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首輔所言極是，這次奧朗則布要求大明僑民釋放其購買的奴婢，否則必定發兵解救，如果任由其得逞，非但僑民損失不下千萬，亦有可能導致我國聲威受挫，既然他們現在可以要求在偽周境內的僑民交出奴婢，那麼將來就有可能斥令我大明，到時又該如何處置？」

但是這樣的念頭，朱明忠也只是在心裏想想，就像在另一個時空中，許多人之所以表面上支持政治正解，是因為政治正解，確實在某種程度上體現出了個人的道德觀。

人，總需要表明立場。

大明可以廢止家奴，禁止蓄明人為奴。那是因為有海外的奴婢可以取代，或許只准女性|奴婢進入大明，但至少還有人可以取代，如果今天禁止輸入海外奴婢，保准明天那些人就會千方百計的納本國人為奴。

對於現在國內對海外奴婢使用的爭論，朱明忠內心中從來都是嗤之以鼻，一個個都是在那裡裝上道德君子，覺得使用海外奴婢好像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可是他們過去在虐待家奴的時候，虐待自己人的時候，一個個都不曾手軟過。

只不過，周昌今天顯然錯誤的估計了形勢，他沒有注意到皇帝本人的態度。

立場很重要。

「諸位卿家，你們這條是不是寫錯了？」

人，從來都是好逸惡勞的，誰不喜歡有人伺候著，尤其是被伺候慣了的人。

幾乎是不可能！

「臣以為，斷然不可出兵偽周！」

當著大臣們的面，朱明忠初略地翻了一下草案，對於這個草案中提及的大多數內容，他都是支持的，畢竟，將濟貧以法令的形式加以推進，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對於進步本身，朱明忠並不會排斥。

「不是支援他們，而是為了保護僑民！」

在立法的問題上，朱明忠幾乎不曾插手過，當然，除非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不過就今天的這份草案，卻讓朱明忠感覺到幾分為難。

周昌恭恭ｗｗw•hｅｔｕｂook.ｃｏｍ•coｍ敬敬的回答道。不過陛下的話，讓他覺察道，陛下對於偽周的態度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不稱「偽周」，而稱「吳周」，難道說，陛下對那裡是另有打算。

說話時，周昌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事實上，在使用奴婢的問題上，朝野一直都是爭議不斷，《大明律》禁止了明人自賣為奴婢，同樣也禁止使用明人為奴婢，違者舉族流放萬里，但是卻不禁止使用海外奴婢。這直接催生了一個龐大的海外奴婢貿易，這一貿易現在更是愈演愈烈。

「陛下，臣還有幾項立法草案之事請陛下御覽……」

反擊大義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大義去反擊。

「陛下，臣聽聞，所謂有『天竺婢』，皆是天竺南方亂民通過戰爭掠奪所得，男子往往賣于偽周，用於耕種充當苦力，而婦人大抵被賣到天朝，如此久而久之，我大明聲譽必定受損，還請陛下早作決斷，嚴令禁止……」

「其實培公如果當想要放還那些奴婢，不妨從自身做起，我記得上次到你府上，你那府上的色目婢的舞姿，那可是優美至極，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若是放還她們自由，不定她們公開表演，也可娛樂大眾不是？」

「其實，他們是想多了！」

朱明忠指著草案中的一條以嘲弄的語氣責問道。

「準確百姓行乞？難道諸位忘記了，之朝廷下令禁止百姓行乞嗎？」

說著便起身從袖子里取出了一份摺子遞了過去。

「傳今五軍都督府，命令他們制定計劃，從南天門調過去一支艦隊，如果德里方面不明白事理，那就想辦法讓他們明白，有些人，不教訓一個他們，他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現在是僑民求助，如果僑民求助，朝廷不加理睬的話，到時候，我等如何向其交待。」

搖著頭，周昌冷笑道。

看了一眼周昌，朱明忠果斷的搖頭說道。

「和_圖_書陛下，這偽周，確實不宜出兵，否則很難像天下人交待。畢竟現在出兵偽周，等同於出兵救援他們，如此，救援一個由漢奸所建土邦，如何讓天下人信服？」

張煌言自然是和過去一樣，完全站在方以智的一邊。不過如果皇帝與內閣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必然會站在皇帝的一邊，畢竟，他是勛臣，勛臣必須忠於皇家，畢竟只有勛臣才能與國同休。

周昌的立場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向世人表明，他對滿清、對漢奸一直懷有刻骨銘心的仇恨。當方以智主張救援的時候，他自然是第一個站出來加以反對，當然，他反對的不是救援僑民，而是反對幫助偽周。

「傳出去的話，就不再是笑話，而是奇恥大辱！到時候，世人必定追問，我大明何時變得如此寬宏大量，居然可以為保全漢奸的偽朝，興兵加以支援！」

冷眼瞧著周昌，朱明忠甚至暗自尋思著，是不是應該換一個人，一直以為，最厭煩的就是那些道德君子，難道，都過了這麼多年，他們真的以為所謂的「道德文章」能說服朕？

面對數百萬奴婢在過去二十幾年間，源源不斷的湧入大明，她們的來源是多樣的，但可以肯定其中很多人都是掠奪的。許多人呼籲停止這一貿易，在他看來，或許大明沒有直接掠奪，但是大明在貿易上的態度，卻直接催生了這一切。

「這次議題不涉及這個問題，此議改日再議。」

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朱明忠又說道。

在與梁同的一番深談之後，他基本上已經傾向於贊同梁同的意見，這也是他會在這裏堅持這個觀點的原因。

「臣，臣遵旨。」

沉吟片刻，朱明忠對一旁的侍從官令道。

朱明忠笑著說道。

「偽周，我們怎麼能向偽周派兵呢？陛下！」

「陛下，偽周是什麼人建的？是吳三桂，或許他已經身死，儘管現在偽王已經換為他人，可是他們畢和_圖_書竟是漢奸，他們逃到異域，至今沒有受到懲罰，已經是法外開恩了，現在還要派兵保護？笑話，這是笑話嗎？」

對於外界來說，當年他依附滿清權貴的過往，是被其強擄為包衣，也正因如此，在許多場合，他才會表現出對清虜的刻骨恨意，當初主張盡殊的是他，現在，當身處偽周的僑民遞來的請願書後，他的自然也是恨烏及烏。

濟貧，大明確實一直都有成體制的濟貧，只不過在另一方面，大明同樣也有禁止乞討的法令，而濟貧也局限於沒有勞動能力的人，這部《濟貧法》從公布之初，就一直飽受爭議，而爭議的核心就是乞討。

方以智眯著眼睛說道。

「陛下，臣以為，奴婢貿易必須要停止，既然朝廷不許明人自賣為奴，不準明人為奴為婢，那麼天竺婢、南洋婢、色目婢、西洋婢等等，也理應停止，諸夏蓄奴已經為人所不恥，今日，如若我大明為僑民的奴婢，斷然興兵加以支持，豈不就是助紂為虐？」

「僑民，必須要加以保護，這是不能動搖的原則，既然僑民的利益遭到損害，那麼，大明就必須要有所行動，德里方面……」

改日再議……議個毛線！

原本就有意在吳周的問題上，作出一些變化的朱明忠，思索片刻后，然後說道。

聖裁已經做出了，既便是有各種意見，作為大臣的眾人也只能選擇服從，對於這個結果，方以智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地方，跟隨陛下多年的他，很清楚陛下是一個極為護短的人，絕對不會容忍任何國家欺負大明的僑民。

「嗯，確實是如此，如果我們出兵的話，確實有可能造成外界的誤會，他們會誤會我們是去保護吳周，保護他們免遭德里方面的侵入吧。」

大明禁止乞討，將乞丐流放到海外，是為了充實海外殖民地、諸夏，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多年來如一日的推進，直接讓乞丐這個行當從大明消和圖書失。但是《濟貧法》卻准許乞丐在某些特定區域內乞討，這無疑是與禁止乞討的法令是相互抵觸的。

而對於以州卒小吏，且曾依付過清虜為包衣的周昌來說，他之所以成為閣臣，也是因緣際會，儘管他的出身上有些污點，可是，他卻巧妙的對自身的污點加以「修飾」。

一聽朱大咸這樣的諷刺，周昌的更是苦笑連連，朝中的大臣中，有誰家裡沒有幾個海外奴婢，現在被人這麼一說，他也只能苦笑拱手，同時岔開話題道。

僑民的利益是大義，同樣，奴婢的自由也是大義。當然，最重要的大義是什麼？是個人的立場！

說著他轉身陛下，然後說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

「回陛下，這一條款沒有差錯。」

心知陛下誤會自己的周昌暗自叫著苦，一旁的朱大咸又補刀說道。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身在內閣中的作用，就是為了達到文臣與勛臣之間的平衡。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會保持與方以智的一致，從而達到內閣內部的穩定。

不過，他仍然取出了草案中的條款向詢問道。

所謂的「政治正確」其實就是站在道德的致高點上去指責其它人，在某種程度上這確實是無懈可擊的，畢竟，絕大多數人總有一些顧忌，甚至就是朱明忠自己，也要顧忌後世史學家對自己的定論。所以也只能隱藏起內心的想法。

他必須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周昌當年成為包衣，不是心甘情願的，他是被迫的，他直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些人給他帶來的恥辱。

給陛下這麼一問，方以智等人連忙湊上前仔細看了看之後，以極為肯定的口吻回答道。

「哼哼，閣輔好一句如何處置，說來說去，也就是奴婢而已。」

作為個人，周昌必須要明確自己的立場只有如此，他身上的污點才不會為他人所指。有時候，污點可以成為他人攻擊自己的工具，當然，也可以作為表明態度的和圖書利器。

內閣！

其實，至少在這件事上，朱明忠真的誤會了周昌，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道德君子，之所以會站在道德的角度上高談闊論，完全是因為在他看來，解救僑民是大義，這個大義是不容辯駁的，但是那些僑民呆的地方，實在是讓人無法認同，會讓朝廷陷入接連不斷的麻煩中。

對於大明的文臣而言，能夠進入內閣，成為當朝輔臣，無疑是他們中許多人畢生的追求，成為內閣輔臣，除了才能之外，更重要的是機緣。

「沒有差錯？那麼之前朝廷頒布的法令呢？」

「他們怎麼就不知道，朕派兵過去，是為了讓那個什麼『吳周』自除國號，是為了斥責他們，這兵派過去，可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僑民！也為了教訓那些人，這麼多年，吳家的人在那裡做威做福多年，難道我大明就忘記當年吳三桂所犯下的罪孽嗎？朕是不會忘的，大明也不會忘記，當然，鞭屍那種事情，朕不屑為之，可有些事情，朕是畢生不忘……」

「其實，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和吳周有關，如果出兵保護僑民，等於間接保護了吳周，對嗎？」

朱明忠接過一看是一份《濟貧法》草案。依照大明朝的的規定任何一項法令在頒布膽必須以草案的形式呈報，然後，還需要公示三個月，儘管並沒有所謂的審議過程，但是必須經過內閣的討論，最後當然由皇帝批准，才能成為成文的法令。

對於他們的爭執，朱明忠並沒有做出決定，在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內閣大臣們爭執不下的時候，就會把問題丟到自己這裏，請求「聖裁」，倒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擔當，而是有些問題確實不是他們所能決定的。

面對方以智的堅持，周昌笑呵呵地說道：

「可是不出兵，又如何像天下人交待？」

既然不能用大義加以阻攔，那就直接阻攔吧。

坐在龍椅上的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後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

不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