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爺，您可算回來了，二老爺在裏面等了您半天了。」一名管事看到張鶴齡，眼前一亮，趕忙上前行禮。

「未必如此，盡量派人混進內簾，找到兩位主考官……又或者，從印卷子的人身上著手。初九開考，最晚初八上午，題目必須拿到！」張鶴齡下了死命令。

張鶴齡坐下來，氣呼呼喝問。

張鶴齡並未遷怒弟弟，因為他知道這事情跟張延齡無關，雖然張延齡胡鬧了些，但在一些大事上不會含糊。

但若是自行出題，而最後題目又外泄，那朝廷很大可能會追究主考官的責任，到時候他便無法解釋。

張鶴齡冷聲問道：「平寧，順天府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

貢院內飲食中唯一不提供的便是酒水，等一眾內簾官吃得心滿意足，從食堂返回會經堂，等著最後商定三道四書文，結果到了總裁室他們被告知三道四書題已經出完，這會兒已送交別院的印刷作坊開始正式印製試卷。

張鶴齡皺皺眉頭，問道，「順天府的人來了嗎？」

張延齡氣得牙痒痒，本來他故意算計沈溪，把皇帝的女人送到沈家，讓沈溪擔驚受怕，可後來那女人憑空失蹤，而作為事主張延齡至今都不敢聲張。而原本他認定沈溪會遭到皇后的報復，如今也沒下文。

內簾的伙食相當優厚，全都是順天府特供的食材，雞鴨魚肉皆有，甚至還有海蝦和螃蟹，這在這個時代的北方相當少見。

沈溪吃過午飯，心想，這飲食條件可比皇宮給太子上課時的賜食好太多了，在這裏吃飯天天跟赴宴一樣，多吃幾頓豈不把順天府給吃窮了？

如此到午時三刻，五經文的考題也基本完成。按照預定計劃，吃過午飯小憩和*圖*書一下，下午接著商量最後三道四書文。

胡姓同考官還是不依不撓。

「胡鬧，平日里你身邊的女人少了嗎？現在居然把手伸到我府上來了，我且問你，順天府那邊是怎麼回事？」

「這……這……這分明是不尊重我等！卻不知沈諭德和靳中允，出的是何題目？如今出完，總該與我們商議一下吧？」

這天是順天府鄉試出題的日子，按照前兩屆順天府鄉試的情況，到這一天，題目會自動送到張鶴齡面前，張鶴齡可以自行決定把題目交給誰，以這種方式來對某些世家大族和大臣進行收買。

張鶴齡道：「非常時期，皇后正在盯著你我，還是老實一些的好。此事，為兄自有分寸！」

內簾同考官泄露考題是一個渠道，誰又敢保貢院里很安全？那些負責印刷的工匠，雖然是朝廷直接從司禮監和國子監抽調，但難保順天府不會提前收買，他們當中或許有人會把題目泄露出去。

「留下來吃晚飯，等天黑后再看看是個什麼情形，不行的話……我會親自往順天府一趟！」

旁邊一名韓姓的中年同考官道，「沈大人之前可是與我等商議用抓鬮之法來出題，莫非這三道題目也是用此法所出？」

「大哥，您沒聽出來嗎？根本就是沈溪和靳貴故意搞鬼，也就吃頓飯的工夫，他們居然把題目給擬好了，這是誠心想斷了我們的財路啊！」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難道已經送去印製的考題，還能更改？」說到這兒，沈溪臉色轉冷。

沈溪心想，你想激將我，讓我告訴你題目是什麼？完全是白費工夫！我怎麼都不會給你們可趁之機。

壽寧侯府，張鶴齡進宮面聖后，匆忙回府m.ｈetｕbｏoｋ•cｏm.coｍ。

這會兒偌大的會客廳中，張延齡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衝著壽寧侯府一名向他敬茶的丫鬟動手動腳。

人才走一會兒，順天府那邊就來人了，正是本次鄉試的提調官、順天府通判唐映。

上來就直接叫出唐映的表字，說明張鶴齡跟唐映非常熟悉。

「一道四書文的考題都沒透露？」張鶴齡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張鶴齡雖然出手大方，但對於自己和家人還是比較刻薄的，因為張鶴齡少年時遭過罪，跟著父親四處送禮，經常碰壁，體會過別人的白眼，所以更懂得節省。而張延齡也就幼年時受了一些苦，但由於年紀小已經沒什麼印象。隨著姐姐嫁入太子府邸家境便迅速改觀，到他成年已經是囂張跋扈的紈絝……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這天下我怕誰？

初六這天上午，主要是出順天府鄉試第二場和第三場考題。

沈溪道：「至於是否抓鬮出題，與諸位無關，題目是本官與靳中允商議所出，不信的話，可以問靳中允。」

管事搖了搖頭，這讓張鶴齡的臉色轉冷，隨後大步向會客堂而去。

張延齡看了老哥一眼，撇撇嘴，把手縮了回去，那丫鬟被撞破奸|情，滿臉通紅，趕緊跪在地上向張鶴齡磕頭。

「下去！」

「二弟也在？」

張鶴齡並未留意弟弟的舉動，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招來一名管事吩咐：「派兩個人，去一趟順天府，問清楚狀況。」

結果，一天都快過去了，現在貢院那邊連一道四書文的考題都沒獲取，在張鶴齡看來，不是內簾官搞鬼，就是順天府有意欺瞞侯府。

張鶴齡趕緊道：「二弟，不可魯莽，平寧做事……一向得體，這次和_圖_書只是遇到一點麻煩。」

有的同考官看向兩名翰林出身的同考官，希望他們上前說句公道話，但這二人本身也很清高，雖然收下足額文幣，但並未承諾什麼，此時索性裝聾作啞。

「嗯哼！」

唐映一來，馬上給二位國舅爺行禮，少了言笑，臉上滿是肅殺之色。

事實上唐映之所以會在順天府供職，正是張鶴齡一手安排。

張延齡嚷嚷道，「讓你去弄考題，現在倒好，第一場三道四書題拿不到，剩下的題就算都得到有何用？那些生員會在意五經題和二三場考什麼？」

「那可不一定，沈大人。」

「回侯爺的話，出了一點……狀況。」

沈溪笑著解釋：「諸位都在食堂享用豐盛的午餐，本官回來后心想，左右就三道考題，就不勞煩諸位了，便與靳中允商議好題目，直接送呈偏院印製試卷，畢竟鄉試臨近，儘可能節省時間。」

但這其中其實也蘊含巨大風險，沈溪很清楚，若是他跟下面的人共同商量出的考題，若最後出現泄題的狀況，擔責的人很多，按照法不責眾的原則，在查無實證是他放出考題的情況下，罪過不會很重。

張鶴齡清了清嗓子才走進門。

從規矩上來說，沈溪不經商議直接出題，既合乎法理，又保證了題目不會外泄。

「沈諭德、靳中允，這……是否太過草率了一些？題目不是要等大家商議過以後再送交去印刷的嗎？」

由於沈溪定下基調，未到午時出題已基本完成，隨後便是五經文的考題。相對於四書文考題，這二十篇五經文的考題，僅僅需要做到「周正」即可。

張延齡不太喜歡留在兄長家裡吃飯，因為張鶴齡家裡的飯菜不像他府上那麼豐盛。

hｔｔｐs://ｗwｗ.heｔuｂｏok.com.coｍ唐映把收買沈溪和靳貴不得的事情說出來，再說明內簾中發生的事情，最後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這是本次會試的二十道五經題及二三場考題，唯獨少了三道四書題，卑職辦事不力，請侯爺降罪。」

自打進入內簾，一眾鄉試同考官心情都很放鬆，因為沈溪上午出題時每道題都會跟下面的人商討，甚至五經文直接採用其他同考官的題目，顯得沒一點兒脾氣，結果這才吃了一頓飯，沈溪便性情大變，直接把題目出好，顯得非常武斷。

沈溪收起笑容，道：「不必了，本官雖才疏學淺，但怎麼都是三元及第，翰林出身，如今為陛下日講官，難道連最基礎的四書題都出不好？」

姓胡的同考官又開始嚷嚷起來，看得出來，他很在意三道四書文考題，畢竟涉及到舉子的錄取，沈溪和靳貴不通過他們直接把題目交到印刷作坊，等於是斷了他們把題目送出內簾的途徑。

張延齡翻了翻白眼：「兄長，你何必跟一個小丫頭置氣？不過你還別說，這丫頭模樣挺俊……」

張延齡沒好氣地回答：「兄長也是，順天府那邊不是早已經溝通好了嗎？還擔心什麼？但事情確實有些蹊蹺，今天我派了兩撥人過去問，都是同樣的回復，說是內簾那邊並未將題目送出來。」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狀況，可能要等到天黑以後才有結果。」張延齡道，「若是等到晚上題目都沒出來，那就真出問題了。」

「見過兩位爵爺。」

「是，侯爺，卑職這就去辦。」唐映領命後行禮告退。

這唐映乃是衙門的老經歷，原本在張家老家興濟擔任典史，投靠張氏后先是在宛平縣出任縣丞，后調入順天府擔任推官，如今在能上hｔｔｐs://wｗｗ•hｅｔｕbooｋ.ｃom•coｍ能下的通判位置上幹得如魚得水，由於背景深厚，基本能當順天府半個家，被張鶴齡寄予厚望。

就算內簾那邊出了問題，但順天府通常會提前跟內簾官中的部分人員有交待，讓他們盡量參与四書文出題，哪怕出的題目沒獲得主考官採納，也必須盡量套取主考官出的題目，以做到未開考而得悉考題。

「大哥，你說……咱要不要做點兒事情，恐嚇一下沈溪和靳貴，讓他們老實一點兒？」張延齡道，「這樣我們就算得到考題，回頭他們在閱卷上搞點花樣，我們也不好應付。畢竟很多人都在等著結果呢。」

這個詞用在考試上，非常容易解釋，就是隨便找句話，只要你能把你出題的用意說清楚，就可以採用。

不管怎麼說，四書文的三道考題，眼下知道的只有沈溪、靳貴和負責印刷的工匠，短時間內旁人無法知悉。

吃過晚飯，張延齡到了書房，繼續跟為他敬茶的小丫頭眉來眼去。

張鶴齡對家中奴僕要求不是很嚴格，不像張延齡一樣動輒就喜歡拿府里的人開打，就算他覺得這丫鬟不顧體統，也只是喝了一聲，揮手讓丫鬟退下。

「降罪？你罪小了？」

反正出自五經中的內容，怎麼都不會有錯漏，甚至五經上的一個字，都可以拿來作為考題，更別說是完整的句子了。

作為內簾主考，又是這次鄉試中官職最高的翰林官，沈溪的確有權利自行決定考題，連續出言質問的幾個連官職都沒有的內簾同考官，根本就沒資格跟他平等對話。

所有人都看向靳貴，靳貴點了點頭道：「題目的確是我與沈諭德商討得出，並非抓鬮所得，諸位大可放心。」

等人走了，張鶴齡沉思不語，他在考慮所有關節中哪裡出了紕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