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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夏收到急報，一方面命令汾州衛固守黃蘆嶺關，太原衛則加強兩嶺關、天門關防守，另一方面不斷調查韃靼人動向，防備韃靼人主力繼續北上，沿著汾河河谷，走靜樂、寧化所、寧武所，破寧武關到山西，威逼京畿。

這既是決策層的失敗，也是前線將領準備不足，等到失敗後人們才猛然發覺，韃靼人的驍勇善戰沒有變，大明邊軍善守不善攻的狀況也沒有變，改變的僅僅是他們原本謹慎到如今驕縱的思想。

眾軍將在領命時，臉上的神色多少有些窩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明官兵開戰前都認為韃靼已不復當年之勇，既然弘治十三年可以戰而勝之，韃靼又經過數年內亂，現在應該跟軟柿子差不多，官兵們甚至連如何防備瓦剌和兀良哈等部族來搶奪戰利品都想到了，就是沒料到韃靼人會主動出擊。

但韃靼人非常狡猾，自榆林、米脂南下，在綏德以北過無定河，一路向東，在吳堡渡過黃河，半個月後出現在永寧州，一路攻破城池，然後順著離江河谷直插嵐縣，威脅興縣後背。

沈溪在居庸關內優哉游哉徵調軍械物資時，長城西段的三邊地區，各邊關要隘駐防的大明官兵日子卻非常不好過。

這一切的根源，便在於戰前的輕敵和戰時的冒進。

等眾軍將離開后，劉大夏仍舊伏案看著地圖，他思來想去，念及的都是如何堵截韃靼兵馬東進，對於儘快恢復同大和_圖_書同鎮、宣府鎮聯繫的緊迫性，依然沒有引起任何警覺。

「劉尚書，已派多批人馬前往榆林衛一線刺探，仍舊不知保國公所部下落，恐怕……凶多吉少！」

隨著三邊重鎮延綏鎮淪陷，寧夏衛、寧夏後衛與山西鎮、大同鎮之間的聯繫被切斷。

隨著韃靼人東進，劉大夏原本駐軍于保德，策應南北兩翼的興縣和河曲，但隨著興縣腹背受敵，他不得不放棄興縣，率部向東退往寧武關，準備堵住韃靼人北上的線路。

劉大夏不知道該相信哪些情報，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看看能否找到保國公朱暉的人馬，畢竟延綏巡撫麾下有兩萬多人，是收復榆林衛的希望。

寧武關以西的八角所，此時撤兵至此的劉大夏，正在升帳議事。

但現在，朱暉生死未卜，甚至連榆林衛是否全軍覆沒都不清楚，韃靼人在佔據榆林衛之後，兵力從集中到分散，對大明邊疆各處堡壘和要隘展開進攻，之後再無朱暉的消息。

「報！」

劉大夏此時對於各方情報知之甚少，因為黃河兩岸崇山峻岭，行走不便，少量官道卻有韃靼騎兵出沒，導致保德以南、以西地區，信息基本上隔絕，而大同鎮方向也有少量韃靼騎兵出沒，以至於劉大夏中軍的情報傳不出去，京城的消息也難以傳到軍中。

當扈凌提到保國公朱暉，劉大夏一肚子氣，他兵出榆林衛，向韃靼人發起追擊，結果在屈野hetubook.com.com川以北中了韃靼人埋伏。

劉大夏統兵經驗只能說是一般，他最大的成就就是在弘治十三年一舉在榆溪河北岸殲滅韃靼主力，導致韃靼發生內亂，從而改變大明邊塞的格局，使得大明轉守為攻，贏得幾年和平發展時間。

正是因為榆林衛失陷，劉大夏只能轉道別處，沿著長城內側向東撤退，結果被韃靼人一路追著打，榆林衛周邊要隘全部失守，大明門戶因此洞開。

將領們沒了主意，近來兵敗連連，他們需要有人出來幫忙出謀劃策，這樣出了事有人頂缸，不管從哪方面看，這個人都是劉大夏最合適。

雖然眾軍將很想在八角所休整幾日，不想繼續行軍，但聽到劉大夏的軍令，始終是撤兵而不是進兵，不用再冒危險，這軍令怎麼都要遵守。

「進！」

劉大夏退兵到府谷后，為防止韃靼中軍北進偏頭關，劉大夏調遣一萬人馬前往河曲，又抽調一萬前往興縣的孟家峪渡口，他自己親率剩下的人馬渡過黃河，之後就再未與韃靼主力有過照面。

在場將領，在遭受連續慘敗后終於第一次聽到「好消息」。

跟弘治十三年差不多，這次情況還沒上次那麼危急，韃靼人忌憚大明新式火器的威力，不敢強攻，劉大夏且戰且退，結果劉大夏撤兵回到外長城時發現一個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榆林衛城居然在他撤兵回來前一天便失守了。

劉大夏幾次派出斥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查探情況，但大多數都有去無回。

劉大夏麾下大將、榆林衛衛指揮使扈凌，這些日子在劉大夏身邊鞍前馬後效勞，多次拯救劉大夏于危難，劉大夏對扈凌非常欣賞，他認為扈凌多加培養有比肩諸如李靖、徐達等名將的潛質，可惜自己如今已經失去提拔重用的機會，等到大軍班師回朝肯定會要人為之前的慘敗背書，而他作為三軍統帥怎麼都脫不了罪責。

以前韃靼人強橫的時候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慘敗，現在據說是韃靼人最虛弱的時候，自己反倒將西北大片疆土丟失。

如果是沈溪領兵，這個時候便會果斷回師大同鎮，先把與後方中斷的聯繫通道打通再說，把混進大同、宣府等地的少量韃靼騎兵徹底剷除，然後再想辦法收復榆林衛。

劉大夏想的是確保太原鎮和大同鎮的絕對安全，阻止韃靼主力肆虐山西腹地，只有在消滅渡過黃河東岸的韃靼人後，才能揮師進入陝西，匯合三邊兵馬重奪榆林衛周邊城塞，將入寇的韃靼人殲滅在大明國境內。

劉大夏略一沉吟：「還是按照原定計劃，撤往寧武關。先確保大同鎮的安全，再策應南面的太原府和汾州。」

傳令兵進入中軍大帳，道：「報……寧夏後衛派人前來傳報！韃靼人馬圍攻六日後，衛城不克，轉而東進！」

先不說大同鎮，一旦太原府門戶洞開，韃靼騎兵除了會肆虐繁華的山西腹地，還可以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攻打葦澤關和固關，一旦兩關失守，華北平原就對韃靼人敞開門戶，要不了多久就會波及京畿重地。

整個中軍大帳一片死氣沉沉，每個將領都是灰頭土臉，連日來的潰敗已讓這些生平自負的將領沒了往日的風光，現在已不單純是邊關丟幾座城池的問題，而是戰火已經燒到了山西腹地，大同、宣府同時告急，在場一干軍將，很可能遭到朝廷的責難。

「啊？」

但劉大夏擔憂自己兵敗被朝廷責罰，想的是如何將功補過，一心對付眼前的強敵，對於其他事情就不那麼在意了。

「得令！」

在兵敗的第一時間，劉大夏便發出八百里加急，趕赴京城向朝廷稟報，提請換人接替朱暉統兵，可到榆林衛失守二十多天後，劉大夏仍舊沒得到京城的反饋，甚至劉大夏到現在也不知道沈溪如今已經履任延綏巡撫，領六千兵馬往援，結果才出兵幾天就在居庸關止步不前。

綜合方方面面的情況，渡過黃河的韃靼人應該是一部偏師，雖然連續攻克永寧州和嵐縣，但此後再無消息傳來，就證明敵人沒有繼續攻城拔寨的實力。但如果韃靼人把進攻的重點從西線的寧夏、甘肅等邊鎮，轉往東線，那太原和大同鎮面臨的壓力就會成倍增加。

當然，這隻是美好的願望，事實上劉大夏一退再退，手底下的兵馬和錢糧損失異常慘重，當劉大夏撤退至八角所時，他出塞追擊韃靼人所率八萬兵馬，如今已只剩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萬餘眾，剩下的要麼戰死，要麼當了逃兵。

現在的劉大夏，只知道寧武關有危險，太原府和汾州也面臨韃靼人的威脅，只是他獲得的情報相對滯后，許多都是當天獲得某處城池、要隘失守的消息，但幾天後又收到消息說這些城池和關隘正在遭受圍攻。

劉大夏調兵遣將，屯兵于河曲、保德、興縣重要渡口，堵住韃靼人自榆林西進的步伐。

城中有兩萬多兵馬，還有佛郎機炮助陣，榆林衛又是出了名的堅固，保國公朱暉到底是怎麼讓這樣的堅城失陷的，劉大夏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劉大夏難得聽到傳報，每次各處戰報傳來，他都能從中獲悉一些消息，讓他心裏變得安定些。

如今西北各路人馬在韃靼人持續不斷的騷擾下，根本就無法形成合力。

現在劉大夏怕的不是哪座城塞失守，沒有什麼比榆林衛失守更讓他難以接受，他現在最擔憂的是各處沒有消息，情報被韃靼人的游騎封鎖得太厲害了。

榆林衛城的失守，致使綏西一代長城邊關要塞龍州城、清平堡、威武堡、懷遠堡、響水堡、魚河堡、歸德堡、雙山堡等邊塞堡壘全線崩潰，劉大夏的中軍被迫撤過黃河，在東岸渡口駐兵防守，通過黃河天塹來防止韃靼人東進。

這好消息就是，寧夏後衛衛城沒有失陷，但伴隨這個好消息來的卻是當前面臨的壓力可能會加重。

升帳議事尚在進行，外面傳來傳令兵的聲音。

「尚書大人，您看……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