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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面老淚的鄭芝豹站在侄媳婦的面前，聽著她的話后只是點點頭。

「爾父降清，爾子亂|倫，此治家不正，安能治國？」

所有人都在那裡站著，而王忠孝更是搖頭心嘆。

鄭芝豹低聲說道，現在他的心裏甚至有一個念頭，若是早知道，他和大哥的舉動，會氣死大木，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這麼做的。

「上書朝廷吧……」

在得知大王再次病倒之後，王忠孝、萬禮等人都來到府中，他們無不是有些緊張的站在門外。他們都是聽董夫人之命過來的。

就在這時，那看似沒有神採的目光，再一次迸發出一絲神采。

在王忠孝、萬禮等人進來之後，坐在床上的鄭成功，強撐的著身體他命人把信讀出來，就在他們驚詫不已的時候，只聽鄭成功說道。

萬禮一聽大王欲殺子，萬禮連忙勸說道。

對於自尊心極強的鄭成功而言，唐顯悅這番言詞激烈的指責，更是讓他難以自處，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若是這旨意能早來幾日，大王，大王又何至如此！想到大王居然死在北伐功成的前夜，王忠孝的心裏又是一嘆，在嘆息之餘，他朝著北方看去時，心念道。

寂靜之中，一陣腳步聲傳來。

看著滿面老淚的鄭芝豹，董夫人知道，若是大王沒死的話，見到鄭芝豹也會被他氣吐血的。

董夫人悲嘆道，心知治家不嚴皆是她這個閩王妃責任的她，又豈不知道，大王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夫人，這家中之事，皆由你主，正是你治家不嚴，方才www.hetubook.com.com令我鄭家蒙羞至此……」

看到他走來，她垂下了頭。

「夫人，大王已經走了，唯今首重之事，既是世子繼位……」

但，他畢竟是大王的叔叔。即便是到死的時候，對於大王來說，仍然在鬱結著「忠孝難全」，大王至死都過不了那個檻啊。

「自會有朝廷作主。」

董夫人看著一眼躺在床上氣息全無的鄭成功，淚水流了下來。

「吾有何……面目……見先帝……地……上，」

「大木……」

「待，待大王身體安康之後，臣妾，臣妾自會自罰……」

恰在這時，已經煮好的葯送了過來，董夫人接過葯來，遞到鄭成功的面前說道。

爾父降清，爾子亂|倫，此治家不正，安能治國！

「世子年少之所以犯下此等大錯，定是受陳氏所惑，陳氏可殺，世子可憐！」

安能對得起天下！

大王走了！

「正是如此，大王，世子罪不至死啊！」

「大王！」

「大王此事，萬萬不可！」

爾父降清，爾子亂|倫，此治家不正，安能治國！

現在最要緊的是讓經兒繼位，只有如此，才不至於讓大王十余年心血付之東流，若不然，一定會出亂子的。

董夫人抬首，看到鄭芝豹緩步走來。他那老邁的臉上同樣掛著淚，他的步子微顫，以至於若不是一旁有人扶著，恐怕他大有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

在喊著醫生的時候，感覺到大王已經沒有氣息的董夫人，神情獃滯的看著大王，在這一瞬ｈｔtps://www•heｔｕbｏｏk•ｃｏm•cｏｍ間，她只覺得胸口好似破了一個洞，有涼風緩緩地灌入。世間萬物似乎在這一瞬間都停頓了。

董夫人沒有哭，她的淚，只是在心裏流著，她只是緊緊的抓著大王的手，看著大王那被抓破的臉。

看著那碗中藥，聽著眾人的規勸，只覺得怒火攻心的鄭成功猛的一把將葯碗奪過來，摔在上，在葯碗的碎裂聲中，這內室再次沉靜下來，只聽到他痛聲疾呼道。

大王怎麼樣了？

董夫人像是沒了魂似的，她知道現在什麼重要，先前她請王忠孝等人過來，就是為了勸說大王，至於現在……經兒的罪，就由她這個為娘的擔吧！

念叨著鄭成功的名字，鄭芝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就在片刻前，在得知侄兒身故的消息時，他便只覺得一陣目眩，然後人便昏倒過去，待到醒來之後，立即哭喊著要來看他的侄子，這個時候，即便是內吏也不敢阻攔他了，誰都能看得出鄭芝豹是何等的傷心，若是誰敢阻攔的話，定會被他給殺了。

「別太傷心了，注意身子！」

她只是握著鄭成功的手，然後看著王忠孝、萬禮等人說道。

當然，這並不僅僅只是為私，同樣也是為公！

「大王、大王，您就別說了……」

面對眾人的勸說，鄭成功卻只覺一陣怒火中燒，腦海中一句話更是不斷的翻滾著。

「夫人……」

「家事，妾身自會作主，定會給唐家一個交待的……」

「王妃、大、大王已經走了！」

只要世子繼位，和-圖-書大明就不會亂！

已經醒來的鄭成功看著夫人，那雙眸已經有些渾濁，而沒有絲毫的力氣，他緩緩的推開夫人的手，輕聲道。

董夫人看到大王這副模樣，連連苦苦哀求道。同時緊緊的抓住大王的手，而其它人也都是紛紛勸阻著大王。

「我父……非……何以……慰……天下」

「鄭某治家不嚴，以至鄭經做出喪盡人倫之事，來人，把本王的佩劍送往南京，交給鄭泰，命他代本王殺鄭經與乳母陳氏及其所生之子！」

鄭成功一邊說著，一邊頓足捶胸，雙手抓面，在抓破臉面時，那咳嗽聲音變得越發的激烈。

「讓他們進來！」

縱是持重如王忠孝等人，這會也是放聲痛哭起來，他們沒有想到大王居然這般離世。

大王已經走了！

說完這句話，董夫人的目中已經儘是淚水了，從先前大王推開她的手，她便知道，大王是定不會原諒他的。

因為正是深夜，所以，府臣、府將都還在趕來的路上，是以，靈堂內一片清冷寂寥。

大明不能亂！

「快，醫生，快，快過來……」

「大王，別說了。您先歇著吧。」

「吾……有何面目見先帝于地下……」

衝進來的醫生，試了一下大王的脈博后，便搖了搖頭，先前，他們就已經診出，大王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大王，您先喝葯！」

靈堂連夜設了起來，鄭成功的靈柩擺放在那裡。夜晚，天色陰沉，夜幕低垂而不見星月，全身縞素的董夫人，就這麼守候在靈堂內。

他又豈不知道大木的脾氣，大木的性格和-圖-書是眼裡容不下沙子，以大木的脾氣見到他，還不被氣死。

郎中的話音剛落，四周響起丫鬟的哭聲，王忠孝、萬禮等人聞閑后，無不是雙腿一彎，跪在了那裡，在大明官員不需要向皇上下跪，身為府臣的他們自然更不需要下跪，而他們追隨鄭成功十余年如一日，正是為了「不跪」。

原本想治夫人治家不嚴之罪的鄭成功，這時才想到，夫人一直隨他在福州，想到兒子居然狎母而生子，那怒火再次湧上心頭，便有些支撐不住，咳了一大口血。

進了內室的藥味更濃，鄭成功躺在床榻上，那曾強壯非常的身體消瘦得讓人心酸董夫人奔過去，緊緊握住鄭成功的手。

「叔父莫怪侄媳婦，先前之所以不讓叔父見大王，是，是因為大王的身子，實是受不了打擊……」

失魂落魄的鄭芝豹，只是默默的點點頭，而這時走進靈堂的王忠孝，看到鄭芝豹時，不由的一愣，對於鄭芝豹他並不陌生，這會與靈堂內看到他，儘管覺得意外，但卻忍不住搖頭苦笑，他的手裡有一份剛剛傳來的旨意。

「他們來了嗎？」

他知道，大木的之所以抑鬱成疾，可不正是因為大哥，因為他，因為忠孝不能兩全。

夜色幽冷，廊下的燈光自鏤空雕花的窗子間射進來，在冰冷的地磚上投下一片片光暈。

但，不管如何，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鄭成功點下頭，朝著門外看去，然後又咳出了一口血，董夫人連忙扶著他，想讓他休息，但是鄭成功卻搖頭說道。

沒有什麼比世子繼位更重要，閩王和圖書麾下數十萬大軍，治下所省，非世子不能穩定，對於身為府臣的他們來說，自然知道若是這個時候出現亂子，對於他們意味著什麼，他們與閩王府早就是一榮俱榮的關係，即便是世子有千錯萬錯，這個時候，也必須要讓世子繼位，如此才能穩定大局。

心病難醫，大王如此抑鬱成疾，又豈是國之幸事？

原本想說，會有經兒上書朝廷的她，終於還是改了口。

「叔父，這府里已經上書朝廷，想來不出數日，經兒就會繼位，到時候，您和公公的事情……」

外人的感嘆，董夫人並不知道，她之所有讓從人過來，是害怕大王會一時糊塗，所以才希望回頭能有個勸說的人。

鄭成功越說聲音越低，一雙黑眸越來越沒有神采。

「自國家飄零以來，枕戈泣血，十有六年，雖北伐眼見功成，卻焉能掩父降清，子亂|倫之過，忠孝兩虧，死不瞑目，天乎天乎！何使臣至於此極也！吾有何面目見先帝于地下。」

現在他們跪下了。

「大王怎麼樣了？」

「這家醜，讓諸公見笑了，還請諸公，能念在先王舊時情誼的份上，勿將此事傳於外人，至於……」

看到幾個醫生從內室步出，都是一臉沉鬱，連連搖頭。董夫人的心頭再次一沉，胸口悶痛難忍。

抓住著大王手的董夫人，聽著那已經吱嘸不清的言語，她感受到手中的溫度越來越冷，越來越冰。而大王的眼，睜在通大，直直的望著房頂。

很多人都來了。

如此，安能對得起天下！

「成仁，望你早日功成，以慰大王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