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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武並沒說什麼，只用手拍了拍他手背，片刻后才說道。

顧炎武忙說道。

「這個人選，應該由新任的首輔擬選，然後同經內閣票選后交給陛下！」

「嗯，朕知道！」

「既然你已經決心致仕還鄉，那朕便不再挽留了，不過要再等一陣子，你老家的家宅破舊，需要重新修葺，這銀子戶部不方便出。你有大功於我大明，所以這銀子應該由朕出……」

說出這番話時，淚水又一次從他的目中流出……

面對顧炎武的請求，朱明忠笑著說道。

「可，既然你去意已決，朕若是再一意強留，卻顯得朕的不是了，罷了，罷了。」

「臣知道，可是天下人不知道！」

「將來，國事就拜託密之了……」

對於陛下提到方以智的時候，他同樣也不覺得意外，甚至他之所以決心致仕，正是因為知道方以智可以做好這一切。

說來但凡是人才，總會顯露出來，就像周培公，當顧炎武舉薦他為江西巡撫時，朱明忠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已經在大明為官多年，沒曾想他在自己這邊也能夠引起內閣的注意，最後在權衡再三后，去年朱明忠才擬選他入閣，這人確實可堪大用，而且他還是清河書院畢業。當然還有姚啟聖，只不過姚啟聖當年在李子淵覆滅后，傾省而降確實有功于大明。

「陛下於賢弟恩澤，實非凡臣所能比啊。」

換成其它人，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必要謝恩，可顧炎武卻搖頭苦嘆道。

已經決定致仕的顧炎武，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地方點到為止，他可以推薦閣臣，但是部臣，還是交給下一任首輔吧。如此才能不若人嫌。

接過線香，想著那儘是遺民淚的首詩，朱明忠默默的念道。

看了顧炎武一眼，朱明忠笑著說道。

顧衍生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句話。思量片刻，儘管對於父親致仕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想到父親這些個的奔波與操www.hetubook.com.com勞，他便問道。

想了想，朱明忠點頭說道。

「陛下，昨夜家母去世，家父實在是悲痛難忍，方才要上折請致仕還鄉，還請陛下恕罪……」

看著顧炎武像是一夜老去數歲的模樣，朱明忠扶著他，只是拍了下他的手，然後便不再言語了，這個時候，言語的安慰並沒有絲毫意義。

「不過，你既然要走，朕的這閣臣里就少了一人，在走之前，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一位入閣？」

嗯了聲，顧炎武卻沒有再說話，眯縫著眼望著房頂，良久，只粗重地透了一口氣。此時天已黃昏，天色晦暗樹影蕭索，一樓冷風透門而入，掀得牆上字畫不時作響，更顯得這屋中寂寞難耐。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顧炎武長嘆口氣，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道。

「朕今日過來，是因為私誼，你倒說起這個來！寧人，你為我大明可謂是辛勞一生，甲申天變后，你懷遺民之志十數載，如此忠貞不渝，朕豈能不知？再后你身為輔臣，操勞國事十數載，於我大明輔臣之中，也是異數了。雖說非軍功不封爵，自開國以來，可朕心裡有數，去年朕曾對太子說道，他日朕若去世，你是配享太廟的功臣，哪有入祀元勛歸田養老的？」

顧炎武一生無子，顧衍生是他的嗣子，現在於刑部任職，除了這個嗣子之外，還有一個插曲就是多年前顧炎武最小的弟弟顧紓的兒子顧洪慎，生養了兩個兒子，分別取名世樞、世棠，顧紓考慮再三，決定將世樞作為顧炎武早殤的兒子顧詒谷嗣子，讓他伴隨嗣祖母也就是昨晚去世的王氏，無子而立孫，這也是顧炎武那首詩中的六歲孫的來歷。

「為何是他？」

顧炎武的這番話，讓朱明忠略點下頭，他能聽出其話中的意思。

「刑部尚書李因篤、禮部尚書朱彝尊、東北總督姚啟聖，都可以作為入閣的人選。」htｔps://wｗw•ｈetuｂooｋ.com•ｃｏｍ

其實在過去的幾年間，許多因為辮子戲而熟悉的人物，紛紛進入朝中，這不能不讓朱明忠感嘆著是金子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能發光，就像朱明忠從不曾想到，接任遼寧巡撫的居然會是李光地一樣。

「陛下同意了？」

說罷朱明忠直視顧炎武不言語。

看著顧炎武，朱明忠常嘆口氣，然後說道。

「說來聽聽！」

認真看著顧炎武，朱明忠搖頭說道。

清算晉商、陝西移民，很多人都覺得身為皇帝的他對山陝有偏見，可實際上從來沒有。

但問題是，現在朱明忠是不可能放他致仕還鄉的。內閣現在還離不開顧炎武。現在的內閣是首輔是顧炎武，另外有五個閣臣，他們是方以智，張煌言，朱大咸和錢磊，還新增加的周培公。

甲申時李因篤不過才13歲，深感亡國之痛，立志反清復明。18歲時，他告別故里，出外遊學時與顧炎武、傅青主、屈大鈞等人結為至交，後來以布衣官至刑部尚書，也是因為他不曾考取過功名——甲申時尚幼，再後來，就沒有科舉了。「自有名士以來，以布衣聳動四方，未有如公之盛也」。說得就是他李因篤。

朱明忠看著顧炎武，笑了笑，

略點點頭，朱明忠又說道。

偏著頭想了想，朱明忠點頭說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按國朝歷代的規矩，當朝君主過世后，繼任君主的在位其間，應當在進入太廟的先朝君主旁邊指定功臣配享。在歷史上許多正值壯年的皇帝，為了表示對大臣的寵信，往往會提前指下某位大臣將來配享太廟，這是對大臣的恩澤。

「李因篤的先世是山西洪洞人，后遷移關中，定居富平東鄉，他祖籍山西，現籍陝西，而我朝中，已經多年不見山陝重臣了！」

君恩深似海！

「若是七十歲一定懸車致仕，為何還有八十杖朝之典？況且還和-圖-書有武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又為了什麼呢？」

中都，府邸街，有一座青瓦紅牆的大宅，那大宅的院門上方鑲金木匾上醒然兩個大字「閣邸」。

「啊！」

偷瞟了陛下一眼，見陛下神色如何，顧炎武語氣堅定地說道。

顧炎武的回答，讓朱明忠一愣，他沒要想到對方居然這麼固執，儘管有些不悅，可看著顧炎武已盡為白色的發須，這些年，他確實是太過操勞了。

「不然。」

「陛下，臣之所以推薦李因篤入閣，並非是因為臣與其是故交，而是因為他的祖籍和現籍。」

「哦？」

「宋朝和我朝配享太廟的臣子也有乞休得允的。」

面對內閣閣臣們的老去，自然會有新一代的官員接替他們，而按朱明忠的計劃，顧炎武與方以智，他們年歲相仿，能力不分上下，無論是誰去世，其中一人都可為首輔，而朱大咸、錢磊的能力就差了點很多，所以，他們之後，應該由張煌言接任首輔，而在這個過程中，會引入像周培公之樣的年青閣臣，這樣一代代的傳承，才能保證內閣的穩定。

本來，君臣之間的答對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再說下去了，這個時候，作為臣子的只需要謝恩就行了。而去意已決的顧炎武，聽到陛下把自己比了孔明，頓時覺得不敢承受，遂起身揖禮道。

送走了方以智等人，已經疲憊不堪的顧炎武在兒子攙扶下坐在椅上，不勝疲累地長長嘆息一聲，撫著前額上稀疏的白髮，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異常蒼老深沉。

「朕實在是捨不得你走！」

「所施之恩，皆出於上！」

驚訝的看著顧炎武，方以智的目中儘是不敢相信。

陛下這邊剛問，那邊顧炎武便笑道。

「這些年你確實是辛苦了，等到房子修好了再回去。至於閣臣的位置，就叫李因篤補上。這個事情，你先告訴他，待到回頭，朕再下旨。」

與平素不同的是，今和圖書天這官邸大門下懸著的燈變成了白色的喪燈，院門大開，門邊站著人也是披麻戴孝，門前的路上停著許多馬車。

「好了，這下輕鬆了，待回老家后，為夫便好好陪你了……」

「你這是讓方以智施恩於人啊。」

在朱明忠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顧炎武在兒子的攙扶下，已經走出了大門。鬍鬚雪白的他看起來極為憔悴，「臣參見陛下、皇后、皇貴妃……」

「顧夫人一路安走，地下告知先人，我大明已經中興……」

可現在顧炎武還不能走，因為朱明忠暫時還不想讓方以智接任首輔，那怕他已經69歲了。

這裏就是內閣首輔大人的官邸所在，因為中都房價昂貴，所以朝臣大都可以申請廉價的公房官邸。而內閣大臣則享受額外的待遇，擁有專門的官邸，而「閣邸」就是首輔大臣的官邸。

「陛下皇恩浩蕩，臣焉能不知？」

「此事不要再提了。」

見陛下沉默不語，顧炎武又說道。

「不對，這天下何時太平過？那建奴還佔著西域，正枕戈待旦國準備再犯我大明！況且既然身任天下之重，又豈能以『太平』借口自逃安逸？況且朕捨不得你去，你難道就忍心辭朕而去？」

「那李因篤入閣后，刑部尚書，應該由誰負責？」

看見陛下已經去遠，而顧炎武仍然長揖不起，方以智雙手挽起他說道。

拜祭過顧夫人之後，在顧炎武兒子顧衍生的引領下往後宅走去，路上顧衍生輕聲說道。

穿堂過院，來到靈堂中，入耳的是和尚念的經文聲，朱明忠的腳步沉重，心有所思的他，看著靈堂中的牌位，儘管朱明忠無法體會夫人去世后，顧炎武的悲痛，但是他卻想到在另一個時空中，顧炎武的幾度欲絕。他在妻子的靈位前痛哭祭拜，作詩云「貞姑馬鬣在江村，送汝黃泉六歲孫。地下相逢告父姥，遺民猶有一人存。」……

這是皇家的馬車，不用問，人們也知道這馬車上和-圖-書坐著的是什麼人，必定是陛下了，來的不僅僅只有陛下，還有皇后鄭靈、皇貴妃石昭等人，畢竟她們與顧夫人是相識多年，這個時候，自然要過來拜祭。

「寧人……」

朱明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便笑道。

朱明忠略點了下頭，昨天晚上那個奏摺確實讓他嚇了一跳，顧炎武居然要致仕還鄉，可以想象這事對他的打擊。

上午九時許，先是從一隊軍警來到首輔官邸，如臨大敵似的在官邸內外戒備，又過了半個小時，數輛外表極普通的輕便馬車在一小隊騎兵的護衛下駛來了，馬車上帶有皇室的徽章。

「嗯，」

內閣首輔大臣家有人故去了。很快中都就傳來了，顧首輔的夫人昨夜去世了。

「這些年，東奔西走三十余載，現在，終於可以歇了一歇了……」

薦人入閣，這是閣臣的責任，對此，顧炎武也沒有拒絕，早就已經考慮好人選的他，先思索片刻，而後才說道。

「陛下，武侯受任於軍旅，臣有幸優遊于太平盛世，二者似乎不可同日而語。」

說罷朱明忠揮手說道。

「陛下，昨夜內子去世，臣痛哭流涕之餘，思及近年來時常覺得兩目昏聵，略一操勞就身熱暈眩、心搖手顫，『七十懸車、古今通義』，臣虛齡已經七十歲了，懇請陛下允臣歸隱林下，舞鶴于昇平之世，歌詩于泉亭之間，不也是盛世美談？」

「密之，我已經向陛下致仕了！」

「不過姚啟聖曾事清，事逆，雖有才，卻不宜出任閣臣，嗯，李因篤、朱彝尊兩人皆可入閣，不過臣傾向於李因篤入閣。」

「陛下，非是臣不知報效君恩，只是，臣去意已決了！」

一邊是有心留，可另一邊是有心走，在書房中不過只聊了一會，顧炎武就再一次提出了致仕。

「你這是……」

看了眼感激涕零的顧炎武，朱明忠說道。

「朕對山陝之人絕無偏見！」

在得知陛下與皇后前來時，著實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