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什麼叫我生憨娃兒的時候難產而死，我生那小子時可順利呢，別人還說我不像生頭胎，最後連個病根都沒落下，後來還給你們沈家又添了子嗣，現在你臨老糊塗，居然當我早就死了！？

「小郎的娘？呸呸，小郎的娘早死了，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小郎從小就孤苦伶仃，是我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走開！」

老太太這會兒誰都不認識，就想著她有個寶貝孫子，到處叫喚。

老太太怒斥一聲，這下可把王氏高興壞了。

周氏差點兒脫口而出，你才死的早呢。老不死的，沒事就咒我早點死，讓別人以為你孫子那狀元是你一手栽培出來的吧？

堂屋裡陸陸續續來人，結果才到幾個，她就趕緊把這好消息說出來。跟之前她當家主時各房的反應一樣，各房人臉上的表情不一，有出言恭賀的，有不動聲色做深思狀的，也有不屑一顧的，可謂心思各異，幾家歡喜幾家憂。

「娘，七郎已經考上了狀元，不用上學了。現在正在京城當官呢。」馮氏過去提醒道。

三房的沈孫氏和四房的馮氏在旁邊看熱鬧，管大房和幺房鬧成什麼樣子呢，最後別影響我們自家的日子就好，她們的丈夫去福州城送考，自己還要照顧老太太和兒女，沒那麼多時間摻和家庭矛盾。

周氏對於施行家法非常堅持。

她恨了王氏十幾年，終於現在輪到她掌權，現在還有這麼個好機會能打王氏，她怎麼都不想錯過。

周氏氣憤不已，本來她還想著，既然我有了孫子，再留下來照顧你們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

這下連馮氏也無話可說，只能陪著老太太出門，滿院子去找「小www.ｈeｔubook.ｃom.ｃoｍ郎」。

王氏跟周氏掐架是有過，這麼直接挨打尚屬第一次，而且這一記耳光力道太足，王氏被打懵了：「你……你敢打我？」

虧我還來幫你當家，感情你這是沒記得有我這個人啊！

「小郎上學沒回來啊？一定讓他進房來看我，我給他煮了兩個雞蛋，看看……熱乎著呢。」

「是嗎？」

只見老太太臉上帶著迷惘的神情，從內屋走了出來，往各人身上打量一眼，似乎都不認識，最後說道：「我是來找我孫兒的，他剛去上學了，不知幾時回來？」

周氏一巴掌抽在王氏臉上，勢大力沉的一記耳光，頓時王氏的嘴角血跡清晰可見。

周氏喋喋不休：「家法呢，怎還沒請動家法？」

「相公，這等好消息當然要當著家人的面說才好，憨娃兒這才十五歲，當了狀元升了官又有了兒子，以後沈家中興不全靠他了？」

「什麼時候煮的雞蛋？」

「娘子，就算小郎有了兒子，我們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再說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先告訴娘嗎？」

周氏順手把雞蛋殼丟到王氏的臉上，怒不可遏：「讓你們好好照顧娘，娘什麼時候拿了雞蛋回屋？看看，都壞掉了！」

這也是老太太當初嚴謹治家養成的習慣，各房缺少一家人應有的團結友愛，而是彼此暗鬥，或者是冷眼旁觀。

王氏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你……不是哪位啊？我找我孫兒，孫兒……小郎，你去哪裡了，祖母要給你講故事，講你祖父當年的故事，小郎……」

沈家今時不同往日，早已不把雞蛋當成金貴的東西，平日根本就和-圖-書沒人數籃子里到底有幾個雞蛋，老太太什麼時候藏了兩個回去，沒人留意。

周氏聽說自己有孫子了，興奮得從椅子上蹦起來，出了院門，三步兩步就到了正院正堂，叫人把各房人都召出來，準備當眾宣布這個好消息。

王氏叉著腰就要上前去跟周氏拚命，不過還沒等她靠前，就被兒子、兒媳給攔住了。

老太太臉色好轉了一些，「六郎……哪個六郎啊？」

讓你們夫妻倆總嘚瑟，說什麼娘不記得別人就記得你們幺房的人，現在可好，娘當你都死了，連你這個人都不再承認！

「我就打你怎麼著？叫你胡說八道……現在是我們五房當家，我是一家之主……來人啊，家法伺候，我要用戒尺好好打這個玷污家族名聲的大罪人，看看以後她還長不長記性！」

王氏憤怒地擦了把臉，道：「如今當家的可是弟妹你呢。」

沈永卓的夫人沈呂氏此時連話都不敢說，只是死死地拉著婆婆的身子，因為連他們這些做小輩的也看出來了，王氏剛才是自己討打……

周氏就算早已經準備逃出寧化，回京城過她的好日子，臨走之前她也想試試沈家家主的真正威風。

但現在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她就一個想法，老娘要回京城帶孫子去，這沈家誰愛當家誰當，就算你們苦苦哀求，老娘就是不想伺候你們了！

周氏聽了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當初她偷偷給兒子吃雞蛋，以為旁人不知，沒想到老太太心知肚明。

老太太老是吵著要找沈溪，全家上下沒什麼好辦法，最後馮氏說了一句：「娘，六郎考上了秀才，跟他大伯一起去省城考舉人去了。」

等一家老小把hetubook.com.com老太太送進房裡，周氏正好感覺自己餓了，手上有兩個熱乎乎的雞蛋，也沒多想，便往茶几上一磕，可惜卻不是熟雞蛋而是兩個生雞蛋，還發出一股臭氣，卻是被老太太在懷裡焐久了早已經變質，黑濁的蛋漿濺了她一身。

周氏高興得不得了。

家裡不過添了丁口罷了，早在他們離開京城時謝韻兒就懷孕了，生孩子是遲早的事情，有必要如此激動？

臨進屋門前，老太太真的從懷裡掏出倆雞蛋來。

以前老太太犯病嚴重的時候，念叨沈溪到茶飯不思的地步，沈家人只能讓八郎、九郎去冒充沈溪。

「哎呦弟妹，你可真會糟踐東西啊，你不想吃雞蛋，留給孩子們啊。」王氏這會兒又開始冷嘲熱諷。

沈明鈞愈發不理解妻子的舉動。

侮辱朝廷大員，被舉報到官府挨個幾十大板都算是輕的！

周氏笑眯眯地走過去道：「大嫂，你說的有道理……」

就在周氏讓那些小輩去房裡拿戒尺時，突然聽馮氏說了一句：「娘，您怎麼出來了？」

「娘，您病了，要多休息。」王氏這會兒要顯示她是個好兒媳，便主動討好老太太，有老太太撐腰，沒人再敢打她。

沈家狀元郎誕下長子，這是沈家乃至整個寧化縣都值得大書特書的喜事，就算心裏不爽你也不能拿沈溪、謝韻兒夫妻的名譽開玩笑，那可是朝廷從五品的大官！

沈家人聽了不由搖頭苦笑，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啊，既然老太太都當沈溪的娘在生他的時候便死了，怎麼還會有周氏給沈溪吃雞蛋？

周氏環顧四周，沒一個人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她把雞蛋接過來，嘴裏應承道，「好啊，娘，等和圖書小郎回來我就拿給他吃。」

老太太對沈溪留下的最大的印象，是在六七歲前，總是當沈溪是個孩子，這招冒充之法倒也行之有效，不過今天老太太腦子越發糊塗了，再叫來八郎和九郎卻一點效果都沒有，無論誰過去，老太太都不信那是她孫子。

一句話，就讓正堂瞬間鴉雀無聲。

王氏聽到后氣得想扇兒子一個大嘴巴子，她怒道：「你老娘被人打的時候你不上來阻攔，老娘我現在要打回去，你卻說不傷和氣？她有把咱當一家人嗎？」

「你……反了天了你！誰允許你打人了？當家了不起？這當家的是你相公，不是你這潑婦！」

「啪！」

「小幺子有后了？哈，自己還是個小屁娃娃，他有什麼本事生兒子？莫非不是他的種？替別人養兒子？」

之前周氏對老太太有諸多恨意，但聽到這話，她也不由對老太太多了幾分尊敬，不過她還是惡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好像在說：你這毒婦，沒事總去娘那裡挑唆告狀，虧我當初還總是借錢給你，從來沒讓你還過。

「你也覺得有道理？我看你還是趕緊回京，讓你兒子滴血認親，咱沈家不能白給人養兒子……」

「我家小郎讀書回來了，這會兒肯定想念他祖母，你們別攔著我見小郎……」老太太神色間透露出一抹慈愛，沒了以前的霸道，就好像普通的農村老婦，笑呵呵的，嘴裏總念叨她最器重的孫子沈溪。

就算是馮氏這樣看起來相對開明的沈家媳婦，對當初周氏住在寧化時不肯收留沈元在家裡住也是耿耿於懷，長期獨處讓沈元從小就顯得孤僻，受了欺負也沒人給他撐腰。

沈家五房的小院里。

最後老太太m.hetubook.com.com沒找著人，坐在內院門檻上，又是哭又是笑，哭的時候就提起沈溪從小孤苦無依，吃了不少苦，笑的時候就說沈溪有出息，蘇先生總是誇他。哭笑一陣，精神有些倦怠，就倚在背板上休息。一家人見狀，趕緊攙扶老太太到裡屋休息。

這卻怪不得老太太，在老太太心目中，最介意的就是七孫子不是她一手栽培，所以在她糊塗后，選擇性地把沈溪還有個娘的事忘了，後來老年痴呆症愈發嚴重，更是把周氏想象成早已去世。

「嗯，別忘了。我家小郎就愛吃雞蛋，可惜他娘死的早……」

老太太以前最讓各房人害怕的是什麼？當然是她那條打人從來都要見血的戒尺！周氏當家主這麼長時間，還沒試過拿戒尺打人。

至於沈溪考上狀元的事情，她也忘記了，只知道心裏最疼的就是這個七孫子，現在七孫子正在上學，回頭就要考科舉，她是要把未竟的栽培之責，重新再預演一遍。

這邊廂沈明鈞趕緊勸說，偌大的沈家，現在明字輩只剩下他一人，可他偏偏性格懦弱，在周氏面前他連一點兒威信都沒有。

老太太撇了撇嘴：「別胡說八道，我家小郎正在讀書，家裡數他年紀最小，什麼七郎？要叫小郎！好了，我這兒有兩個雞蛋，小郎最愛吃雞蛋了，以前他娘活著的時候，就喜歡給他吃，一個倆的我也不心疼，都是孩子嘛，身子長得好以後有出息就行。就是大房媳婦，沒事總在我面前告狀，我跟她說，你相公要是能考上舉人，我讓你天天吃雞蛋都行……」

沈永卓道：「娘，自家人莫傷了和氣！」

周氏過去扶著老太太道：「娘，我是小郎他娘……」

周氏心裏一口氣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