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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怕這個，順天府那邊已給了她一個全新的身份，戶籍也給弄好了，以後她就是個奴婢，就算出了事，也查無實證。」彭余自信滿滿地說道。

「沈大人，人我們已給您送到城西一個小院，這從刑部大佬接出來的姑娘，有時候欠些管教，就怕她們尋死覓活，那邊有專門的老媽子教導。您老要是急著要人，今晚就可以把人接出來，等事後再把人送回去，保管過一兩個月，人就變得安分老實，您再把人接走，這樣再好不過。」

正是沈溪熟悉的李家小姐。

得到通傳后，沈溪到門口看到人才知道是之前給他安排去刑部大牢贖買李家小姐的彭余。

沈溪微微頷首，擺手讓彭余出去，彭余臨出門把門關好，但人並未走遠，而是到隔壁，向老虔婆交待著什麼。

彭余嘆了口氣，道：「沒辦法，有些事純屬逼出來的，最初做這行當時我們直接把姑娘送到主人家裡，誰知道那些姑娘每天就琢磨怎麼逃跑，脾氣倔不聽話不說，還尋死尋活，鬧得家宅不寧，惹得那些主顧大不高興，但又擔心事情泄露所以搞得很窩火。」

詹事府的中上層官員，大部分都掛著翰林院的官職，這天基本都過來開會了，但侍講學士和侍讀學士以上官員的獎金，會有專人送到府上。

彭余趕緊擺手：「人已經買出來了，哪裡還能再收您銀子？沈大人看來對這李小姐情有獨鍾啊，聽說她……為人倒是老實，就是怕她……得罪您。」

女子身上並非穿著錦衣，但也不是囚衣，而是一身破舊的麻布衣，但布衣荊釵難掩芳華和*圖*書，她有著足夠的姿色吸引人的目光。

沈溪心想，這套買賣人的體系居然如此健全，從中間人找買家，到商量價格，再用死屍換活人，然後把人死在獄中的情況上報，再到刑部上官批准，把人接出來有專人管教，另一頭找人給辦假戶籍……

彭余湊過來低聲說道，「這周圍人多眼雜，若被有心人見到，肯定會疑神疑鬼，這李家小姐以前曾拋頭露面過，京城見過她的人不少。再者……您關起門辦事……也不太方便。」

有買賣，就有為買賣服務的人，彭余只是個中介，在他之外還有很多人為這單生意服務，為的便是保證買主滿意。

過了大約兩刻鐘，馬車停了下來，抵達彭余說好的客棧。

沈溪點了點頭，進到房裡，只見一個蒙上眼睛，嘴裏也用布帛塞著，身上五花大綁的女子坐在床沿邊，旁邊正有一個老虔婆勸導。

散會後，沈溪拿著裝銀子的木匣走出登瀛門，朱希周追了兩步跟上來道：「沈諭德，不知接下來是否有時間？年底了同僚們想聚一聚……」

朱起和朱山父女趕的馬車已經停在翰林院門口。

「大人，此處終非久留之地。」

……

如此一來，沈溪便有了大把空閑時間安頓家人，為年後喬遷新居做準備。

顧客是上帝，這準則放在大明朝同樣適用。

「那就說好了，在下一定掃榻以待。」沈溪笑著行禮，然後拿著銀匣子出了翰林院大門。

李二小姐目不能視物，心裏緊張，身體扭動兩下但並不能掙脫。

沈溪在京城沒私下置辦「外宅」，人從專和圖書門訓練人的小院接出來后只能暫時送到客棧安置。

沈溪搖了搖頭，並未多想。

彭余臉上頓時又露出神秘的笑容，顯然他在京城門路很野，什麼事情都能幫沈溪辦妥。

沈溪道：「既然一手交人一手交錢，錢貨兩清，人我如何處置不用你們操心，我不會將這件事情張揚出去。」

臘月二十九，沈溪在詹事府整理了半天文案，下午他還得去翰林院那邊完成兩份誥敕，如此年底所有事情便完事大吉。

彭余把人安排在靠里的客房。彭余道：「我連隔壁的房間也一併租了下來，保管不會有人打攪沈大人的好事。」

朱起駕著馬車走遠，沈溪忽然覺得朱起對京城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他這個已在京城住了兩年的人。

大明官員雖然有明確的俸祿，但到年底時多少有些賞賜，名義上是皇帝恩賜，其實質不過是獎金。

主要涉及發「年終獎」的問題。

彭余堆笑著問道，「沈大人準備怎生安排？」

沈溪在翰林院幾乎辦了一下午的差。

詹事府沒有「年終獎」一說，不過按照往常年慣例，皇帝會在年初時給詹事府的人發放一筆實在的獎勵，這獎勵並非出自戶部，多半都來自於內庫撥款。

沈溪這一年沒來過翰林院幾回，下午寫了兩份誥敕，基本都是照本宣科，沈溪覺得以後多少要做點兒實事，這樣領獎金的時候名正言順些。

沈溪拿出二兩小銀錁，道：「這是茶錢，拿著吧，你先把人送到客棧，等我下工就去。」

朱起笑道：「那大人小心，小的這就去了。」

可那些大家閨秀和-圖-書出身的夫人、小姐和受寵的滕妾就不同了，她們突然從趾高氣揚錦衣玉食變成階下囚，被人用死屍頂替販賣出來，心裏落差太大，很容易尋死，甚至作出一些衝撞買主的事情。

「要不要下官幫忙？」

聽到這銘記心底的聲音，李二小姐身體突然一僵，之後一動不動了。

「大人，現在回府嗎？」朱起看到沈溪的身影，趕緊點頭哈腰上前問候。

沈溪有些詫異：「你們考慮得可真夠周祥的！」

「兩次三番后，他們寧可等公堂審結后多花點兒錢把人贖走，也不想走我們的途徑。大家出來混都是為了賺點兒辛苦錢，這些養在深閨里的姑娘不懂事，我們只能找人教導她們規矩。」

沈溪點頭，在彭余引領下上樓。

或許是以前見到那些心急的買家太多，他才會如此「知情識趣」。

數量還不少，以沈溪翰林侍講的官位差不多有四十多兩銀子，翰林院待遇之優厚可見一斑，要知道這時代很多清水衙門甚至連獎金都沒有。

……

彭余看向沈溪的目光略帶幾分促狹，大概是說，若李二小姐反抗，您這小身板怕不是對手，萬一被打傷，這事我們可擔待不起。

要發錢，就要開會，表達對皇帝的感激和愛戴。

新宅子那邊，沈溪這個新家主不時要過去打點，雖然府里什麼東西都是現成的，但內院幾個主人房間的床單被褥總得換新的，還有就是那些傢具擺設，得完全按照沈溪的意思重新擺一遍，前院的大廳、會客廳和書房也得重新布局，尤其是書房得添置書架、古董架以及桌椅，將來訪和*圖*書客到來主要在這裏活動，所以布置的時候格外用心。

等朱起走遠了，沈溪才想起沒讓朱起把銀匣子捎回去，不過轉念一想，李二小姐那邊需要銀錢生活，這筆銀子說不一定會派上用場。當下到街口的馬車行，雇了輛馬車前往西城。

刑部大牢出來的女子，若是那歌姬舞姬，又或者是丫鬟以及不得志的妾侍，被私下買賣一般都不會有什麼逆反心理，她們去哪裡都一樣，無非是被人當作玩物，只期冀買她的主人能夠善待。

沈溪輕嘆：「李小姐，久違了。」

沈溪道：「我知道，所以等見過李小姐后就會去租宅子。」

沈溪到的時候，彭余正在跟客棧掌柜聊天，見到沈溪，彭余過來見禮，卻不敢把沈溪的身份表露。

「難道是錯覺？」

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沈溪心想，要去見李二小姐，總不能先讓家裡人知道，不管怎麼說李二小姐的身份很尷尬，到現在他連怎麼安置人都沒想好。

雖然朱起才進京不到兩天，但他似乎對京城的環境頗為熟悉，不用別人帶路，就自己駕車找到翰林院。

「是，有老媽子看著，沈大人請儘管放心，這客棧掌柜不敢亂說話。」彭余看起來連市井關係也有，背後除了官方勢力，與地痞流氓也有交接。

彭余只當沈溪要在這裏先跟李二小姐發生點兒什麼再走。

刑部的人也等著過年，年後刑部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開衙門，遲則生變，於是趁著年底前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好，如此錢也賺了，對上面也能交差，還方便與沈溪這個「貴人」攀上交情。

「人就不用你們教導了，我和*圖*書想早點兒把人接出來安頓……哦對了，不需要再交什麼銀子吧？」沈溪問道。

居然有一套完整的「售後服務」！

中午沒等沈溪吃過飯，就有人找到詹事府。

沈溪想到待會兒還要去看李二小姐，不由搖頭：「朱侍講，家中高堂剛帶著弟妹進京，俗務纏身，年後有時間在下一定履約。」

沈溪微微一笑：「有些事不方便彭兄弟幫忙，我自己來就好，人在樓上？」

連朝廷各部衙門都未必有這麼好的協調性和辦事能力，一群人販子效率卻如此之高。

因為從牢房裡買人本身就是破壞《大明律》之事，主人家通常不想把事情鬧大，若遇上買回來的人鬧騰不休，很多時候會狠下心殺人滅口，導致人財兩失，多經歷兩次就不想再走這種便宜高效的途徑。

朱希周帶著幾分艷羡：「沈諭德可真是我輩翰林官的驕傲，這才兩年不到就已是日講官和東宮講官，聽說陛下還賜了一座府第，等喬遷新居時一定告之，我等好登門賀喜。」

彭余作為中介，拿了他一百兩銀子，兩天下來就把事情辦妥了。

臨近年關，身為東宮講師的沈溪，卻不用去給太子上課，每天只需到詹事府點一下卯，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其他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

「沒個眼力勁兒，出來候著，一會兒幫忙把人送到該去的地方。」彭余對老虔婆語氣中帶著幾分囂張跋扈，待其恭敬退下后，立馬換上笑臉看向沈溪，「這裏交給老爺，老爺有什麼事情的話，只管喊一聲就好，下官在外面候著。」

「朱老伯，你先帶小山回去吧，我尚有點兒事情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