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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對待這件事，可說慎而又慎，務求做到滴水不漏。

這跟惠娘信佛有關。

雲柳顯得有些擔心，因為李頻的決定明顯跟沈溪預期不同。

面對劉瑾如此稱讚，孫聰羞愧地低下頭：「為公公謀事，替公公分憂，乃在下職責。」

沈溪搖搖頭，道：「以我現在的身份，除非韃靼人殺到大明京城，否則無法親自領兵，前線戰事，尚需你在背後協調，未來這段時間，你會很忙碌，熙兒和你那些手下，接下來都要受苦受累了！」

孫聰看著劉瑾，問道：「以公公之意，到底是除掉沈尚書派去的使者，還是隆慶衛指揮使？」

惠娘不覺得如何，李衿卻很高興：「老爺很重視姐姐呢。」

雲柳不再問沈溪計劃究竟為何，低下頭行禮：「大人儘管安排，卑職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大人，卑職已見過隆慶衛指揮使李頻，他並沒有接受大人建議，馬當家讓卑職回來通稟……」

劉瑾遲疑半晌，沒有回答。

沈溪道：「陛下登基后，基本不問朝事，朝廷大權剛開始由內閣掌控，但宦官藉助皇帝與文官集團的矛盾，待內閣首輔劉健和次輔李東陽等人失勢致仕后，劉瑾上位掌司禮監，逐步將內閣與六部大權集於一身，閹黨也就順勢而起。」

就算什麼都沒說，孫聰大概也知道劉瑾心中所想。

「是，公公。」孫聰行禮領命。

劉瑾是那種錙銖必較之人，既然沈溪的使節和李頻都做出對劉瑾不利的事情，兩個人都不會為劉瑾所容。

李衿咋舌：「連太監都有這麼大的權勢，這大明朝可真讓人捉摸不透。」

「李頻跟沈溪頗有淵源，若反水鼎證宣大總督府虛報軍功，那咱家之前的安排都將付諸東流！說不定姓沈的小子還會趁熱打鐵，用李頻的話來攻擊咱家，讓陛下降罪！」

「如今劉瑾得勢，李頻不肯歸順我，但我依然堅信他不敢亂來，因為他知道我對宣大總督府虛報軍功之事了如指掌，定會想辦法抽身事外，不敢與孫秀成等人同流合污。」

劉瑾沒有上奏朱厚照調查結果前，沈溪這邊很難做出應變。

沈溪微微點頭：「韃靼一統是遲早的事情，據我所知，這兩年來亦思馬因部與達延汗部連番大戰，實力受損嚴和圖書重，目前已退到河套地區，只能求助大明……草原上連續戰亂，物資匱乏，只能從我大明想辦法，韃靼犯邊已無法避免，這一戰正好為陛下奠定威嚴。」

惠娘埋怨道：「這些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這江山始終是陛下所有，自古邪不勝正，那些作惡的太監倒台是遲早的事情。」

「……老爺位高權重，朝中大事還需要您主持，不該貪戀溫柔鄉，在妾身這裏停留太久……」

虛報戰功一事，沈溪相信跟李頻關係不大，但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事情都跟他料想的一樣，李頻之前投奔劉瑾，沒有按照劉瑾的安排刺殺他，讓他覺得這個人還可挽救。但李頻這樣的武將，不上不下，地位極為尷尬，屈從於當權者的淫|威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雲柳來見沈溪，帶回宣府的消息。

沈溪發現，此番重逢惠娘性格似乎又發生少許變化，顯得更恬淡平和，甚至有一種與世無爭的出塵味道。

宅院內，雲柳單獨前來。

劉瑾滿意點頭，「既然你為咱家盡心竭力，咱家也不會虧待你，之前有人送了咱家幾處宅院，你可選擇其中一處入住……」

不過若非如此一支隊伍，也不可能瞞過朝廷眼線，沈溪就是要打造這樣一支完全聽命於他的情報機構。

不過她聽到沈溪話中關鍵一條，就是下一步軍事部屬，當即問道：「大人，又要打仗了嗎？」

「李頻若願意回頭，倒是可以撈他一把，否則恩斷情絕，休怪我出狠手！」

沈溪道：「朝廷這段時間沒什麼大事發生，家裡也是平平安安，我對你牽腸掛肚日久，好不容易團聚，自然要抽出時間多陪陪你……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咱們總該珍惜現在相聚的時光。」

沈溪微笑著搖頭：「陛下派了劉瑾……也就是閹黨魁首徹查這件事，暫且兵部無法插手，等輪到兵部來管的話，至少要十天半月後……這也就意味著，我現在清閑得很。」

孫聰乾脆分析利弊：「如今前方鬧出任何狀況都非良策，若公公怕李指揮使反水，不如在這次請功中壓低其功勞，說他未親自前去戰場，只是聽從兵部調遣派出部分人馬，這樣的功勞不值一提，再將宣府地方將官大肆表彰，如此一來，就算將m•heｔｕｂook.ｃom.com來李指揮使背叛公公，到了陛下面前，他的話也無絲毫可採信之處。」

「好，好。」

現在沈溪的計劃，是要將李頻收歸己用，但這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在於那些個邊軍將官非常勢力，誰在朝中掌權聽誰的。

將事情奏報完畢，劉瑾一擺手，信使恭敬告退。

之前沈溪曾想改變惠娘這種心態，但很困難，兩個人在一起時就已註定，惠娘有很多事情始終放不下，不是沈溪說幾句話就能改變。

白天穿過鬧市始終不那麼安全，沈溪給了雲柳一點時間休整，晚上見面正好。

……

這會兒沈泓正在丫鬟相伴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雖然只有三歲多，但沈泓顯得很有活力，只是因為長期缺少父愛和母愛，有些怕生，對於陌生人，尤其是沈溪，一時間不那麼親近。

孫聰嘆道：「公公，九邊自成一體，在邊關將士心目中，兵部終歸還是直屬衙門，而沈尚書之前幾年立下的軍功，更是讓滿大明的將士皆嘆服不已，只要公公能打擊沈尚書的威望，或者說公公可以駕馭兵部，定能讓邊軍上下屈服。」

沈溪道：「你立即返回宣府，下一步軍事部屬就要展開……李頻不是不想歸順嗎？我再送一封信過去，給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看他到底是想跟劉瑾一起覆滅，還是跟我吃香喝辣……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沈溪沒在兵部衙門見雲柳，他不能讓人知道雲柳的存在，尤其是劉瑾的人……雲柳現在的身份很尷尬，一旦身份泄露出去，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到那時沈溪就將失去情報系統的左膀右臂，等於自己瞎一隻眼，聾一隻耳朵。

劉瑾再次派人前往宣府，有可能會讓張文冕改變原先殺良冒功的計劃……沈溪無法做到料事如神，對於劉瑾的安排，只能推斷。

惠娘白了李衿一眼，李衿則是莞爾一笑，此時李衿正在縫製小孩子的衣服，卻是為沈泓所準備。

「你是想讓咱家殺了沈溪還是去陛下面前告狀？」劉瑾瞅著孫聰問道。

孫聰點頭：「論聲望，劉尚書在邊軍中的聲望不下於沈尚書，但如今他已致仕，還是因跟陛下貌合神離被迫致仕，若公公找到此人罪證，將其下獄，必然會對那些ｈｔｔｐs://ｗｗw•ｈｅｔｕbook•ｃom.ｃoｍ個將官產生震懾，那時那些人才會完全投靠公公，而不敢歸附沈尚書門下！」

惠娘這才知道原來沈溪晚上要走，趕緊放下手中的綉活，站起身來：「衿兒，還等什麼，快讓下人準備生火做飯，老爺早些吃完好出門，別耽誤正事。」

吃過晚飯，沈溪又在惠娘處逗留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二更鼓敲響才告辭。

跟之前對惠娘所說的一樣，這次沈溪要去見的，是特意從宣府趕回來的雲柳。

信使將張文冕的信，還有口頭一些交待都轉達給劉瑾知曉，除了劉瑾外，只有孫聰旁聽。

就在雲柳來見沈溪當晚，張文冕派回來的信使也到了劉瑾面前。

這幾天時間，沈溪安心處置軍事學堂的事情，家裡、兵部、軍事學堂和惠娘處四邊走，反正皇帝不會舉行朝會，朝政基本掌握在劉瑾手中，只有兵部事務才由他一把抓。沈溪一直在等前方傳來最新情況，尤其需要確定李頻的態度。

……

劉瑾問道：「你是說劉時雍？」

李衿顯得很好奇：「老爺，朝中閹黨勢力很大嗎？為何現在外面都盛傳，當今天子是坐皇帝，劉瑾是立皇帝？」

劉瑾打量孫聰，問道：「炎光到居庸關時，居然碰上姓沈的小子派去的人，你覺得是否應殺人滅口？」

劉瑾道：「姓沈的小子派人去宣府，說明他早有計劃，之前他在陛下面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是為了給咱家使絆，這次就算沒有辦法除掉他，也絕對不能讓他有好日子過……對了，他不是從地方徵調兵馬衛戍京師嗎？找一些人前去營地搗亂，再找言官彈劾，就算姓沈的不被定罪，也要讓他喝一壺。」

之前雲柳按照沈溪的吩咐，特意去居庸關見過李頻，調查宣府地方虛報戰功的事情，就連張文冕一行都在雲柳派去的人監視下。

或許誰有權力李頻就會倒向誰，現如今孫秀成等官員已因劉宇的關係，成為劉瑾的擁躉，這對沈溪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劉瑾滿臉惱火之色：「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將李頻徹底推到姓沈的那邊？」

沈溪管著兵部，但劉瑾負責的卻是整個朝廷。

沈溪點頭：「我大概猜到了，他不會輕易就範。」

「現在劉瑾在朝地位日隆，我這個兵部尚書ｈtｔps://ｗww.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乃是當初吏部許尚書等人調回京城來跟劉瑾相鬥的一桿槍，好在我向陛下爭取到一定權益，才沒有被其逼入絕境！」

惠娘遭逢人生大起大落，開始吃齋念佛，平時將更多精力放在參禪和打坐上，說話有了一種超然物外的境界。

孫聰跟劉瑾有姻親關係，就算再為文官著想，也大不過親情。

雲柳將信拿在手上，神色間遲疑不定，顯然不認為一封信能讓局勢發生改變。

惠娘顯得很體諒：「老爺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因家中瑣事耽擱，一切以大事為重。」

沈溪攬著惠娘的纖腰，笑著安慰：「不用那麼著急，明說無妨，其實今晚有傳遞前線消息的人回京城，我想知道宣府那邊確切的情況，以便早些做出應對，本來我還準備好好陪你們的……」

這次與雲柳碰頭的宅院，位於明時坊，距離崇文門不遠，前院是個米鋪，平時做一點小生意，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但後院卻是雲柳及其手下在京城一個重要聯絡點，為防止機密泄露，沈溪特意準備這些個秘密聯絡地，存的便是狡兔三窟的主意。

許多時候沈溪覺得自己培養的這支情報隊伍，就好像後世的天地會一樣，除了人員架構複雜、行動機密外，聯絡方式就跟特務接頭一樣。

劉瑾讓孫聰從屏風后出來，孫聰一臉謹慎，顯然正在思量張文冕派人帶回來的話。

說完，沈溪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封信拿出來，交給雲柳。

惠娘回到京城的最初幾日，沈溪幾乎每天都在惠娘處留宿，這讓惠娘感到一絲不安。

隨後她便回沈溪為她在北居賢坊置辦的宅院休息，翌日清晨城門開放后，就要離開京城前往居庸關。

……

惠娘回京，沈溪的生活發生一定改變，至少沒有再保持以前三點一線的生活方式，人生增添了幾些驚喜和期待。

沈溪在京城安排了幾個秘密聯絡點。

孫聰搖頭：「公公，您若是想針對沈大人，怕不那麼容易……如今沈尚書不但得到陛下信任，更牢牢掌控兵部，自他調遣地方兵馬戍衛京城后，手上還擁有了兵權……公公為何不從已致仕的兵部尚書身上入手？」

劉瑾稍微一怔，隨即想到一個人，這個人雖跟他無正面衝突，卻參与劉健集團倒閹黨的行動，也是讓他非和圖書常嫉恨的幾個人之一，正是前兵部尚書劉大夏。

雲柳望著沈溪，請示道：「大人，那下一步當如何做？」

惠娘心平氣和地道：「老爺之前不是說，現在您手上最棘手之事，便是處置軍務嗎？地方官員虛報戰功，這件事老爺可有解決？」

為跟沈溪聯絡，她在日落時便進城，但直到深夜才過來見沈溪，以防有人跟蹤。

雲柳似乎有什麼問題，但開口后，卻不知從何說起。

「但……」

「咱家本以為你一直偏向文官，未料你出的計謀，竟如此狠辣，不愧是咱家的好妹夫！」

雖然沈溪在邊軍中聲望很高，而且現在還是兵部尚書，但因劉瑾把持朝政，在劉瑾和沈溪間做抉擇，對於邊軍的官員來說還是更偏向劉瑾。

孫聰搖頭：「這麼做無太大意義，那人不過是沈尚書派出的使者，如今最關鍵的是隆慶衛指揮使李頻的態度，若李頻站在公公這邊，就算沈尚書派人前往也只能徒勞無功。」

雲柳道：「大人難道不擔心么？此人怕是已聽從劉公公號令，或許會根據劉公公指示針對大人，而大人對他表明心跡后，越發有恃無恐！」

一方面沈溪覺得惠娘此舉是往良性方向發展，但另一方面卻又擔心惠娘因為信仰而變得魔障，當一個人對一件事完全沉淪其中，很可能會產生一些不良後果。

……

劉瑾笑著讚歎：「好，這主意甚好，咱家之前便看劉時雍不順眼，要不是他識相早一步請辭回鄉，咱家早就想將其問罪……要找他的罪過何難？之前咱家調查九邊弊政，很多事情都是在他擔任兵部尚書時發生，只要讓人一口咬定事情跟他有關，就算渾身長滿嘴他也說不清楚。」

沈溪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我們一起吃飯，晚些時候我準備回兵部一趟，有點事情亟待處置……」

任何時候，惠娘總會說一些得體的話，顯得大公無私，這讓沈溪覺得兩人間始終有一絲隔閡。

沈溪閉上眼，似乎在思索一些事，過了一會兒才冷聲道：「李頻是什麼人，我非常了解，此人雖然暫時不為我所用，但也不會徹底倒向劉瑾，只會搖擺不定……這也是大明武將的通病。」

劉瑾冷笑不已：「幸虧炎光機警，若非他發覺沈溪那小子派人去宣府，咱家還不知他竟想收攏李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