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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發覺謝遷拿著寧夏衛的戰報皺眉思索，不由好奇地問道。

還要連夜送去司禮監，那是多重要的戰報，莫不是西北戰端又開啟？

火綾以前聽說過中原人中的智者通常都會一些邪術，比如說什麼豬哥亮，可以呼風喚雨，還有個什麼牛伯溫，可以觀地氣斬龍脈，她本來不信，但傳這些話的人多半都很篤定，信誓旦旦表示確實有這種人，久而久之她也就相信了。

謝遷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既然發覺北夷主力西進，不若趁勢收復延綏各城塞和要隘，此奏本應儘快呈遞陛下。可有跟司禮監打過招呼？」

沈溪道：「好消息是，韃靼人目前主攻方向必然不在我們腳下的孤堡，而是我們北面的宣府，又或者是外長城的哪座關隘。壞消息是，我們現在只能被動挨打，城塞出不去，我們還要兼顧這城堡內上萬百姓的吃喝拉撒。」

胡嵩躍有些不滿：「大人，這口中乾渴就很難受了，難道還要讓肚子一直餓著，受兩份罪？」

趁著李東陽沒走，謝遷將奏本拿過來，詳細看過，發現戰報大多很普通，基本是太原、大同鎮的公文，表示周邊風平浪靜，請京師安心，只是其間多了份寧夏衛奏報遇到韃靼主力的急報，這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這天謝遷在家中吃過晚飯，便回到皇宮值夜，剛進入文淵閣，就見到李東陽在批閱奏本。

沈溪此時正在監督開鑿水井，雖然已過了凌晨，但沈溪了無困意，小命都快沒了，睡覺已是無關緊要的事，沈溪年輕氣盛精力本來就很旺盛。

胡嵩躍臉上和-圖-書帶著幾分慚愧，行禮道：「大人說的是，末將出師未捷，請您降罪！」

沈溪道：「與其計較你的罪過，還不如清算一下我派你出城搶水的失誤……誰也未曾料到韃靼人對土木堡周邊地形如此熟悉，如今水源被斷，只能努力找水，否則土木堡將成為死地。」

正面戰場相遇，沈溪所部獲勝的幾率近乎于零。

……

現在唯一要防備的就是沈溪領兵突圍。

原本胡嵩躍等人對土木堡不太熟悉，可在聽了軍中諸多傳聞后，他們已經明白，當初英宗就是在這裏被俘，瓦剌人也是在這裏打敗大明數十萬大軍，現在他們已知曉城內沒有水源，不用幾天就會自亂陣腳，這個時候終於弄明白為何韃靼人只是在遠距離圍城而不發起攻城……

空有佛郎機炮架在城頭，可韃靼人就是不主動來攻城，這才是讓人鬱悶的地方，韃靼人把城外所有道路都控制了，沈溪在城內駐守人馬又不能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往哪個方向突圍，都敵不過韃靼人。

蕭敬欣慰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現在韃靼主力方向基本確定，也是該收復失地了……西北這半年內戰局多舛，該消停一下，兩位閣老，若來日面聖，一定要記得跟陛下說及啊！」

之前謝遷還對老友「體諒」心存感激，這會兒謝遷心裏略微不爽，你李東陽留在文淵閣，手裡拿著重要的戰報，居然不親自批閱，非要等到我來讓我完成？那你守在這裏算什麼意思，監督我做事？

「沈溪不是靠他的才華和智慧取得弘治十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年的勝利，而是靠一些鬼神之力，如果我們韃靼人也會，可以取得同樣的效果，明人並沒有那麼神乎其神！」

沈溪聽了半晌，沒聽懂胡嵩躍得出「一戰功成」這個結果的邏輯是什麼，讓步兵混在出城難民隊伍中，就一定能得勝？

謝遷苦笑不已，他本想說自己精力不夠，不可能天天晚上熬夜，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自問在很多事上要求助於李東陽，如今李東陽老來喪子身後事沒個著落，他只能盡量體諒這位老友。

……

土木堡戰事，並未到一觸即發的地步，雙方主帥沈溪和火綾都在盡量避免開戰。

謝遷仔細看過題本，點了點頭道：「暫且不知，但若有失守，後續會有詳細奏報傳來！」

胡嵩躍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沈溪對土木堡周邊地勢了如指掌，還是換不來一場戰事的先機？

但戰事尚未開啟，戰局走向是個未知數，沈溪連夜組織人手在城塞中開鑿水井，而城中難民開始鼓噪起來，本來就是背離家園一無所有的災民，此時突然處在明軍和韃靼的夾縫中，他們已經聒噪著要出城，渾然不顧外面虎視眈眈的韃靼騎兵。

有什麼事，那也是「李大學士說」云云。

韃靼人一向擅長打平原地區的正面遭遇戰，但當火綾發現沈溪很可能會堅守不出后，她擔心沈溪會選擇突圍，所以她採取明人一向喜歡用的戰略，就是在土木堡往各處官道的路上設置陷馬坑和絆馬索等物，阻住明軍撤兵的路線。

「嗯。」

謝遷遲到被抓了和-圖-書個現行，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家中設宴，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小寐後方才入宮。」

「並未失守！」李東陽道。

沈溪不會主動出擊，而火綾則不會主動發起攻城，都在等對方先有所行動。

沈溪道：「胡將軍，就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本官也不會允許城中百姓出城。西北之戰，重在安民，讓百姓做擋箭牌，這可是我大明將士應該做的事情？」

……

胡嵩躍心道：「若之前聽從沈大人吩咐，往城南十五裡外搶水，或許不會遇到韃靼騎兵。下次再想找到那麼好的突圍機會，不知要何時！」

火綾比普通韃靼人思維更開闊，採用明軍中一些合理的手段，用到韃靼兵馬的作戰中，頗見成效。火綾對自己信心十足，認為沈溪這次屬於瓮中之鱉，只要城中斷水，要不了三天時間，沈溪兵馬就會不攻自破。

火綾覺得自己取得這場戰事的勝利並不困難，唯一可慮的是如何才能生擒沈溪。

或許韃靼人要分兵駐守四面圍牆，但土木堡狹小，而韃靼兵馬全都是騎兵，一人兩馬到三馬，機動性極高，而沈溪這邊即便靠優勢兵力從一個方向突圍成功，韃靼人也會在極快的時間內馳援到位。

原來之前沈溪讓胡嵩躍出城搶水，胡嵩躍帶著兩百騎兵想逃逃跑，結果剛上官道不久就遇韃靼人的騎兵，這才落敗，若他老老實實按照沈溪的交待，摸黑前往儘是荒野的城南搶水，或許可以在韃靼人反應過來前將水送回城裡。

胡嵩躍聽得不是很明白，但還是依言去了，等他走遠，回過身看到沈溪還在和圖書指揮士兵連夜鑿井，便感覺死神降臨。

平日輪值換班時，李東陽通常都是遲到早退，謝遷從來不跟老友計較，這次難得遇到李東陽居然等到他到來還沒走。

「如果生擒不了，殺了他未嘗不可，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藏起來？如果他會飛天遁地，那就壞了！」

這會兒沈溪已經顧不上去想怎麼突圍的問題，重點是要找到城內潛在的水源地，如今的儲存用水只能堅持兩天，如果找不到水進行補給，意味著兩天後城內將陷入缺水的困境。

李東陽微微頷首：「軍國大事要緊，此等時候，還是莫貪杯為宜。于喬，這裡是西北剛過來的幾分奏本，你看過後，擬好票擬連夜送往司禮監！」

胡嵩躍搶水失敗回來，心有不甘，向沈溪抱怨道：「大人，難民出城對我等或許是好事，可讓步兵夾雜在難民隊伍中，韃靼人兵馬數量不多，如果我們裹挾難民發起突然進攻，或許會一戰功成！」

沈溪在備戰，火綾也在備戰。

……

火綾不能確定沈溪是否具有這種神通，甚至在她心中，寧願相信沈溪真有這本事，因為這能讓她心裏好過一些：

之前韃靼主力的消息，久未出現在西北各邊塞要隘發往京城的戰報中，此時突然見到，不由讓人一驚。

「這裏幾十年前發生過什麼，胡將軍你不會不知曉吧？」

胡嵩躍額頭全都是冷汗，這比之前他遭遇韃靼騎兵突襲還要覺得恐怖，趕緊勸道：「大人，您趕緊拿個主意，城中無水，若不能兩三日內挫敗韃子兵馬，撤回居庸關，恐怕……我們將因缺水而失去戰力，後續和*圖*書韃子人馬也會更多！」

沈溪對胡嵩躍吩咐：「傳令三軍，在沒有發現水源地的情況下，城內所有將士一律不得用乾糧果腹，免得口渴！」

蕭敬顯得很緊張，聽聞西北戰事有變，他生怕是戰敗的戰報。等得知是寧夏衛遇到韃靼主力，他連忙問道：「寧夏衛可有失守？」

「于喬如何看待此事？」

沈溪道：「這不是兩份罪，是進食尤其是進乾糧必須伴隨用水，按照我的吩咐傳令，不得有違！」

李東陽點頭，「已跟蕭公公知會過，稍後他便會親自過來，我三人先商定好我再出宮。後面若再有關於韃靼中軍動向的戰報傳來，就全靠于喬你了！」

相比之下，蕭敬更願意採納李東陽的回答，因為他若連夜進獻戰報給弘治皇帝，必然要面臨同樣問題，若由他自己來說，無論說對說錯都可能會有過錯，但若是「轉達閣臣之意」，那他就可以不用背負任何責任。

「若韃靼圍城的兵馬不在這兩三日攻城，我們很快就會陷入無水可飲的境地。現在我們只有火炮和火銃方面佔有一定優勢，但韃靼人對此有所防備，後續戰事將不會如我們所願！」

「于喬，這都快上更了，宮門已經關閉許久，怎才到內閣值守？」李東陽面帶怨責之色問道。

在這次戰事中，明軍明顯落於下風，雖然有土木堡作為屏障，但城中卻無法補充水源，這跟當初在南澳島一戰的情況相似，只是如今沈溪作為防守的一方，很可能會最終飲恨土木堡。

很快，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出現在文淵閣。

同樣是二十三日夜，京師，紫禁城，文淵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