綠色衫子的少年身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三年了，長恭，已經已經十一歲了，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慢慢長大了，也越來越像他的娘，只是那張比女子還要明艷的容貌，將來如何能上戰場威懾敵人呢？
無論是他的寵妃，還是他的寵臣，只要稍有不慎，都會被他毫無情面的活活分屍，「大哥，我知道！」孝琬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孝琬咧嘴一笑，順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嚇我一跳，瞧你這沒出息樣！看見喜歡的東西就抹眼淚，還是個男人嗎！」
這個傢伙才是最難對付的……她從五歲開始就知道了這一點。
「侄兒明白。」孝瑜挑唇一笑。
斛律光笑了笑，走到了他們的面前，「須達，你又輸給長恭了？」
回到府里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等到亭子里的時候，發現長恭居然已經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二m.hetubook.com.com哥，不用比了，你這已經是第幾次輸給長恭了。」一旁的藍衣少年微微笑著，舉手投足間一派溫雅，俊秀眉目間流轉著淡淡的清貴之氣。
她猛的反應過來，連忙挽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三哥，你真是太好了！是我最喜歡的櫻桃！我，我這是太高興了！」
「斛律叔叔，您回來了！」長恭目光一轉，已經發現了站在樹底下的斛律光，親熱的朝他揮了揮手。
「爹爹！」須達和恆迦也趕緊恭恭敬敬的喊道。
聽到長恭的名字，高湛的眼神略略柔和了一些，「這個孩子，的確是個例外。」他頓了頓，又問道，「眾兄弟之中，可否有和高浚特別親近的？」
「唉，走吧走吧。」孝瑜只好再次帶上了這個拖油瓶。
對於皇上的事情，長恭也略有所聞，從兩年前的新年前夕開始，皇上忽然性情大變，終日酗酒度日，還經常在大殿上表演大長鋸鋸活人和生煮活人的慘事，有時嫌犯人叫得不夠凄慘，還往往親自動手。
「因為九叔叔很好，長恭也很好，所以就投緣了。」長恭笑咪|咪的收起了那包櫻桃，「我要帶去和九叔叔一起吃。」
時光匆匆，桃花謝了又開，開了又謝，轉眼又是一個四月天。
「快些吃吧。」孝琬笑著看他，又抬起頭道，「大哥，您也嘗些吧。」
初春的清晨，微熏的陽光暖洋洋的灑落在斛律府邸中的庭院里，幾株粉色的桃花開得正嬌艷，細薄透明的花瓣猶如蝶翼一般隨風飛舞。
長恭不禁揚起了一抹欣喜的笑容，朝著那個方向望去，「三哥，你回來了！」
因為過於用力，那顆櫻桃到了他的嘴裏就直接滑入了他的喉嚨，不但連什麼味道都沒嘗到，還引起了他一陣急促的咳嗽。
孝瑜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三弟，你為人易衝動，記住，千萬不要在外面胡亂說話。」
孝瑜想了想，道：「好像上黨王高渙和高浚最為親近。」
高湛凝視著她的睡臉，沒有說話，半晌，淡淡說了一句，「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除非，永遠靜止在了那一刻。」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會一直尋找下去的，這也是長恭的——希望。
「三哥，你每次不要這麼大力好不好！」ｍ•ｈeｔｕboｏk•cｏｍ.ｃom她鬱悶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引來了兩兄弟的一陣笑聲。
高湛冷冷哼了一聲，「好極了，這下高浚只能在牢獄里說我的不是了。」
孝瑜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唉唉，每次都要跟著去，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九叔竟然會和你這麼投緣。」
「四弟，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街上有賣這個。」他笑咪|咪的打開了手中的紙包。
「啊，千萬不要啊，我可沒興趣。」長恭順手拿了一個玉碟中的李子放進嘴裏。不過說來也奇怪，大哥的確是有無數侍妾，可是直到如今，正妻的位置卻還是空在那裡，之前，他已經推掉了無數說親的人。
斛律光贊同的點了點頭，「須達，恆迦說的沒錯，在技不如人的時候，更多的應該是想到如何提高自己的武藝，而不是一味的蠻幹。」
一瞬間，高湛有剎那的恍惚，忽然心裏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長恭是個女孩，將來該是多麼的傾國傾城。
須達忿忿的瞪了她一眼，怒道，「輸給你，笑話！我們再來比試比試！」
孝琬訕訕一笑，「大哥就別取笑我了。」
高湛的眼中掠過了一抹陰騖的神色，「原來是七哥，也別忘了在摺子上添上他的名字，一併除去，以免節外生枝。」
他的繁花若錦簇擁左右，眼神卻分明向著未明的遠方看過去。
不等須達回答，長恭就得意的笑了起來，「何止是須達哥哥，就連狐……恆迦哥哥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高湛的府邸就位於鄴城的南面，雕欄玉砌的華美樓閣比亟錯落，輕煙薄繞，遍綻奇花，氣象萬千。遠遠一彎碧色池水，晶瑩可愛，一位貴公子在池邊憑欄而立，黑髮如緞，五官精緻而完美。那雙深邃的茶眸中一晃一晃映著水波，整個人虛幻得如陽光下的薄雪。
「大哥為什麼遲遲不娶正妻呢？」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親弟弟？」高湛冷冷一笑，「難道你忘了，我們高家最多的就是冷血之人。包括你，孝瑜，也包括——我。」
「九叔，你還好吧？」孝瑜同情的看了看他。不知為什麼每次長恭到這裏，可憐的九叔叔都會撞上倒楣的事。
孝瑜微愣，隨即輕笑，摺扇輕擊鎖骨，似乎在思索什麼……
「不要，我要每天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