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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虎對沈溪道：「少爺，要不這樣，我們遲些日子再走，怎麼也要等您先入了學再說。」

按照歷史發展，程敏政來年春天就會牽涉進會試的舞弊案中，這趟渾水無論如何是碰不得的。

所以沈溪拒絕了林黛，借口自己還要溫書，不想被人打擾，讓林黛回自己房間睡覺。

小年夜，沈溪跟與他同來的三個女眷，入住「新家」。

蘇通想了想，不禁啞然失笑：「瞧沈老弟說的，我又非心存歹念之人，怎會有不便？不過沈老弟年後要去太學報道倒是真的，若不趁著現在多在京城走動，結識一些人，怕是年後沒什麼機會了。」

唐虎初次來到京城，還沒機會四處逛逛，這就要走，顯然有些不甘心。這可是大明朝的首都啊，天子腳下，連空氣都帶著龍氣，這種地方誰不想長住？唐虎心想：「馬九爺跟著小當家去了趟福州，轉眼就當了車馬幫福州分堂的當家，怎的我跟著小當家來了京城，就是要回汀州？」

這一路上，她成長得很快，而且越來越知性，她總是找機會跟沈溪同房，都被沈溪拒絕了。

沈溪搖搖頭：「家裡都是女眷，平日里我又不在家，多有不便。」

沈溪跟蘇通並未住同一家客棧，等沈溪另找地方安頓好，蘇通才從客棧夥計那裡得知沈溪已經搬出去了。

若說南京城的房價高，京城的房價更加高得離譜，光是租個一進的院子，每月租金就要三兩銀子，摺合一天一百文，這比在福州城裡住客棧還要貴許多。

……

無論如何，他才十二歲，雖然果實里有了籽，但籽遠未成熟。而且現在他和*圖*書要忙著做學問，備考會試，若真的貪戀溫柔，那會影響到他臨場發揮。就算他能忍耐得住，讓林黛懂得閨房之樂，便會不斷纏著他，索求之下無心向學。

沈溪繼續搖頭：「在下還是不去了。」

沈溪在京城租的院子雖然只有一進，卻有三個房間，正房自然歸他，另外兩間，林黛睡一間，寧兒和朱山睡一間。

到了三更天，沈溪放下書本，吹燈上床安寢，隔了堵牆壁都能聽到廂房裡傳來朱山那震天的打鼾聲。

沈溪的意思，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跟你說明情況並不是要害你，主要你是福建考生，學問又一般，怎會得到祖籍南直隸的程敏政的欣賞？

也難怪明朝大畫家沈周在得到程敏政的訃聞後作出「君子不知蠅有惡，小人安信玉無瑕」的感慨。

但不管怎麼說，租地方住要比在客棧划算許多。沈溪這一趟帶的人不少，要住客棧，最少需要三四個房間，一天光是房租花費就受不了。

來年蒙冤受屈的唐寅和徐經，怎麼說也是程敏政的同鄉，來了京城肯定會前往拜訪，而他二人的才學頗得程敏政欣賞，加上家財萬貫的徐經為人高調，「六如文譽籍甚，公卿造請者闐咽于巷。徐有優童數人，從六如日馳騁于都市中，都人矚目者已眾矣」，種種因素湊在一起，才會鬧出會試舞弊案來。

林黛自打南京城與沈溪同床共枕后，對沈溪的依戀更多了。

汀州商會的觸角根本沒延伸到京城來，就算日後有了根基，車馬幫也不能在京城這種地方大張旗鼓地行事。

唐虎也算是負責任，沒說來和-圖-書了馬上就嚷嚷著要走，雖然明知道回到汀州就會有金錢和職位上的獎勵。

沈溪在家有沈明鈞夫婦和惠娘照顧，他安心讀書便可，但到了外面，他是名副其實的「老爺」，任何事情都得他一手經辦，而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條，租下院子，簡單置辦了床單被褥，就可以住進去了。

沈溪問道：「蘇公子進京后要見何人啊？」

沈溪還沒入學，林黛那邊已經計劃好了，若沈溪平日里住太學不回來，她就睡沈溪那邊，讓寧兒和朱山分房睡。

天子腳下，下有府縣衙門，中間有順天府，上有朝廷六部尚書以及內閣學士，又或者是皇親國戚，甚至是皇帝，京城任何一個地下勢力，就有可能牽扯出一個無法招惹的龐然大物。

沈溪旅途勞頓，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的落腳點，本應該好好休息，可心中想的事情多了，反倒睡不著。

南方以米食為主，而北方則以麵食為主，京城買到的麵食乾糧，幾人吃得不太習慣，這令遷居飯吃得不是很痛快。

至於蘇通那邊則簡單許多，反正他在京城只會逗留到來年三月會試結束，並未打算在京城長住。

蘇通笑道：「原來沈老弟是擔心這個，卻不知程老侍郎弟子眾多，又曾主持應天府鄉試，更何況年底到京考生，大多會前往拜見，若說鬻題，那豈不人人都要背這罪名？但若你我不去見，令程老侍郎責怪，怕是你我別想在這屆會試中出類拔萃。」

沈溪剛把自己的床鋪整理好，林黛就抱著自己的枕頭過來了，立在門口怯生生望著他，欲言又止，好像在等沈溪說話和_圖_書。

再者，這次會試你純屬陪太子功書，去拜訪一下沒關係。但我卻不同，我十三歲就應會試本就很礙眼，我還知道來年程敏政要出的考題，準備有所作為。若我前去拜訪，別人肯定以為我也是從程敏政那裡得到的考題，那我豈非冤枉大了？

入住這天雖然是小年夜，但畢竟人在異鄉，二主二仆四人都是舉目無親，只能聚在一起吃頓慶祝喬遷新居的晚餐。

在汀州府，知府衙門的公子就可以橫行無忌，到了京城，順天府尹自己走在街上都要小心，或者路上撞著個人，就算不是朝廷官員，但只要是首輔大人又或者是外戚公候的門子，或許就要倒大霉。

蘇通開懷一笑：「要拜訪之人不少，可有些人即便投了拜帖也未必能見到，但……禮部程老侍郎一向熱情好客，又是明年會試主考的不二人選，我等最好還是去見見。」

……

蘇通將沈溪這樣一個與他年歲不相符之人引為知交，主要是二人進學路基本平順，既是朋友，又是同案。

「禮部程老侍郎」，不用說就是剛剛擢為禮部右侍郎的程敏政？

現在這院子算是林黛跟沈溪的第一個家，林黛想做女主人，就不能與身為一家之主的沈溪分房睡，那樣會少了家的氛圍。

沈溪搖搖頭：「我到京城上學，不宜太過張揚……這院子小，你們住不下，客棧那邊又實在太貴。你們還是早些回汀州，回去后對當家的和我爹娘說，我在這裏已經安頓好了，讓他們不要挂念。」

兩人一見面，蘇通便出言責怪：「沈老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換地方住也不通知我和圖書一聲，我也好到府上拜會一下。」

但沈溪就算知道她要說什麼，也不會主動提出來。沈溪邊收拾邊問：「你那邊收拾好了？」

吃過飯，院子外面已經敲響二更，各自回房收拾。

沈溪道：「總之不要見就對了，若程侍郎明年果真為禮部會試主考，你我去見，難免會落得鬻題之嫌。」

但相交滿天下，知己卻無一人！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沈溪跟唐虎出來把住的地方給落實。地方僻靜，雖然距離蘇通住的客棧有些遠，但畢竟是來趕考，不用經常見面，遠不遠的也沒什麼關係。沈溪本來也不想總是被蘇通叨擾。

程敏政出生於正統十一年，乃南京兵部尚書程信之子。十歲時，以「神童」被薦入朝，由英宗下詔，就讀於翰林院，十九歲時中順天府鄉試解元，成化二年中一甲二名進士，為同榜三百五十餘人中最少者。歷官左諭德，直講東宮，學識淵博，為一時之冠。待弘治皇帝嗣位，擢少詹，直經筵，目前官已至禮部右侍郎。

因為一行中有女眷，按照之前的計劃，要租個院子將林黛和寧兒、朱山三人安頓好，所以沈溪進城第一件事便是為住處奔走。

這次沈溪依然沒給林黛機會，因為他怕到了晚上，林黛會更加主動，到時候他難以拒絕。

沈溪不知他的到來是否會改變歷史的走向，但程敏政敗就敗在他「熱情好客」，你說一個聲名卓著可能成為來年會試主考之人，這時候應該避忌見客才是，可他偏偏對應考學子來者不拒，再加上他為人好出風頭，喜歡讚揚有才學的後生，才會讓人有機可趁。

進城當和_圖_書日，沈溪先找了家客棧住下來。

蘇通有幾分失望：「要說這程老侍郎，真正的少年英才，與沈老弟一樣都被譽為神童，且二十歲就中進士，何等年少有為，不去拜訪實在可惜！」

蘇通走一路結交一路，此也為當下讀書人的習慣。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沿途所見之人說認識都認識，畢竟聚在一起吃過酒，一起做過學問。

因為還沒開灶，除了吃些乾糧，只有從客棧帶過來的腌鹵冷盤。

蘇通驚訝地問道：「這是為何？」

沈溪已經做好準備，老老實實參加這屆會試，實在不行，隨便做篇文章糊弄過去，怎麼也不能牽扯進舞弊案中，他現在獲得入學太學的機會，十三歲就中進士或許太早了些，不如多學幾年，當作學問的積累。

沈溪趕緊搖了搖頭：「誰人都可見，但程老侍郎，我們還是不要見為好。」

次日，沈溪和蘇通繼續北上，過了江水，道路更為開闊平坦，但行船始終要方便許多。剛到揚州，蘇通便找到船隻，玉娘一行的船緊跟在後面，到臘月二十一，經過兩個多月的趕路之後，終於抵達順天府。

唐虎等人送沈溪平安到京城后就得折返回去，沈溪要在京城久住，他們在京城沒什麼營生，光靠沈溪養活不太現實。

林黛抱著枕頭走到沈溪身後，伸手拉了拉他袖子，道：「我那邊讓寧兒收拾，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其實也是寧兒這一路上總是委屈地抱怨，她和朱山睡在一起實在難以入眠。朱山年歲不大，可睡覺打鼾聲簡直驚天動地，用寧兒的話說，就是聽每天晚上打雷也比睡在朱山身邊要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