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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臨了，他又對下屬交待道。

在大隊人馬去江南總督府的時候，甘輝輕聲對身邊的下屬吩咐道。

通濟門上豎起一根長桿上，幾個人頭高高吊那掛旗的長桿上。

「怎麼樣，如何？幾路大軍進城了？……弟兄們傷亡如何……剛才我看又送來不少弟兄屍首……還剩下多少弟兄……」

但是現在，看著這些在大戰之後，唱著歌的忠義軍的官兵，看著那個赤|裸著上身包裹著的白布已經被血浸透的朱明忠，看著這血戰餘生的忠義軍官兵。石磊的心中一種莫名的情感被觸動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而在那被撞開城門的滿城中，這會更隱約的可以聽到婦孺的哭喊聲，滾滾的黑煙隔著城牆從滿城中升騰至半空。對於那一切沒有任何人會去在乎。就像他們從不曾在乎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一樣。

「扶我起來……」

「弟兄辛苦了……」

數百名疲憊不堪的剛剛奪下神策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忠義營的兵卒，就那麼隨意的坐躺在街頭兩個，他們周圍儘是清軍的屍體，而從城牆運下來的屍首，更只是如同柴禾一般隨意的堆在城牆根，幾乎有一人高。那些清軍綠營兵的屍體是被隨意的從城牆上丟下來，被摔斷腿腳的屍體血水流淌著，在地面結出了紫黑色的血污。引來了一陣陣蒼蠅，那些綠頭蒼蠅就那麼趴在屍堆上。

「千里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儘管受了傷，但他卻還是在親兵扶持下竭力支撐起半截身子，低聲撫慰身邊不遠處的傷兵。

在軍營的空地上還有一張不知從什麼地方抬來的床，床上躺著的卻是朱明忠。他臉色慘白，赤|裸著的上身，包裹著的白布，更是血跡斑斑。

突的，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唱起這首歌來，那歌聲中儘是滿胸的悲嗆，但卻又飽含著一種得勝后的快意。

于樹傑走了過來，先前他同樣也和和-圖-書其它人一樣，上陣撕殺著，不過他並沒有受傷，一見他過來，朱明忠便讓身邊親兵都退開，讓他走近。待他走近后，才低聲說道：

于樹傑跟著弟兄們在那裡吼唱著，他看到軍門也在那裡唱著。而站在瓮城城牆上的石磊，則靜靜的看著這瓮城下的這一幕，看著朱明忠，先前的撕殺中，他並沒有像其它人一樣衝過去，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忠義軍兵敗於通濟門的話，他就會立即離開這裏。出身錦衣衛的他，並不會白白把自己的性命丟在這裏，更何況，他覺得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比如說照顧好女兒，相比于其它，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當城內撕殺正酣的時候，鄭成功一行人已經在鐵人軍的護衛下進了南京，他的臉色鐵青，儘管在他從白土山上大帳下來的時，余新派來的令兵已經告訴他南京城破，雖說他身邊的武將文臣，無不是恭喜他運籌帷幄，奪下了南京城，可是他的臉色依然極為難看，在他進城的時候，首先看到的並不是余hetubook.com.com新的前鋒鎮，而是那些穿著模樣有些古怪的紅色軍衣的忠義營的兵卒。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明忠突然放聲笑了起來，最後那笑聲卻突然變成悲鳴，在他仰首望天的時候，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面對同樣受傷的軍門的安慰，離他近一些的傷兵，都竭力強撐著不要發出太大的吃痛聲。

「大將軍，成仁的麾下，確實悍勇非常，若非是其悍不畏死，只怕這南京城，真沒這麼好得……」

「軍門，大軍已經進城了，這南京，是咱們的了！可，可這一仗，咱們忠義軍……忠義軍……全完了，六千弟兄活下來的不過才3567個，即便是活下的弟兄里，個個挂彩，殘廢不下八百……養好傷后，還能回營的頂多兩千……忠義軍這一仗，算，算是全完了……」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

一個、兩個，最後所有人都唱了起來，這歌在通濟門瓮城之中匯成一團，幾百年前，漢人正是唱著這歌將蒙元殺回了漠北，而現在，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一次唱起了這歌。

甘輝的話還沒說完，鄭成功便哼了一聲，隨後他便臉上鐵青地說道。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在先前的那場血站之中他同樣也受了傷。

這些兵卒就是朱明忠一個多月來練出的兵！

「告訴他，大將軍不甚高興，讓他自己見機行事！」

前鋒鎮余新率領的一萬三千人馬從神策門旁殺進南京后，左營董廷也領兵八千人殺入了南京，那些鄭軍或許在城外的時候，軍紀散漫，但是投入戰場后，仍然是悍勇非常，那悍勇更是無人可擋。

遠在通濟門的朱明忠，並不知道鄭成功已經進了城，此時的他，正在通濟門的三重瓮城中。而此時在瓮城間的軍營空地上，到處都是傷兵，那些個傷兵在輾轉哀嚎著。

為何不能，為何不能……

因為流血過多，使得臉色煞白的朱明忠，卻仍然不斷的安慰著這些受傷的弟兄。

「去江南總督府！本王要見一見那郎廷佐！」

這是清軍守城將軍管效忠、喀喀木的m.hetubook.com.com腦袋，在擊敗清軍之後朱明忠並沒有留下俘虜，而是直接命人將頭降的清軍全部退出城外斬首，甚至用他們的屍體在城外築成了京觀，並將清軍守城將里的腦袋高懸于城牆上。或許只有如此，才能夠告慰那些在通濟門陣亡的忠義軍官兵。

「誰，誰說忠義軍完了，只要朱某在，只要弟兄們在，這忠義軍就在，咱們忠義軍，首克南京，不負忠義之名，上不負蒼天，下不負黎民……」

「弟兄辛苦了，若是痛，就哼出來……」

于樹傑的身形不高，而且顯得有些瘦削，他平時臉上大都帶著笑容，可現在卻沒有了笑色，任誰都看得出這發自內心的痛苦。他默默無語的走近朱明忠，湊近了低聲說道。

終於，在那「誓不休」的音落之後，石磊看著的心裏也跟著哼唱著這歌，他的心裏這會一個念頭在那裡翻滾著，升騰著……

「快去，告訴朱軍門，請他去總督府。」

瞬間，朱明忠只覺眼前一蒙，「嗯……」低頭痛吟著，想到大半弟兄身死的他，只是握緊拳手，內心非痛萬分的他，好一會才說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