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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水可真涼……」

「況且現在城中的清虜大都是其達官顯貴的家眷，他們不知帶來了多少搜刮於我漢人的民脂民膏，若是把城內夷為平地，到時候，這些東西可也就全毀於炮火了……」

抬起頭來，看著地圖架上的地圖，張孝傑又繼續說道。

有時候，人們的情感總是如此的質樸，而且如此的愛憎分明。

「不行，怎麼能把瀋陽夷為平地，這瀋陽將來雖說不是東北中樞所在，可其卻也是東北要害城市，若是毀了瀋陽，到時候，豈不還得重建，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況且……」

念叨著這護城河，張孝傑的眉頭緊鎖著。

儘管如此，于樹傑並沒有固執的堅持軍令部的計劃，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用布巾擦洗著身體忍受著河水帶來的冰涼時，王玉樹朝著遠處的炮兵陣地看了過去，不過卻根本看不到炮兵陣地，只能看到一堵厚厚的土牆，那是上千個工兵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堆砌出來的厚達六丈、高約一丈的土牆。而在土牆的後方就是海防臼炮，現在，大傢伙都已經知道了，那些重達一萬五千斤的海防炮將會打響攻城的第一炮。

「身為部隊主官，我需要為兵士們的性命負責，至於這瀋陽城……毀了又有何妨，這韃子東西，不要也罷。」

指揮的詢問，讓張孝武放下筆，抬頭說道。

「不過，咱們的行動要快點了，萬一要是清虜不顧一切回師遼東的話，到和*圖*書時候，咱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大明永曆十六年五月初三，這一天空中萬里無雲，湛藍天空如同水洗一般通透非常，而讓人賞心悅目。在這片蒼穹下的瀋陽城外圍部有數道壕溝——這並不是守城的清軍挖掘的，而是忠義軍自行挖掘的，目的是為了阻擋城中的敵軍外逃，從而達到將城內守軍徹底全殲的目的。而在壕溝之間每隔里許，都有一個土築的簡易堡壘，堡壘上部署有小型火炮和數百火銃兵，堡壘之間互相配合，即便是有上萬清軍衝擊，也無法衝破這道防線。

「銀子即是燒化了也還是銀子，況且，那些人誰會把銀子、值錢的東西明擺著放在屋子裡，不都是放在地窖裡頭，只要不是碰巧了被百斤的炮彈砸中了，怎麼可毀得了？再說……」

「就殺他個尺草不生！」

方以智試圖再次想要保住瀋陽城，但是他從於樹傑的目光中，已經知道了答案，相比于其它，對於部隊主官來說，他們更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城市，他們所關心的是部隊傷亡。關心的是如何最大程度的減輕部隊的傷亡，至於城市……不過只是死物，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既然如此……」

只要明軍不強攻，他們就能守住盛京，守到皇上領二十萬大軍救援的時候！

張孝武的話聲一落，那邊列席會議的方以智幾乎是立即大聲反對道。

會不會獻城，于樹傑並不和_圖_書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面對死路的時候，每個人都會為自己考慮，都會想求一條生路！

「那就這麼辦吧！」

幾乎所有的旗兵都是如此這般的尋思著，而那些個佐領、統領們更是不住的向他們灌輸這個想法。

瞧見玉樹的眼睛一直盯著炮兵陣地，老六便問了一聲。

「圍吧，圍吧，再圍上半個月，皇上就會領大軍來救我們了……」

沉吟片刻，于樹傑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說話，似乎是在權衡著什麼。

「將來咱們搬過來，總需要住的地方，說這麼毀了，總歸是太過可惜了！」

雖說已經到了五月，但是渾河水依然顯得有些冰冷，對於在軍營中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要洗澡的忠義軍官兵來說，雖說這河水有些冰冷，但是他們仍然會利用中午的時候，在河邊擦洗身體。

「到時候，這城牆怎麼辦？」

在方以智心道著可惜，為不能保住瀋陽城內的建築而可惜不已的時候，于樹傑又說道。

無論是每天洗澡或者完備的廁所，在這個時代都能起到避免大多數流行病的流行，洗澡可以避免虱子的滋生，而虱子可以傳播多種傳染病。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在戰地上，只要有條件，每天洗澡或者擦洗身體，都是極為必要的。

普通的士兵情感如此質樸，而軍官們的情感，同樣也是極為樸素，他們樸素無華的思想很簡單——收復瀋陽！收復大和-圖-書明的故土，至於其它，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玉樹，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才會攻城？」

「指揮，你看這瀋陽城，不過就是一方城，長寬各不過兩里許，如果我們集中全軍的臼炮、迫擊炮，把瀋陽城分劃成九個格的話，每個格子也就長寬一里左右，然後每格按照五千發炮彈計算，最多只需要四萬五千發差不多就能把瀋陽城內夷為平地，到時候……」

在參謀指著地圖介紹著瀋陽城牆以及其城防的時候，張孝武只是拿著尺子在地圖上畫著，在他拿筆畫著的時候，于樹傑搭眼一瞧，並沒有說什麼，直到參謀官介紹完了瀋陽的城防之後，幫問道。

迎著方以智的目光，方孝武有些懶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然後說道。

「張副指揮，你有什麼其它的建議嗎？」

搖搖頭，方孝武直接說道。

把瀋陽城內夷為平地！

「毀不了！」

「嗯，可即便是如此，到時候，這城牆仍然還在那啊。」

可惜了……

但凡任何一個稍有良心的漢人，都不會忘記清軍入關時的屠殺，而對於這些軍中的官兵來說，他們的家人親友就曾死於清軍的屠刀下，現在，既然是已經直搗黃龍了，那就不能輕饒了這些雜種。

對於城內的人們來說，當他們看到壕溝，看到堡壘時，看到那密集的鹿岩時，差不多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明軍要圍死他們、因死他們……如此，倒也讓守城的一方和-圖-書稍微放鬆一些，至少這說明明軍沒有強攻盛京的打算。

「……城牆周長9里332步，四面設了651個防禦垛口，城外原有的兩道護城河合為一道，加寬至14丈5尺，周長10里204步……」

「指揮，這城裡頭，有八旗不假，還有旗下的包衣，還有不列旗籍的生女真，他們的心思又豈是一根繩？如果咱們一個勁的把炮彈砸過去，然後適當的加以攻心、勸降，指揮，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獻城？」

盛京已經成為一座死城！

張孝武的一番話，等於直接否定了軍令部制定的計劃，在江北的軍事序列之中，兵務衙門或許是最高的軍務機關，但是兵務衙門不過只是管理江北軍事力量的建設工作，如新兵的徵集、編製、裝備、訓練、科研以及軍人銜級、薪給等。因此，兵務衙門並沒有實際軍事指揮權。實際指揮機關是以淮王為首的軍令部，軍令部負責軍隊的作戰指揮，制定作戰計劃同樣也是軍令部的責任。而進攻盛京的計劃，同樣也是由軍令部制定，現在張孝武的一番話，正是直接否定軍令部的計劃。

「河寬14丈5尺，最深處足有一丈五尺深！這麼寬又這麼深的河，想打下來，不容易啊……」

「我估計，如果對城內實施炮擊，可以將傷亡減少至千人以內，如果強攻，傷亡可能會超過五千，畢竟城內現在有三萬清軍和民壯！」

想到大王早先的叮囑，方又智又補充道。

和_圖_書良好的衛生習慣等於戰鬥力！

「鬼才知道，反正管他那，只要他們把城給轟開，咱們就攻進去，然後……」

說完這番話后，張孝武將目光轉向于樹傑，然後說道。

「一場血戰是不可避免的，更何況盛京是清虜老巢，他們必定報著必死之心守城，再加上城中又有數千悍不畏死的生女真，巷戰、近戰更是其所長，這麼個攻城法，實非上策。」

于樹傑看著張孝武問道。

「按講武堂的教案，攻城無非就是放崩、炮擊，這兩種方法使用起來最是簡單，尤其是後者，畢竟，放崩需要開挖隧道，可如果這護城河深了，自然不可能開挖隧道，所以首選就是炮擊，雖然根據試驗，用臼炮攻城，憑藉重型鐵彈不斷打擊城牆，最終造成城牆垮塌，但是臼炮又沒什麼準頭，即便是好不容易轟碎了城牆，攻城的時候，因為用時過長，到時候，守城的一方肯定也就做好了準備，到時候……」

似乎，對於城內的人們來說，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在於皇上的援救，甚至在於明軍不強攻，但是……明軍怎麼可能不攻城？

無論是方以智也好，于樹傑也罷，他們壓根都沒有考慮將瀋陽城夷為平地，會造成多少平民的傷亡，相比于平民的傷亡，他們各有各的看重，尤其是方以智，在聽到于樹傑點頭同意之後，最終還是無奈的長嘆口氣。他知道，無論如何，這瀋陽城都保不住了！

用手比劃了一個手勢，王玉樹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