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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衣裳裡頭撕下一塊布，然後將布插在樹枝上，躲在石頭後面不住的搖著白布。

終於要回家了！

在心裏這麼尋思著的時候，突然，王朴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原本還躲在地上的他猛的站起身來，在警惕的朝著左右看去的同時，又衝著王文白低吼道。

但是現在，這山谷里的山溪間，卻有數千匹馬在其中飲著水，而這些馬大都是母馬，而且大抵上都是極為少見的上等母馬，若不是其中可以看到數百個背弓帶刀的蒙古人，不定這麼大的馬群還真會引起他人的垂涎。

因為他從不曾心軟過，王文白可以在與蒙古人的談笑間，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殺死對方，念叨著將來怎麼領兵去打他們，然後如何殺死他們，如何讓這草地上不再像是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出來一茬。

也許是因為和他們相處時間長了……

作為南方人來說，王文白的身材倒也還算高大，不過相比于北方人他的身形卻略顯消瘦，滿臉的長鬍鬚，渾身散發著一種只有商人才有的氣勢。大概是在這草原上做了太長時間的生意。

銃比箭利！

與草原上不同，進了山，幾天，甚至十幾年看不到人煙實屬再正常不過，畢竟，這裏並不同於關內，而是所謂的「蒙地」。

「阿朴，你看這裏……」

王朴點點頭，略顯深感地說道。

想不開的又豈是一兩個，即便是王朴同樣也想不開，他同樣想回家，那怕是他娘、妻兒都死於清軍的屠刀和圖書下，仍然不妨礙他想回家。

「哎，住人，也不容易啊！」

看著天空，王朴默默的尋思著，在得知明軍北伐的消息后，就開始著手準備回家了，可在半路上卻得知忠義軍佔領山海關的消息，於是立即調轉方向往山海關的方向趕了過來。

隨後王朴又大聲用蒙話喊了一遍，那些原本正在準備過夜的牧奴，紛紛抽刀取弓，雙眼警惕的注視著山林。

「別放銃，別放銃……」

王文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幾個被他試刀的草原上的散部，按道理說不會啊，當時動手挺利索的……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一抹薄薄的朝陽從遠處的山脊上跳出來之後，便緩緩升起。這塞外的大山在這個時候也開始蘇醒了，鳥兒在林中發出清脆的鳥叫，這清晨的氣息，就這麼的讓人沁人心脾。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殺清軍，他可以毫不猶豫不決的殺死清軍，但是，卻不願意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或者少兒。

不知道什麼時候，王文白站在他旁邊，手指著溪邊的一片平整的草地說道。

對方有火銃！

王朴笑起來，他指著山谷說道。

「故土難離，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拋棄家裡的一切，來到這關外重新開始，其實這裡有什麼不好？人到哪不是一樣的活下去，都想不開啊。」

就在他思索著的時候，突然，一陣銃響在山林中響了起來，在銃響的時候，隱約的可以看到林中的白煙。

而這和-圖-書時已經站起身的王朴，並沒有理他，而是搖著白旗往林邊走去，在他往林邊走著的時候，他看到了林子出來了一個人，那人的身上雖說穿著綠色的軍裝，但是，看著他手中的火銃，一幕幕的往事霎時湧上了心頭。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王朴突然笑了起來，然後衝著那端銃走來的人大聲喊道。

「這裏過去肯定有人耕種過，像這樣的地方，只是早年這關外戰亂不斷，百姓或是被殺，或是逃離此時，這裏也就荒廢下來了！」

沒辦法，在這草地上，他不是忠義軍軍人，而只是王家的僕人，是生意人。不過幸好接觸的都是蒙古韃子，而不是建州韃子。

「哎，可真快啊！」

「你們是那部分的？」

「可惜了這麼好的地方……」

「不過，現在天下太平了，將來這裏肯定會住滿人的，而且都是漢人。」

「林里有人！」

人，總是如此的矛盾。

可是，慢慢的，他的這個想法卻淡去了，倒不是因為他不想為妻兒報仇。而是因為，在接觸到太多的蒙古人之後，他覺得，那些蒙古人和他並沒有太多的區別，甚至就是清虜中的婦孺同樣也是婦孺，他發現自己下不了那個手。

坐到石頭王文白長嘆道。

這塞外的景緻，于關內是難得一見的。只不過，這裏並不是一望無際的草地，而是山脈相連、山林密布，往年裡，這樣的山谷是人跡罕至的，畢竟，牧民從不會把馬放到山谷中。

雖說是ｗｗｗ.ｈe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一身蒙古人的打扮，可因為帶著數千匹江北急需的的母馬，為了避免這些母馬被他人奪去，所以這一路上他們是晝伏夜行，在崇山峻岭間小心翼翼地往山海關的方向趕去。

當然，若是這山谷里有人的話。

就在王文白的臉色因為聽到銃響而嚇的煞白時，王朴卻一把將他按倒在地，將王文白按倒在地的時候，王朴又衝著一邊的牧奴大聲喊著，讓他們卧倒，躲起來。

所以在過去的兩年間之，與其說王文白是在蒙地上聯絡那些蒙古貝勒，試探他們是否願意襲擊滿清，倒不如說他是在那裡打探蒙古人的虛實，儘可能的了解那些蒙古人，然後想辦法將其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銃響的時候，應聲倒下了幾個牧奴。

一邊喊，王朴作勢就要站起身，而王文白瞧見了便想去阻止他。

但是，對於王文白，王朴卻很佩服，他轉頭望了一眼躺在身邊的王文白，他腦袋後面的那小孩巴掌大小的頭髮已經白了許多，眼角和眉頭的皺紋也很深，就連臉龐也不見絲毫南方人的模樣，但他卻讓王朴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朴的雙眼中帶著對家鄉的思念，兩年前，他隨著上司出了關，原本，他以為出關之後，也可以殺韃子，沒曾想，韃子沒殺幾個，倒是和那些韃子稱兄道弟起來了。

從兩年前離開江北起，他和王文白二人就一直在蒙地做著生意，結交著蒙古人，只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那些蒙古人儘管在心裏和*圖*書對建州韃子並不服氣，但是卻不願得罪他們，這幾年滿清對蒙古人的籠絡，總歸還是有些功效。

王文白拍拍他的肩膀親近地說道，儘管他們並不是親人，但是兩年來，日夜相處，卻使得兩人結下了更為深厚的友誼，早就在內心裡把對方當成了親人。甚至王文白都已經打定主意，待回到江北后，就把自家的堂妹許配給王朴，他是一個實誠人，只是命苦了一些。

王朴靜靜坐在草叢裡，望著一輪艷麗的紅日從天際一躍而起的時候，他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甚至，在這一路上，王文白還特意試驗了一個——選擇了那些草原上的散戶或者小部，牛刀小試了一番，他的辦法是成功的。甚至在同樣了解蒙地的王朴看來，他的這個辦法，確實可能永絕後患。

「或許，這才是人吧，誰不念著家呢？」

躺在柔軟的樹葉上，王朴的心裏非常亂。

是誰？

之所以亂，倒也不是因為其它，而是因為他發現，他腦海中，關於仇恨的記憶似乎越來越淡了，在一開始來蒙地的時候，他做夢都想著勸說蒙古人攻打京城，到時候殺盡京師里的清虜，那怕是婦孺老弱，最好全都殺死了。

而在王文白做出決定的時候，儘管任務失敗了，但是他卻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此一來，他就不需要再像過去那麼糾結了，不用再去考慮那些婦孺了命運了，至於其它，一切都交給老天吧。

這一路上，倒也沒有任何風險，畢竟，關外的人煙稀少，www.hetubook.com.com只要避開牧場，基本上就能避開蒙古人，即便是偶爾碰到幾個散戶，一通亂箭射去，包中的女子成了那些牧奴發泄的工具，至於男丁自然是一個不留，牛羊也變成了眾人的口糧。而在進入大山之後，連草原上被的散戶也碰不到了。

「先睡一會吧，晚上還要走許多路，山路不好走啊。」

誰在林子里？難道是蒙古人追了過來？

那個家，才是他的一切啊！

只是手段太過狠毒了一些！

不自覺的，王朴又想到，當年出關時的興奮，那個時候，他不是恨不得食其骨嗎？怎麼現在反倒是婦人心腸起來？難道是因為與這些蒙古人成了朋友？想到這，他朝著那些正在捆著長繩，把馬系在繩上的蒙古牧奴看去，那些牧奴現在都是王文白的財產，在草地上，地位最為低下的奴隸，就是這些牧奴，這些牧奴的身份各異，既有因為欠債而淪為奴隸的，也有因為犯法而被罰作奴隸，他們的地位非常低下。不過，也正因為他們的地位低下，所以才會被王文白買下來，一來是作為行商時的幫手，至於這二來則是為了將來用這些人牧馬。而在這一路上，多虧了這些牧奴，才使得他們能夠把近四千匹上等母馬安全的帶過來。

軍人出身的王朴自然知道火銃的利害，被瞄上的他們，根本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很有可能被打倒在地，在他呼喊著讓牧奴躲起來的時候，聽著林間的銃聲，他突然作出了一個大胆的決定。

「阿朴，你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