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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通母親六年前亡故，父親三年前也病逝，如今蘇家是由他做主，子欲養而親不待，也難怪他會有如此感慨。

蘇通笑道：「請儘管放心，天黑之前保管沈公子得歸，今日不過是去飲宴，順帶聽聽琴曲，若是有歌舞……這些不提，到入夜之前，在下親自送沈公子回府。」

聽過之後，蘇通拍手叫好，順帶打賞了那彈三弦的老者幾個銅板，老者摸摸索索把銅板納入懷中，就要下樓。蘇通看著沈溪：「沈老弟或者不常出來走，不知這曲弦之音的美妙，不妨讓老人家再回來彈奏一首？」

等到了酒肆，把秀兒送走，蘇通微微嘆道：「沈老弟，令堂對你的關懷可真是無微不至啊。」

「老許頭，別以為我不知你那點伎倆，你以前私藏賞錢的事情還少了？這條街上的酒肆茶樓，你已經差不多得罪遍了，如果今天你不多出這一文錢，以後你就別進我這家鋪子來做生意！」

府試排名前十的考生，在院試中都要提坐號，無論是考了案首，還是考了第十，其實效果一樣，畢竟府試案首沒有保送資格。

老許頭不滿道：「我都說沒私藏了，卻硬要冤枉我老人家，實在是生活艱難啊。」

但在場的考生卻聽得饒有興緻。

不過這種事，他也不好揭破，雖然這老許頭有點江湖騙子的意思，但最少人家是憑本事吃飯，這種事最好不要當面打臉，難得糊塗嘛。

有個士子道：「何必等下次，今日我等難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聚首，不妨……」

這時候樓下，正在發生爭執，卻是剛才那彈三弦的江湖老藝人正在跟酒肆的掌柜為一文錢吵鬧。

蘇通自謙道：「胡公子應該敬沈老弟才是，他是案首，我這第三不值一提。與那前十也並無區別。」

那老者提著三弦「吱嘎」「吱嘎」彈著，沈溪聽了感覺有些難受，那音準實在太糟糕了，只是稍微成調，沒有一點悅耳動聽的感覺。沈溪清楚，這古代的三弦跟後世的現代三弦有所不同，音只有幾個，樂譜更少。

酒肆掌柜很擰，一文錢也不通融。

更主要的是，之前惠娘就在她耳邊說過，這蘇通的學問和修養都很好，可以讓沈溪多與蘇通走動。

沈溪更確信這老許頭在裝瞎。

這時候蘇通下樓，問明情況，笑著解釋一番，把剛才打賞數目告知，那酒肆掌柜這才知道這名叫「老許頭」的老藝人沒私藏，才悻悻作罷。

有心去見識，但又覺得這些人動機不良，沈溪還是稍微掙扎一下：「我娘說，讓我吃完飯早點兒回去，不能到入夜以後才回……」

沈溪趕緊擺手：「不必了，我這人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這種高雅之音一時欣賞不了。」

在場都是成年考生，家境都不錯，聽了蘇通的話，臉上均露出會心的笑容。好像欺負沈溪小孩子不懂，故意不予解釋，但沈溪卻知道這些人說的是教坊司。

沈溪氣不打一處來，和_圖_書你說讓我出來吃個飯，我應了你，你倒好，居然要帶我去風月場所，這不是欺負我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嗎？

沈溪趕緊道：「諸位，你們要去何處？這……一桌的酒菜不吃了？」

姓鄭的考生附議：「這提議甚好，卻說這酒肆的宴席，到底不比那處的酒宴香。今日我等出來，互相湊湊銀子，總該是夠了，要不這就把宴席挪挪地方？」

而有的人則為自己來年的院試擔憂，畢竟多了個強勁的對手，若沈溪考上，可能正好把他給刷下去。

說著站起身，有要走的意思。

提坐號就是把位置挪近主考官，在考試的時候讓考官盯著你，官方的說法是這樣你錄取的機會更高，但在糊名的情況下，這不會對考生的錄取有任何幫助，反倒容易因為面對主考官緊張，臨場發揮失常。

「哎呀呀，我好像遇到了一位貴人啊，這真是天生富貴的手相，千載難得一遇，將來一定是將相之才。」

沈溪仔細一聽，才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按照規矩，凡是這些來酒肆表演助興的藝人，無論得到多少賞錢都要與酒肆分賬，不然店家不會允許他們進門討生意。

周氏對沈溪一番殷殷囑託，最後還讓秀兒陪沈溪先一起過去，看看是哪家酒肆，如果晚上回來得晚，好派秀兒過去接。

蘇通笑道：「正合我意。」

沈溪以茶代酒，與眾人共飲一杯，此時這些考生居然準備了「娛興節目」，找來彈三弦的ｈtｔps://ｗｗw•hｅtｕbook•cｏm.ｃｏm江湖老藝人表演。

這話分明是說給蘇通等人聽的，這招裝可憐很有效，蘇通從懷裡又摸出倆銅板，送到其手上，老許頭雖然視線沒動，但手卻準確地把銅板接在手。

沈溪跟同屆考生一起出去吃飯，周氏本不想答應，可她再一想，雖然沈溪考了府試案首，但怎麼說沈家在這府城也算是「外來戶」，讓沈溪跟府城的士子多來往是有好處的。

有的是想巴結沈溪和蘇通，知道他二人的學問好將來肯定會有所作為，就好像是風險投資一樣，先花錢請客吃飯，以後多交際，那就算是朋友，若二人可以通過科舉進入官場，那他們的投資就算成功了，可以去拜訪這二人，混個屬官或者幕僚，再不濟也有個當官的朋友。

沈溪懷疑，這老頭的「白內障」也是偽裝出來的。

酒肆樓上有圓桌和方桌兩種，圓桌適合宴請之人較多。這次宴請的考生有六位，加上蘇通和沈溪總共八人。互報姓名，一番見禮，其實很多之前在考試之後都已經認識或者聽說過，此次前來都是這次府試中排名靠前的，成績最差也是前二十。

「……這幾文錢，可是我在外面彈奏時，有位路過的好心人給我的，掌柜的，你可不能連這都要分潤啊。」

但沈溪總覺得，這人的可憐相是裝出來的，因為剛才沈溪留意到，這老者在彈奏三弦的時候，聽到外面有異響，不是下意識豎耳去聽，而是把頭轉過去。

分賬是按二八和圖書分成，照理說也算公允，酒肆只收兩成，卻可以為這些江湖藝人介紹生意。

沈溪想了想，這問題不好回答，他現在歲數還小，就算十歲把縣試和府試都過了，也未必第二年就要參加院試，按照常理來說可以積累一下知識才應試。科舉考試，很多時候就算有才學，也要講究「資歷」，就算考得好，糊名的時候也名列前茅，等開封之後考官發覺你不適合錄取，還是會把你刷下去，畢竟不是每個考官都敢頂著外來的壓力錄取一個十歲孩童。

「……不能耽誤得太晚，入夜之前必須得回來，一定不能喝酒，也別吃得太飽，家裡給你留著飯。」

一眾人鬨笑。

蘇通笑道：「看來沈老弟不喜歡曲弦，那這樣，下次請你到好地方，找人為你彈奏琴樂，沈老弟總該能欣賞了吧？」

蘇通道：「無妨無妨，這麼一頓也花不了幾個錢，沈老弟跟著我們去個好地方，這時候去不早不晚。我們去了，沒有旁人打擾，倒可以看看……哈哈，沈老弟，你不用擔心，我們帶你去的是很高雅的地方，請你聽的也是這府城最好的琴樂，保管讓你樂不思蜀。」

旁人臉色有釋然的，也有不自然的，主要是今天宴請沈溪和蘇通的這些人，本來就各懷鬼胎。

這老藝人是個「瞎子」，這年頭沒有墨鏡，這老者雖然睜著眼，但眼睛都是白的，應該是「白內障」，在沒有手術的年頭，白內障算是不治之症。

「沈公子的才學實在令人佩服，不知明年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院考的打算否？」一名姓鄭的考生熱情問道。

酒菜上桌，菜肴葷素搭配，八菜一湯頗為豐盛，有人起來敬酒：「今日難得我等聚首，在下親自敬諸位一杯，尤其要敬蘇公子和沈公子，恭賀他二人在這次府試中取得優異成績。」

旁邊有人笑道：「沈公子年紀尚輕，如何會懂得其中的美妙？最多……過過乾癮罷了。」

那老藝人顯得有幾分凄涼。

就好像這次的汀州知府高明城，他很欣賞沈溪的才學，親自點了沈溪的案首，卻差點兒因此鬧出大亂子，影響他的烏紗帽。

因為日頭很高，這時間段並非開宴之時，但或者是知道沈溪出來不能太久，做東的考生就讓提前開席。等落座后，店家開始上酒菜，因沈溪不能喝酒，特別為他準備了茶水。

不過就在沈溪走下樓梯口的時候，老許頭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兩隻手同時上來摸索著他的手掌，嘴裏嘀咕：

進得酒肆，直接上二樓，偌大的閣樓里空空蕩蕩，只有一桌客人。

沈溪搖搖頭：「暫時未定下，若有機會，還是要嘗試一番。」

沈溪這才點了點頭，心裏帶著一點忐忑，跟著蘇通等人下樓。

那日他與沈永卓出來遊玩，曾見過教坊司二樓的兩位姑娘，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沈溪倒是真想見識一下那教坊司裏面到底是何模樣，是否如同騷人墨客描述的那樣，一棟小樓之內，花團錦簇夜夜笙歌，姑娘都是身材妙曼貌若天仙……

此事的發生，勢必會影響沈溪參加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