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半晌后，沈溪道：「若玉娘暫時不歸，在下等明日再來吧。」

適逢會考前夕，沈溪本不想與玉娘及她背後的勢力有何接觸，怕因此而分心，但看玉娘請柬上的內容，說是有「要事商談」，分明是有事相求，沈溪欠了玉娘老大一個人情，無論如何不可能視而不見。

雲柳微微頷首，正要起身，之前的那名少女進門來，怯生生地道：「沈公子，兩位女兄，娘娘回來了。」

少女進去通傳后沒過一會兒，出來道：「女兄請公子進內等候。」

雖然已是「故交」，沈溪十歲就與她相識，如今都快三年了，但熙兒那刁蠻任性的性格倒是沒怎麼改變。

朱山站在門口，看著那朱漆大門，讚歎道：「好大啊。」

熙兒眯眼打量沈溪，語氣帶著幾分驕縱。

雲柳又瞪了熙兒一眼，熙兒苦著臉，低下頭生悶氣。

但再一想，若玉娘僅僅是為開青樓又或者要安頓身邊這些姑娘，根本就沒有必要找他幫忙。或者玉娘跟他要說的事情，跟玉娘本身的身份和來歷有關。若真是如此，等一等也未嘗不可。

過了半晌，雲柳才從裏面出來，不但換上一身嫩黃色羅衫，而且髮飾已經整理過了，只是剛剛沐浴完，絕美的俏臉抹上了一層緋紅，濕淋淋的頭髮披在肩上。

沈溪心想：「若不知，還以為她對我有意。可我與她相差五六歲，她又對我有諸多不滿，這怎麼可能？這女兒家的心思，還真是捉摸不透。」

既然內屋和外屋之間不能直視，沈溪也就沒那麼多拘禮，在外屋隨便找了張木椅坐了下來。

熙兒儘管不怎麼情願，但還是氣呼呼走過來，向沈溪行禮問安。

這種和圖書院子，一般是達官顯貴的寓所，沈溪不知道玉娘是買來還是租來的院子，從院子正門的格局看，應該是官字頭的院落，若是平民買下來，院門是要重新修繕的，不能在禮制上有所僭越。

雲柳搖了搖頭，道：「奴家也不清楚……還是等公子親自詢問玉娘，想必會得到滿意的答案……公子請喝茶。」

丫鬟帶著二人進到正堂，這才嬌聲道：「娘娘出門去了……奴婢先進去通傳。」

沈溪並不是來做客閑話家常的，若非玉娘在請柬上寫得鄭重，他也不會到這種全是女人的地方拜訪。

就事情本身而言，熙兒和雲柳或者並沒有以身相許的意思，但熙兒不甘心自己連被白送都不要，而雲柳則覺得沈溪嫌棄她的姿色和出身。

京城的普通民居以四合院為主，小門小戶就是普通的四合院，天井狹窄，而大門大戶則是「大四合大院」，也稱為「大宅門」，屬於複合四合院，通常是五南五北或者七南七北，由多個四合院縱深鏈接而成前院、後院、東院、西院、正院、偏院、廂院、跨院、書房院、圍房院、馬號等等院子所組成。

「住處不太方便講，京城乃首善之地，住客棧耗費銀錢多，身邊女眷也有諸多不便，找個僻靜的院子居住更好些。」

玉娘不在家，若是熙兒或者還會使壞來捉弄他，但云柳屬於淑女，之前對他也頗多敬重，沈溪看得出那種敬重並非是虛情假意，而是發自真心。

當下道：「不知玉娘有什麼要緊事，一定讓我過來？」

雲柳面色有些羞赧：「能為沈公子撫琴，是小女子的榮幸。玉娘本想將小女子送與沈公和_圖_書子，可惜小女子沒有福分……」

聽口音，似乎並非來自福建之地，而是江南一帶的吳儂口音。

「知道了，少爺。」

沈溪正在想，要不等改日再來拜訪？這時候熙兒從外面走了進來，瞧見沈溪，黛眉立時蹙了起來。

房間里氣氛有些尷尬，玉娘為了達到什麼目的，以感恩為名要將雲柳和熙兒送給沈溪，卻被他拒絕。

雲柳道：「玉娘前幾日往客棧送了請帖，沒見到沈公子人，不知沈公子如今在何處落腳？」

說話間就見一身男裝的玉娘，進到偏院，正往房間而來。

沈溪苦笑：「不必了，雲柳姑娘難得贖籍為良，又何必做一些不情願之事呢？」

朱山非常聽話。經過這幾個月相處，她對沈溪這個少主人很是恭敬，她也知道以自己的笨腦子，只要聽從吩咐就可以了，總之沈溪不會害她，還會供她好吃好喝。自打跟沈溪相識后，小日子便過得無比快活。

「不可不可。」

京城的區域劃分以坊為主，坊之下為鋪，之後是街巷和衚衕。

沈溪到京城后除了在家裡溫書，也就是在租住的院子附近活動，這些傳聞中的鬧市區從未去逛過，以至於這次去崇文門，連路如何走都不知道。

玉娘說是來京城投奔故友，可她一介女子，哪裡來的什麼故友？連這宅子從何而來，都透出一抹神秘！

熙兒憤憤不平：「既知如此，那你還非要帶女眷出來？」

雲柳道：「沈公子若覺得無聊，不妨由小女子為沈公子撫琴一曲……」

聽到雲柳的聲音，沈溪就沒那麼多戒備了。

「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你啊！」

沈溪與雲柳又閑聊幾句，問的都是兩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京城後生活起居是否適應，雲柳從風塵中出來，絕口不提風月之事，沈溪也不會去跟雲柳探討什麼學問，除了這種類似於客套的噓寒問暖，其實二者之間也沒什麼共同語言。

顯然熙兒生氣，還有雲柳自卑，都源自於此事。

這性格出現在風塵女子身上，本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可熙兒與一般的風塵女子卻不同，並不需要討男人歡心過活，在沈溪眼裡反倒形成了一種特立獨行的魅力。

沈溪隨少女到了裏面，過了兩個院子，二人來到偏院的東廂外，少女道：「女兄在裏面等候。」

非禮勿視，但沈溪還是情不自禁往裡面看了一眼，卻見內屋和外屋之外隔著帘子，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應該是雲柳已經沐浴完，正行到屏風後面更衣。

沈溪讓她上前敲門，一會兒門從裏面打開個小小的縫隙，裏面傳來嬌怯的聲音：「你們是誰？」

好在城裡的轎夫和馬車行很多，到處都能僱到轎子和馬車，馬夫和轎夫就好像後世的計程車司機，對城裡的每一條街道都摸得門清。

「說笑了，說笑了。」

到京城已經有一段時日，沈溪料想玉娘應該跟她背後的人見過面了。

沈溪心說這真是強留客啊，我來了，你又不說什麼事，讓我在這裏乾等。

雲柳淺淺一笑，道了個萬福，這才道：「沈公子見外了，您是貴人，玉娘不在，小女子怎敢怠慢？沈公子請坐便是……」

沈溪也不知她哪兒來這麼多火氣，淡淡一笑，隨後將頭側向一邊。等回過頭再與她對視時，熙兒緊咬著下唇，似乎越發著惱了。

沈溪帶著朱山進到裏面，過門廊進入正院和_圖_書，院子里種著幾棵杏子樹，但現在是寒冬臘月，樹子光禿禿的，風景全無。

窸窸窣窣的聲音陸續傳來，沈溪聽到耳里，浮想聯翩。他不知道雲柳為何要在大冬天的下午沐浴，或許是這個時候氣溫要高一點吧。

雲柳笑道：「無妨，小女子本是北方人，對於北方的天氣還算適應，今日睡了午覺，起來后便沐浴一新……本來說好今夜要跟玉娘上門拜會公子，小女子豈能不識禮數？」

沈溪剛推開門，就覺得哪裡不對，裏面傳來的竟是水聲。

沈溪走到門前，敲了敲門，裏面傳來雲柳的聲音：「沈公子嗎？請進。」

以前她住在陸家，已覺得陸家那大宅子好似宮殿一樣，可跟眼前院子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而玉娘住的地方，就是一個大四合院，五南五北的格局。

含嗔貽笑，縹緲若神！

現在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沈溪不敢再繼續待下去了，站起來道：「我們不妨挪步到正堂那邊，等玉娘回來……」

雲柳叱責道：「妹妹，不得對沈公子無禮！快過來見禮……」

沈溪抬頭看著雲柳尚未乾的頭髮，道：「北方天冷，冬日不宜沐浴太多。」

沈溪不由搖頭苦笑，人家一個姑娘家正在裏面沐浴，他這個時候進來像什麼話？正要回身出去，雲柳聲音傳來：「公子先請自便，小女子收拾過，再出來相迎。」

「在下應玉娘所請，前來拜會。」

裏面的少女年歲雖小，但卻識字，她看過沈溪遞過去的請帖后，這才將門打開，低著頭道：「沈公子裏面請。」

沈溪首先確定沒有認錯門，這才將拜帖遞上。

除了崇文門外，京城皇城四門、東四牌樓、西四牌樓、鐘鼓樓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及朝陽、安定、西直、阜成、宣武門附近都有市集，尤以正陽門的棋盤街和東華門的燈市、復興門的城隍廟市、東安門裡的內市最為繁華熱鬧。

雲柳趕緊勸阻，「玉娘有交待，若這兩日沈公子到來，在她回來之前，無論怎樣都務必留下公子。這件事很要緊，小女子不敢擅自做主，請公子多逗留片刻，不然……小女子不好對玉娘交待。」

在沈溪與雲柳說話時，熙兒立在旁邊一語不發。

玉娘約見之處，並非客棧，而是崇文門附近一處民宅。

沈溪猜想玉娘在進京城途中，沿途買了一些妙齡少女，畢竟到京師后她是要重操舊業開青樓的。至於「娘娘」這稱呼，是南方許多地方方言中是對女性長輩的一種敬稱。

作為大明朝的首都，京城繁華異常，沿途不見有空曠之所，民居和店房將整個京師之地悉數填滿。

沈溪起身道：「雲柳姑娘沐浴，本不該打擾的。」

不多時，方才迎客那少女已將茶水奉上。

沈溪心想：「因為要拜訪我，所以先沐浴更衣，這禮數是否太隆重了些？我若不來，想必玉娘也知道我住在何處，看來她身後的勢力果然了得，就不知道是六部衙門，還是廠衛？」

沈溪點點頭，站起身來，朱山剛要起身，沈溪擺擺手：「小山，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出來。」

明清兩朝，從運河進京，只能走崇文門一線，水路交通極為方便，同時官方規定凡進城貨物一律「赴崇文門並納正條船三稅」，使得崇文門一帶形成繁華的市場區。

沈溪有些奇怪少女口中的「女兄」是誰。玉娘手下的姑娘，都以姐妹來排輩，若少女是新來的，那人人都是她的「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