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
第021章 江陰城下
接著不斷有人站出來，他們或許帶著醉意，但他們很清楚，這所謂的「砸」是什麼，是九死一生的敢死隊！
與這些身上寫著「勇」字，臨時招募鄉勇的不同，這罵罵咧咧一口北方話的人，那號衣上寫著「兵」。他是綠營兵。這江陰城中只有800綠營兵，可卻是守衛江陰的骨幹，至於其它臨時招募鄉勇，大都是被刀槍所逼，甚至為擔心他們臨陣嘩亂，江陰守備曹安幫還在城內倒滿了火油、乾柴，以此作為威脅，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利誘——除了每月2兩銀子的軍餉，若是能守住江陰城，到時候每人再賞20兩！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籠罩著天地的時候，城頭上的王源不時的打著阿欠，他拄著一桿纓槍，有氣無力的打量著城外，城外的大營已經扎了八天，這八天里，知府大人、守備大人下了堅守不出的死命。甚至還命人用磚石堵上了城門。
他們想幹什麼？難道是想從水門打進來？
已經吃飽喝足的于小寶，抹了一把手上的油，先罵了一聲，然後大聲喊道。
「哎，罷了、罷了……」
現在，他們大口吃著肉，大口喝著酒，而朱明忠更是走到他們身邊，端著酒盅挨上桌的敬酒，直到敬完最後一桌后，在這悲愴的氣氛達到頂點時，他才看著這些人說道。
下意識的想叫時，話音剛到嗓間，王源卻突然止住了，他的眼帘一垂，便裝作看不見了。
有了一個人開了頭，自然有人跟著喊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
指著水門門洞下面的石縫，朱明忠又吩咐著他們釘上幾根鐵釘，然後再將木板架在門洞里，在m.hetｕbｏoｋ•coｍ.ｃｏｍ水門門洞下面形成了一個可供人立足的地方。大傢伙這才算從水裡出來，站到那木板上，他們看到大人從木板上取下原本一直捆在上面的包裹。
就在王源好奇著城外的明軍為什麼潛到水門時，叼著蘆葦管游到水門下方的朱明忠，已經跳到了水門邊，在水門處，幾塊長達數米的木板飄浮在水面上，這是之前特意放飄過來的。
「多謝大人的酒肉，小人願去！」
遠遠的看著那髮髻，王源只覺得的眼眶一熱，那臉膛頓時發燙起來，他朝著左右看去，大傢伙都垂著頭，神情顯得極為複雜。
「大人，接下來咋弄？」
想著腳下的水門，王源的心裏暗自嘀咕著，這水門的柵欄可是用熟鐵打制的，水面上還有一道包鐵木門擋著，雖然那水門沒有磚石堵著，可也不比攻城門容易啊。
又一次，城外傳來了叫罵聲，從垛口往外看去，可以看https://m.hetubook.com.com到城外又有一群明軍在那裡罵著，他們甚至特意露出頭上的髮髻。
「他么的，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
「吃肉、殺韃子！」
「弟兄們，現在兄弟我要先領100個弟兄一起去把這城牆給砸開，不知那些弟兄願與兄弟一同前往！」
不成啊！
這裡是江陰，就在十幾年前，這裏的人們曾為了那頭上髮髻身上的衣裳，不惜拋頭顱，現在……感覺著後腦勺上，那老鼠尾巴似的小辮兒，一種莫名的屈辱在他的心底瀰漫著。
「大人，這是……」
在鄭家軍中，由北方人組成的「後勁營」從來都是後娘養的，糧餉從來都是最差的。素來也為鄭家軍各營所輕視，但是這會看著這些神情悲愴的後勁營的兵卒，他們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盯著這些滿面酣紅的兵卒，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明忠的心裏敲著鼓，成與不成，就看有沒有人站出來了！
ｈtｔｐs://m.heｔubooｋ•com•ｃｏm「城上的孫子，你們聽好了，你們這群數典忘宗的傢伙，那老鼠尾巴留在腦袋上，就那麼舒坦嘛……」
在包裹打開時，于小寶瞧著包中的東西，雙眼頓時傻了。
此時的營中儘管充斥著一種慕名的悲愴，但是場面卻是熱騰騰的，對於後勁營的千五百多號弟兄來說，除了當初誓師離開福建的時候，他們就再沒吃過一頓肉。
兩天拿下江陰城！
又一次，十幾年前，被父親強拉著剃刀時的，那個哭喊著的少年再一次回到他的腦海中，那是遠去的，不忍拾及的記憶。
「都起來，起來站好了，都他么像死了娘似的，告訴你們，若是你們誰他么敢降，到時候就別怪守備大人無情，這城裡頭可都是澆火油，堆了乾柴，只要一把火，就能把這江陰城全給燒了！」
「把板子卡在這上面，對，就是這……」
一千五百人！
「無顏見列祖列宗啊……」
心裏悲著，王源朝著城外看
和圖書去時，意外的看到城外的河面似乎有一些蘆葦管在動，隱約的還似乎還能看到河底的泥翻滾，那是……小時候，王源玩水時，不知多少次，用蘆葦管通著氣，藏身於水下。
反正無論外面怎麼罵，如何嚷，他們就守在城牆上，若是明軍打來了，就開炮、放箭，反正就是不出城。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多謝、多謝兄弟！」
從水裡探出頭的于小寶等人，瞧著這黑洞的水關，看著那下閘式水門阻擋了去路，有些緊張的瞧著朱明忠，大人這是想幹什麼？
如此威脅利誘之下，這江陰城才不至於因鄉勇嘩變而陷落。
從昨天晚上向他們灌輸不甘於現狀的念頭，到現在用酒肉刺|激，若是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的話，他么可就全完了……
「小人願去！」
這一千五千人，不就是要去送死嘛！
朱明忠抱拳過頂長鞠，從第一個人站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成了！
「我不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