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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清軍回師，南京尚在敵手，又當如何？」

張煌言了解長江，長江不是廣闊的大海，沿途過城不下，只會令其成為北伐大軍的腹背之患，若進軍順利尚且不說，但凡稍一受挫，沿途未下之城，必定會四下而出，多次領義軍進軍長江的張煌言，曾不止一次吃過類似的虧。

剛剛試完新縫製的大紅吉服，走出艙室的張煌言眉頭緊鎖著，與普通義兵的那被紅布映著的滿面喜色不同，他的臉上卻儘是憂色。

這紅是大明的之赤，亦是大明之焰！

迎著張煌言的視線，朱明忠鎮定自若地說道，可就在這時，他發現張煌言的眉頭一鎖，那神情似乎有些不對，似乎帶著怒意。

「城中守將，閉門不出，若要攻城非經一番血戰而不得，今日我軍勢大，不若不管它，從這裏繞行而過，儘快到達南京，全力攻打南京！」

「如江陰者緊閉城門，不敢出戰，如若不給予其顏色，令其知曉歷害，勢必會令其小視我軍，若我軍繞道而過，他們定會和圖書趁機於我軍背後鑽空子，進而令我軍不能放手攻取南京……」

他不應該詢問自己有何良策，然後自己再手搖鵝羽扇，獻上良策，從此魚躍龍門嗎？

初聽身後的官話聲，張煌言還以為是某位同僚，可轉過身時，身後的話聲，只讓他不由一愣，只見一個身高六尺漢子，恭立在他的身後，再觀其頭上的分長短髮，顯然是曾剃過頭的歸義之士。

張煌言的眉頭一鎖，看著這醫官反問道。

逆江而上的北伐船隊此時正泊于江陰城下，船隊上的官兵們正在為明日的祭告作著準備，將一匹匹征來的紅布鋪于甲板上，此時的焦山附近水面上，早已成為一片赤海，那船桅上儘是鮮紅的旗幟。

輕聲念叨著延平王的決定，張煌言不禁苦笑一聲，若非他軍半數皆為老弱，且江陰城高牆固，要不然恐怕……

自從進入長江以來，「繞城而過」似乎便已成定例，張煌言自然知道延平王的想法，他想直搗黃龍，一舉奪下和_圖_書南京，再攜奪城之威一舉定江南。

這是怎麼回事？

凝視著滔滔江水的張煌言發出這聲長嘆時，身後卻傳來一陣話語。

瞧著張煌言似有些走神，朱明忠心下一急，這可和自己預料的不太一樣啊，原本準備了滿腔遊說之詞的他，先是輕哼一聲，而後又說道。

「你是何人？又豈知本官之憂？」

而現在張煌言之所以憂心忡忡，非但是因為繞過了江陰，同樣也是因為這一路上繞過了太多的城池，就像為江海門戶的崇明，既因清軍閉門不出，仍為清將梁化鳳所掌，非但可能導致北伐大軍腹背受敵，更重要的是，因為崇明仍為清軍控制，這意味著，未來如發生什麼意外，大軍于這長江之中將全無根基，更無圖以東山再起之起。

先前從那些兵士口中，朱明忠已經知道了張煌言同鄭成功的分歧，在試圖一鼓作氣拿下江陰城的想法，因清軍守將決心堅守城池失利之後，與鄭成功主張繞城而過不同，張煌言主張重兵奪城ｗww.ｈeｔｕｂｏｏk.cｏm•cｏm，甚至曾一度頂撞鄭成功，在鄭氏軍中兵卒的眼中，自然是不容接受。

如何是好？

又一次，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先前于延平王座艦上的爭論聲，

如果說在這個時代，對於朱明忠有什麼好處的話，恐怕就是一個個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使得他可以完美的掩飾自己的身份，這也是他選擇嘉定的原因，三屠之下，有多少原住民得已倖免？

但延平王卻依然堅持已見，鄭氏諸將亦是如此支持繞道而言，希望能乘勢奪下南京。現在北伐大家勢頭正猛之時，這些識兵之人自然知道如何乘勢而為，因而不願意為區區「小城」浪費時間。

眼前這位便是五年後于杭州城下慷慨赴死「坐而受刃」的張煌言，看著其身上的赤色官服，望著那漢式的髮髻，剛剛憑著對許遠達的救命之恩，讓他和黑子兩人架著小艇送上這艘江船的朱明忠連行禮道。

「回稟張大人，在下朱明忠，字成仁，南直隸嘉定人氏，現在為軍中一醫官……」

相比這個時和*圖*書代的人們，後世普及的地圖，使得朱明忠心深江陰恰好在南京與江口之間，在後世特定的年代里，江陰、鎮江亦被稱之為「南京的咽喉」，自然可見其重要性。

可，現在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哎……」

也正因如此，在朱明忠看來，張煌言才會是自己的「盟友」。所以才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在張煌言的面前露上一把臉，而不僅僅只是做個所謂的醫官。

「小子聽聞大人未能說服國姓爺，現在見大人立於舷邊，面中帶有憂色，想來便是為江陰所憂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延平王才作出繞城而過的決定，當然，這也同張煌言原是魯王陣營中的人有很大關係，雖說其麾下有近萬兵馬，可這些年卻完全仰賴鄭氏，作為外人的他在延平王面前自然是人輕言微。

「本官所憂者，你又如何知曉？」

只要自己一口咬死自己是師父于嘉定的血泊中拾得，誰又能反駁自己？至於父母——對不起了，希望你們二老莫怪。

念著「成仁」二字的出處，張煌和圖書言默默點頭之餘，人卻是走了神。

「大人所憂者，可是江陰之城不下而過？」

與鄭氏群將不同，張煌言或許不了解大海，但卻深知長江，他有過多次進兵長江的經驗，比誰都熟悉長江。

「崇明者實為肢體，如江陰者不過只為軀幹，我北伐大軍自當直插宛若心臟之南京，屆時沿江諸城自可不攻自破！」

但對於延平王而言，卻絕沒有所謂的「萬一」，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不顧一切去打南京。

「大人所憂者，可是江陰清軍守將堅守城池，多方引誘而不出城應戰？」

「成仁……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可作為一個後來者，朱明忠又豈不知張煌言主張的正確性，如果北伐時鄭成功能掃蕩沿江，能奪下崇明等地，又豈會有後來南京城下失利后倉惶而撤，豈會有江岸清軍的四下而擊，導致潰敗大軍甚至不能沿江撤往海上。

作為醫官自己或許可以救治很多百姓，但如果能夠影響到張煌言，自己也許就有機會改變這個民族未來數百年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