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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顧景星的沉默，任子信的反倒是顯得頗為輕鬆，笑著顧景星說道。

這會馬士力儘是一副，我怎麼遭了這罪的模樣，似乎對於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一直心抵觸。

不過對於早就習慣了航行的水手來說，這樣的風浪，似乎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經歷過更大的風浪。

「主政，從天津到京師朝陽門的水路，已經全部封冰，船不能再往前走了。看來，只好請主政上岸改走旱路了。」

顧景星只是於心底苦笑著，他本是崇禎年的貢生，弘光朝時考授推官。入清后屢征不仕，後來亦與其它遺民一般，雲遊四方。後來尚為九江總兵的李子淵奉張煌言命，出兵武昌，剛剛返回蘄州老家的顧景星欣喜若狂下，立即入營投效。後來李子淵叛張自立，讓顧景星頗為不滿，在猶豫著是否棄其而去時。李子淵的北伐讓他選擇了繼續為其效命。

其實，原本在萬年的時候，他也只是錦衣衛掌衛事，不過在皇上到了船上，借故免去了張峰揚的指揮使后，作為追隨皇上多年的老臣，他被提拔為錦衣衛指揮使，至於其中原因，再清楚不過，皇上並不信任那些「紅旗兵」。

「哎……」

聽了這話，顧景星倒是沒有說話。他只是揮手讓船工退下，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的滿天的飛雪，若是說這江北的船有什麼好處，恐怕就是這通透的玻璃窗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緻。

和圖書他之所以顯得有些沉鬱，並非是為其它，正是因為任子信在此之前透露給他的消息——皇上要在天津募錦衣衛萬人，以護衛宮廷。

儘管現在他身為禮科主事，可是在內心深處，對於楚王他同樣也是極度的不信任，畢竟，此人能夠背朱叛張，他日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魏老三嘗過這粥，灑過那秘方的粥與沒撒過的，完全是兩個味道，他知道，能出這個味道的，肯定就是馬士力的方子。

至於大王為何不滿……

擱過去，魏老三從沒有想過，煮一鍋粥有那麼多講究，可現在卻不一樣，非但材料金貴，就連做法也有它的講究，即便是暈船暈得七暈八素的馬士力仍然要在一旁看著，生怕他短了火，到時候砸了他馬士力的招牌。

長嘆口氣，任子信看著顧景星笑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他么的太折磨人了，這，這他媽還是……嘔！」

「小弟以為，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馬士力搖著頭，沖魏老三說道。他的回答，讓魏老三隻是眼巴巴的盯著那小瓷瓶，心思尋思著，難怪這人能當上御廚，就是這秘方……可惜了！

「顧主政，你我一同下船吧！聖駕可是快來了，你我可不能耽擱了差事。」

「馬師傅，您這方子，當真不傳外人？」

抬頭看著任子信，顧景星猶豫道。

「那件事……」

瞧著那粥送上去的時候，馬士力又一次軟軟的坐和*圖*書靠在糧袋上，在閉上眼睛休息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卻是一陣複雜，不過那複雜也僅只是一閃而過。

「主政大可不必發愁，水路不通，走旱路也一樣的。古人風雪騎驢過劍門，今日在下與主政津門古道策馬行，不也很有詩意嗎？」

梁頭上弔著的燈隨著海浪搖擺著，在玻璃油燈下方，魏老三一邊做著飯，一邊對一旁吐得不成模樣的廚師顯擺著，儘管那廚師是宮裡頭的御廚，可是到了船上，那也就變成了軟腳蝦，浪一打過來，別說是做飯了，就是連站都站不住。

只是作為楚王府的官吏，顧景星卻很清楚，這勢必會引起大王的不滿，若是大王不滿，到時候，又該如何？

苦笑了一下，看著面前任子信，顧景星說道。

對於他這副模樣，魏老三倒也不怪，在船上被暈船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不止他一個，暈船到這份樣，什麼樣的醜態都有人出，只是嘿笑道。

一邊攪著鍋里的粥飯，瞧著馬士力吐的不成人形的模樣，魏老三隻是輕聲問道。

「馬師傅，您瞧瞧，這粥還成嗎？」

穿著一身飛魚服的任子信，正在出神地望著外面的雪景，他已經記不清楚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大雪是什麼時候了。甲申年間為錦衣衛中當差的他逃往南方，後來幾經輾轉于永曆朝中出任錦衣衛掌衛事，再到後來于阿瓦僥倖活了下來，這些年的顛沛流離，他幾乎從未曾想過有m.hetubook.com.com朝一日居然能夠重新回到京師，更沒有想到，可以以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返回京師。

叛張是私利，而北伐是大義。

這天的中午時分，一艘三桅快船船迎著刺風的寒風，在漫天飛雪中，緩緩地靠近了塘沽的碼頭，這座碼頭最早修于洪武年間，滿清入關后，推行禁海，碼頭隨之荒廢，直到去年為便於南洋米運輸，才開始整修，只不過這碼頭修復后，滿清卻從未曾使用過，就倉皇逃出京師。現在這塘沽碼頭，自從楚軍克複北直隸，尤其是從福建的運米船到達之後，這碼頭慢慢的恢復了幾分生機。

這一聲長嘆之後，任子信站起身來，朝著窗外又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而顧景星作為楚王府的迎駕官，原本是與朝廷一同進京，因為任子信提前的關係，所以他們兩人同船，雖說兩人一文一武，而且顧景星本身就是擅長文章的大家，可是這一路上，二人卻依然成了忘年交。

「浪頭大的時候，這船頭幾乎都頂上天去，這浪還不到一丈高……」

快船在天津碼頭停穩之後，一個船工掀開沉重的棉簾走進艙來稟報道。

皇上信不過江北的紅旗兵，同樣也信不過楚軍。

坐靠在糧袋上，馬士力苦笑道。

按道理來說，這自然是理所當然，這錦衣衛是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皇上還朝之後，恢復錦衣衛……不對，應該說是擴大錦衣衛，實屬應該。作為人臣hetubook.com.com，顧景星自然不會反對。

聖駕將至！

「此行能與主政結識，實在是人生快事，若是我大明之臣，皆如主政，這天下想來也就太平了！」

衝著旁邊又吐了口，馬士力的那蠟黃的臉上這會根本就沒有一絲血色，吐了幾口膽汁之後，那臉色更是黃中泛白。

紅旗兵不可信！

楚軍同樣也不可信。

「這海上，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想當初我也是武昌城裡頭鼎鼎大名的名廚，可誰曾想卻要遭這樣的罪，萬一要是把命賠在這裏，那可就虧大發了……」

現在皇上要擴大錦衣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楚王會高興嗎？

「這船上的大人物，可不是一個兩個，皇上他老人家可還在這船上哪，話再說回來，您老能給萬歲爺做飯，那可是幾輩子的福氣，將來，就是的老了老了，也有個顯擺不是？」

知道其所言是何事的任子信，只是微微一笑，然後看著那窗外的風雪說道。

「行，還欠點火候，再等半炷香，差不多就成了。」

當從塘沽到天津，再到京師，為迎駕一事而忙活著的時候，在黃海上，數十艘船隻組成的船隊，仍然緩緩的逆風航行，這黃海上的海浪頗大，以至於船中的不少乘客，都因為暈船而躺在船上。

「祖上的規矩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這規矩不能破！」

「謹慎……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既然後直吩咐了這個差事，在下只能盡量去做，畢和_圖_書竟皇命難違啊……」

甚至都不用看，只需要聞著那味道，馬士力便知道這粥飯的火侯。又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待到那粥煮好之後，馬士力並沒有讓人立即把飯送上去，而是在魏老三的注視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然後小心翼翼的灑著粉末，一旁的魏老三看著那瓷瓶，又一次問道。

現在雖說正是冬時，可這碼頭上卻也泊著幾艘帆船，在這艘海船在舢板的拖曳下緩緩靠港的時候。帆船的船艙里坐著四個人。中間一位大約四十歲出頭，相貌白凈鬍鬚約有半尺余，身上二品官袍，頭上戴著烏紗。他是楚王府禮科主事顧景星，他的身後有兩個人，分別穿著六品、七品官袍，他們是衙門裡的下級官吏。而在顧景星的對面，坐著一住四十幾歲的穿著一身錦衣衛飛魚服的官員。八字鬍于唇兩邊分開，清瘦的臉龐上，那雙眼睛雖不大，可是卻閃露著精光，透著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的神采，而表情卻又是一副謙遜狀，全沒有身為近臣的跋扈。

於是，奉皇上的差遣他先乘快船——快船還是江北的，首先抵達塘沽，他來這裏，一來是為了提前安排好迎駕之事，二來則是奉皇命于天津衛招募錦衣衛。之所以選擇天津衛，是因為在天津三衛當年駐有兵戶一萬七千戶，這幾百年的時間其子弟繁衍不下數十萬戶，這些人總比什麼「紅旗兵」和楚軍更可靠一些。

「瞧你說的，」

「哎，恐怕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