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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沒事，你對嫂子發什麼火！」長恭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長恭忍不住笑了起來，「哦，你知道小媳婦兒是什麼意思嗎？」

「你說話可要算數。」在驚嘆她的美麗同時，小鐵沒忘記再確認一下。

「我哥哥現在也是生死不明，都是因為你！」

「傻丫頭，不做小媳婦，我們不也是住在一起嘛，」她趕緊柔聲安慰，「四叔叔最喜歡小雲了，明天陪小雲一起玩好不好？」

所以，在朝中上下，無人不知，長廣王高湛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長恭心裏暗暗好笑，心裏尋思著想個什麼主意讓他消氣。

想到這裏，她扯了扯高湛的衣袖，「九叔叔，咱們先出去吧，這裏怪不舒服的。」

「我一點也不高興。」長公主的臉色一沉，「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萬一要是有什麼意外，我怎麼和你爹交待。我寧可你不要爭什麼氣，好好的活著就是最大的爭氣。」

「沒事的，三嫂，誰叫小雲這麼可愛呢，我就喜歡被她纏著。」長恭將小雲舉得更高了一些，引來了她一陣格格的笑聲。

「我想也是，你一向也不怎麼喜歡這傢伙。」恆迦轉過身，又打了哈欠，「哥哥我先回房了。」

恆迦合上了書頁，微微一笑，這個世上，敢咒罵他的也許只有那個人了吧。不知為什麼，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夜她酒醉的模樣。

高湛的唇角輕揚，「先去吃些點心，今天就在這裏用晚飯吧，你順便和我說說在長安的事。還有，」他的目光一轉，「告訴我你是怎麼混到宮裡去的。」

「哈……」

小鐵別過了臉去，就在長恭以為她不會理他的時候，忽然聽到她輕輕說了一句，「阿景哥哥會死嗎？」

長公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就會貧嘴。」

長恭立刻扯出了一個笑容，「九叔叔所言甚是。」聽他這麼說，她反倒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阿景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不過，也就是說，她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這石碓是宮裡十分殘酷的刑具，阿景必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的機會——只有今晚。

「四弟，你這裏怎麼了！」孝琬忽然指著長恭滑落的衣袖處露出的一點傷痕驚聲道。

長恭見高湛露出了笑容，朝著他眨了眨眼，「九叔叔，你不生我氣了？」

在地牢的盡頭，長恭一眼就看見了被綁在木架上的阿景，只見他低垂著頭，身上傷痕纍纍，尤其是右眼那一大片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污，更是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長恭，你的心情我明白，他鄉遇故友和圖書，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你也要明白你是以什麼身份到那裡的，你是去查探消息的，不是去會故友的。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責任。」她頓了頓，「更何況，你又是個女孩子，更要懂得如何更好的保護自己，明白嗎？」

原來九叔叔睡著了……

「什麼一點，簡直是很多點！」長恭一臉好笑的看著他。

兩人笑嘻嘻地拌著嘴，全然沒有留意空氣中涌動著一種奇怪的氣氛，此時的長恭如果抬起頭來，就能看見——崔瀾眼底那抹深深的惆悵。

剛剛被強迫洗了個澡的小鐵，在燭火的照耀下看起來像個香噴噴的大蘋果。

按理說，大臣或是親王家裡私人設置地牢是不被允許的，但高湛的這個地牢卻是當今皇上親自御準的。眾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雖然殘虐不仁，恐怖行為令人髮指，但他對這個九弟，卻是格外的縱容。

孝琬沒有說話，眉宇間全是難以掩飾的心疼，長公主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一絲複雜的神色不經意間爬上了眉梢。

高湛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長恭也擔心找不到媳婦啊。」

高湛忽然皺了皺眉，「這兒怎麼有一股藥味兒？」

長恭的頭皮一陣發麻，一定是那該死的狐狸多嘴！

「我會殺了你。」她幽幽說了一句，「也許我會趁你睡著殺了你。」

「三嫂，小雲！」長恭站起身來，笑嘻嘻的將那小女孩抱了起來，「小雲，有沒有想四叔叔？」

「哦，這……」

長恭微微一笑，黑眸中瀲瀲流動著點點星光，「殺了我，那麼誰去救你的阿景哥哥呢？」

「恆迦，一定是有人在罵你呢。」斛律府里的三公子須達調侃地沖他說笑，「不知是什麼人這麼有眼無珠，居然敢罵我們的恆迦。」

恆迦凝視著面前的書卷，「昨夜看書看得晚了。」

高湛點了點頭，一腳踏出了房門。

「我這不是怕爹回來說我們！」須達摸了摸腦袋，「對了，恆迦，你昨夜很晚睡吧，我看過了三更你房間里的燭火都沒滅。」

「恆迦說你去辦私事了，到底是什麼事？」長公主一臉凝重的看著她。

高湛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溫柔之色，「是你自己要跟著來的，還以為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大娘……」她的心裏微微一動，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長恭下次一定小心再小心。沒有大娘的允許，就算摔一跤都不可以。」

長恭將手藏到了背後，「九叔叔還是別看了，很恐怖的……和*圖*書」

長恭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大哥所言不假，阿景果然是被關在了九叔叔這裏。

門外忽然傳來了孝琬的聲音，「娘，您要和四弟說多少體己話啊，和我都沒說這麼長時候過，兒子我可要吃醋了。」

她垂了下頭，「大娘，我明白。」

「三哥慢走。」恆迦的唇邊擒起一絲優雅的笑容，如波光粼粼的河水般明艷耀人，卻又帶著幾分捉摸不定。

小雲立刻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這還是長恭第一次來高府的地牢。

孝琬一愣，忽然笑了起來，「好像是多了一點。」

長恭將左手一伸，高湛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半天，又有些納悶地問道，「傷哪兒了？」

「怎麼，想報仇的話我隨時奉陪。」長恭挑唇一笑，翻身上了床。小鐵下意識的往旁邊縮了一下。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先抓了我……」

「是啊，長恭要為高家爭氣，」她眨了眨眼，「大娘難道不高興嗎？」

「三哥，這才太多了吧！」長恭忍不住抗議起來，再不出聲，恐怕他要把整罐藥膏都用光了才甘心。

「九叔叔，你還在生氣啊，」長恭第一次見到九叔叔鬧彆扭的樣子，不由覺得有點好笑。

長恭斂起了笑容，垂下了眼瞼，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九叔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那麼多人因為我而死，一想起昨夜的大火，我……我只能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努力讓自己儘快忘記這件事。」雖然這些年來，她已經習慣於皇上身邊的殺戮和血腥，但這和由自己引起的殺戮，感覺完全是不同的。

「這個孩子，」崔瀾無奈地笑了起來，「就喜歡纏著四弟。」

第二天一大早，長恭就去了高湛的王府。

此時的斛律府，正在涼亭里看著書卷的斛律恆迦忽然打了兩個噴嚏。

「在，昨天一回來，他就一直待在書房裡沒出來過，也不知是誰招惹了他。」她看了看四周，又壓低了聲音，「我看到他們昨夜裡還帶回來個全身是血的男人，聽說好像是賊首。」

「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長恭立刻明白過來他所指的是阿景，心裏一喜，連忙湊上前去，「九叔叔，我也一起去吧，說不定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長恭斂起了笑容，「暫時不會，聽我大哥說他被帶到九叔叔府中的地牢里了。」

小鐵沒有作聲，「你救了我，我不會感謝你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大家都不會死。」

高湛挑了挑眉，走到了阿景的面前，伸手抬起了他wwｗ.hｅｔuｂook•ｃｏm•ｃoｍ的下巴，冷冷一笑，「不說嗎？這招在本王這裏可行不通……」他的話音未落，阿景忽然抬起頭，重重淬了他一口。

小鐵一驚，不大相信轉頭望著她，「你說什麼？」

「把手遞過來！」他的臉上頓時烏雲密布。

長恭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藥味是從自己的手上散發出來的，都是三哥啊三哥……她靈機一動，可憐兮兮地開口道，「九叔叔，這是我的藥膏味，我昨天被燒傷……」她的話還沒說完，高湛已經一臉緊張地直起身子，忙不迭地問道，「被燒傷了？哪裡？哪裡被燒傷了？」

長恭翻了個身，低聲道，「現在，這也是我唯一能彌補的了。」

「不想見你。」高湛側過了臉。

「有什麼好氣的。你叫我九王爺也沒錯。」他的臉上明顯寫著不爽這兩個大字。

長公主笑了笑，「我看你是怪娘拉著你的好弟弟，讓你們兄弟沒機會好好說話吧。」說著，她上前打開了門。

「我會救他，不然我又何必勸九叔把他帶回來。」長恭微閉的眼瞼下那輕顫抖動的睫毛如一抹色彩濃重的水墨山水畫，又似翩翩紛舞的蝶翅，美得讓人無法轉移目光。就算她是惡魔，也讓人無法——憎恨她。

恆迦目光流轉，淺笑生春，「我怎麼會為了等她的消息徹夜不眠，三哥真是說笑。」

長恭微微一笑，「九嬸一定嚇壞了，那賊首應該是被關在了地牢吧。」

「總算是平安回來了，」長公主笑了笑，「你一人在外，這裏可是一家子人為你操心，尤其是孝琬，你不在家他都沒魂了……」說到這裏，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飛快的換了話題，「還有，恆迦對皇上說，這回的消息全是你隻身潛入王宮才得來的的。」

「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長恭笑嘻嘻地看著他，「九叔叔，長恭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呢。」

「怎麼了？」長恭笑咪|咪地看著她，「你不是還要我做你的二相公嗎？你躲什麼？」

等她走到書房時，扣了幾下門卻沒人搭理，無奈之下，她只好繞到了窗下，往裡一張望，看到九叔叔正和衣側躺在卧椅上，陽光撒在他俊美如刀刻的深邃側面上，平靜無瀾的臉如玉璧無瑕，高貴淡漠的冷凝氣質如王者般不怒自威，微蹙的眉宇間卻也同時瀰漫著一種無法言語的惑人迷離。

高湛輕輕哼了一聲，「我怎麼會和小輩一般見識。」他沉默了片刻，又緩緩道，「長恭，你覺得九叔叔做的過分嗎？」

她一臉的委屈，好像就要哭了出來，「爹爹說，娘就是爹的ｈｔｔｐs://ｍ•ｈeｔｕboｏｋ•cｏm.ｃoｍ媳婦兒，可以住在一起，小雲不要她做四叔叔的小媳婦兒，小雲才是四叔叔的小媳婦兒！」

「那你給我左手做什麼！」高湛瞪了她一眼，再仔細查看了看，明顯鬆了一口氣，「這麼重的藥膏味，還以為你起碼傷了半條手呢。還好，還好。」

高長恭，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知會引起怎樣的混亂……

長恭微微一驚，正想說話，卻見高湛搖了搖頭，「這蠻子連自己的眼睛都能親手戳瞎，也是個狠角色，一般的刑具對他必定沒用，明日你去趟宮裡，向皇上將石碓借來一用。」他頓了頓，望向了長恭道，「你說呢？」

高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長恭，將來你會懂的。」不等她回答，他站起了身，往外看了一眼，「也是時候去看看那個蠻子了。」

長恭正想喊他，忽然眼珠一轉，一個躍身從窗外翻進了屋裡，湊到了他的身前，正想伸出手去，卻聽到了一聲略帶無奈的嘆氣聲，「長恭，你這不是第一次了。」

「對了，我們也抽空去看看長恭吧。」須達偏偏在這時候提起了她的名字，「這個傢伙平日里總是捉弄別人，沒想也有今天，不趁著這個機會去挖苦他幾句，不是對不起自己！」

小雲沒有向往常一樣親她一口，反而撅起了小嘴，細聲細氣道，「四叔叔，你帶來的那個小女孩是誰？爹爹說那是四叔叔的小媳婦兒，」

這寧靜的秋之晨，沒有鳥叫、沒有蟲鳴。陽光落地是無聲的，風拂過是無聲的，碎葉在腳下沙沙地響，極輕、極輕，幾乎也是無聲的。紅葉無花，王府滿院的楓華卻比花還艷，艷得如火，燃盡了天的蔚藍，只留下耀眼的紅色，像快要滴出血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是剛才受的傷嗎？疼不疼？怎麼這麼不小心？」他一連串的問著，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扭頭衝著崔瀾道，「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點讓侍女拿燙傷的藥膏來！」

恆迦……長恭的腦中浮現出那隻狐狸的笑容，心裏不由有點窩火。不過這個傢伙，總算還有點良心，沒有獨攬了功勞。

「三哥，我娶媳婦和手上的疤痕有什麼關係？多了條疤痕就娶不到媳婦兒嗎？又不是在臉上……」

「九叔叔，真的不理我了？」她轉到哪邊，他的臉就別到另一邊。

「王爺，要不要動刑？」魏言小心翼翼地揣摩著主子的心意。

長恭忽然想起了王嬸和鄭遠的話，腦中更是一片混亂，「我，我只是遇到了小時候的朋友，所以才多逗留了一點時間。」

誒……長恭的額上冒出了幾m.hｅｔubｏok•ｃｏm•ｃom滴冷汗，飛了個白眼給孝琬，都怪三哥胡說八道。

「我還以為你在等著長恭的消息呢，」須達打了個哈欠，「這報信的人來得也真夠晚的，不行了，我得再回去補上一覺。」

她指了指右手臂上的那個小黑點，「諾！」

王妃點了點頭，「看著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小雲，你還不下來！」孝琬蹙起了眉，將小雲接了過來，又立即輕輕扯過了長恭的手，那裡一處燒焦的小黑點，在他眼裡簡直就是驚心觸目。

孝琬一個腳步跨了進來，緊跟在他身後，是一位美麗的少婦和一個和孝琬頗有幾分神似的小女孩。

不過，此時的她神情獃滯，顯然還對剛才的一幕心有餘悸。在看到長恭進來的時候，她的臉上稍稍有了一些表情，那是憎恨的神色。

長恭沒想到他醒著，倒被他嚇了一跳，見他睜開了那雙美麗的茶色眼眸，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九叔叔，你沒睡著，為什麼不開門？」

崔瀾一愣，臉色一黯，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崔瀾親自將藥膏拿了過來，孝琬迫不及待的一把奪過藥膏，小心翼翼地在長恭的傷處抹了一層又一層。

擦完葯，長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按照她的吩咐，小鐵已經被安置在了她的床上。

「不過這樣才能好的快些好，而且不會留下疤痕。雖說你是個男孩子，不過將來還要娶媳婦兒，還是不要留下傷痕比較好。」

似乎察覺到有人進來，他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掠過了長恭，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王妃一見長恭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是長恭啊，聽說你被山賊擄了去，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幸好沒事，」她說了一大堆，長恭好不容才插上了話，「多謝九嬸關心，九叔叔在府里嗎？」

回到高府的時候，長公主立刻將她單獨拉到了房間里，在得知了長恭的女兒身沒有在賊窩裡暴露時，這才鬆了一口氣。

「三哥，你怎麼還這麼孩子氣。」他笑了笑，「過幾日在朝堂上也能見到她，何必多此一舉。再說，她不是好好的，也沒受傷嗎。」

「可是這也很痛的，而且要是留下傷痕的話，我會娶不到媳婦兒哦。」她把孝琬的話照搬了一遍。

高湛面無表情地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沫，「沒關係，本王有很多方法讓你說。」就在他想出手廢了阿景的另一隻眼睛時，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了身後的長恭，硬是將這念頭按捺了下去。

「王爺，這蠻子嘴硬的很，什麼也不肯說。」身旁的看守上前通報道。長恭認得這個叫魏言的人，他是九叔叔得力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