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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武道：「既然沈尚書不知，那下官就簡單介紹一下……安化王謀反，乃是打著誅除閹黨的名號，這件事怕是要在朝中鬧出風雨來，而下官最怕的便是宣府這邊也出現從賊之人……沈尚書乃帝師，德高望重，若由沈尚書出面平息事端，自是最好不過。」

文祥晉意識到自己失言，嚴格意義上來講，文祥晉也算是閹黨一員，涉及閹人、朋黨等字眼，楊武都極為敏感，動輒發怒。

沈溪一口一個「楊兄」，把楊武給叫懵了，想不明白沈溪為何對他這麼客氣。

「都來作何？」

沈溪攤攤手：「楊兄不說，本官從何知曉？本官到宣府後，一直未過問軍中事務，到現在連宣府周邊情況都不甚明了，更不要說寧夏鎮那兒的事情了！具體情況，還要請楊兄你多賜教才是！」

他沒有召集宣府總兵、參將、游擊等商議，也沒有跟江櫟唯提及，一邊讓人去請胡汝礪回城，一邊把幕僚文祥晉叫來商議對策。

現在眼前這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官員都能給他上一課，主要內容就是如何做到心口不一。

朱起從來都是嚴格執行沈溪的命令，沒有多餘的想法。王陵之和荊越卻久經戰陣，得知寧夏鎮出現叛亂，就像偷腥的貓兒看到魚一樣，垂涎三尺，不想就這麼白白放過上陣殺敵的大好機會。

為了安全起見，楊武帶了不少隨從，他也怕沈溪真的如文祥晉所言，對他進行報復。

「我說大人，沒必要這麼著急吧？寧夏距離宣府隔著幾十個府縣，等叛軍一個個攻下來，到宣府恐怕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況且這會兒叛亂還沒出陝西地界，影響不大，朝廷可從容調兵遣將……再者，三邊本身就兵強馬壯，指不定這會兒叛亂已經平息了……」

倒不是說他不想升官發財，而是因為他發現官場太過兇險，以他的能力根本無法勝任。

幾人都有繼續規勸沈溪的意思，沈溪抬手打斷他們的話，嚴厲地道：「勿再言，安心回去練兵，否則以不尊軍令處置！」

「唉，我也是愚鈍，之前因張炎光設計刺殺之事，我跟沈之厚就算撕破臉了。他就算不報https://m.hetubook.com.com復我，但也不會對我有好臉色看，我來豈不是自討沒趣？算了，還是早些謀划離開朝堂為好，若是因安化王謀反之事導致閹黨傾覆，我跟著陪葬，那就太不明智了。」

沈溪嘆道：「這次你回去責任重大，不要讓人知道你回去，最好連家門都不入，我指派給你的都是湖廣子弟，這些人對你不是那麼熟悉，只會聽命行事，可以最大程度保證你做事不受外界干擾，但若其中有人向外泄露風聲，你可便宜行事，一定不能讓消息泄露。」

聞訊而來的王陵之、朱起，以及奉召剛至宣府鎮兩三日的荊越出現在沈溪面前。

……

楊武怒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沈溪皺著眉頭，掃視幾人一眼，道，「寧夏鎮出現的叛亂暫時沒波及宣府，僅僅是一個消息從寧夏鎮傳來都需要四五日，要宣府這邊整軍備戰更不知要猴年馬月了……再者，三邊已開始徵調兵馬平叛，宣府這邊沒有得到朝廷命令之前，不能隨便調動兵馬……各位各自回去罷！」

楊武進內，直接到了總督府正堂，此時堂上只有沈溪和馬九二人……沈溪正在向馬九面授機宜。

因馬九所獲情報，是通過軍隊系統獲得，以至於消息顯得相對滯后。

沈溪仔細看過情報上陳述的內容，除了時間點跟記載不相符合，其餘的事情基本都沿襲歷史。

馬九用問詢的目光看著沈溪，想知道「便宜行事」許可權大小。

看到沈溪做出格殺的手勢后，馬九立即明白過來，點頭道：「大人請放心，這次的事情，小人一定會盡心儘力做好。」

情報一至，沈溪就慎重多了。

「嗯！？」

楊武無法理解劉瑾用意所在，此時只能無奈地道：「沈尚書，這可不是計較軍功的時候，想必你對寧夏鎮叛亂有所耳聞，這次叛亂……乃是宗室發起，在大明已許久沒發生過這等事，絕非一般民亂那麼簡單。聽說安化王叛亂后，寧夏鎮以及周邊的甘肅鎮、延綏鎮等不少軍將都歸順了叛軍！」

因為情報是通過軍中傳驛送達ｈｔtps://m.ｈetｕboｏk•cｏｍ.ｃｏｍ的宣府，沈溪這邊得到消息的同時，宣府巡撫衙門也獲悉寧夏鎮出現叛亂之事。

關於宣府地方民亂之事，他也是一頭霧水。

沈溪顯得無所謂，隨口解釋道，「楊武終歸不是劉瑾嫡系，他聽說安化王叛亂乃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生怕被閹黨牽累，來跟我示好不過是為了留一條後路罷了！」

……

沈溪笑呵呵問道。

「你懂什麼！」

楊武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怎麼都坐不住，背著手在那兒走來走去。

楊武心想：「如今朝廷怎麼都是些怪人當道？明明是仇敵卻要幫忙奏功請賞，明明心中有恨卻笑臉相迎，這局面太過複雜，我也不指望高陞了，只要安穩當一任巡撫即可，等期滿便辭官回鄉，不問政事！」

「管他呢。」

楊武臉上滿是擔心，道：「沈尚書不知道嗎？寧夏鎮那邊出了大亂子，有人起兵叛亂。」

突然間，楊武萌生退意。

馬九問道：「那若是閹黨被誅除，他……」

叛亂髮生是在正德二年五月二十四，而傳到宣府鎮，已經是五月二十九，歷時五天。

文祥晉不是笨人，瞪大眼睛問道：「這是擺明了要誅……閹黨？」

「那……」

楊武離開后，馬九帶著些許不解，問道：「大人，為何楊大人要找您商議軍情？他不是閹黨中人嗎？」

楊武稍微遲疑，隨即重重點頭，「對對，你倒是提醒本官了，看來關鍵點還是在那位小祖宗身上，快去請他來……」

楊武心裏有些發怵，對手下交代道：「若本官進去一個時辰不見人，你們便去總兵府借調人馬，搶也要把本官搶出來。」

「大人……！」

沈溪直接下達逐客令，楊武心裏一沉，知道自己難以得到沈溪認同。

沈溪嘲諷地笑道：「是嗎？那可真是稀奇，怎麼大明九邊天天出亂子，不是說宣府鎮這裏剛剛平息一場叛亂？唉，也是本官閉目塞聽，以至於這場叛亂怎麼起來的都不知，更不清楚是如何平息的……這不，朝廷賞賜的公文來了，本官正在納悶兒，為何會名列受賞名單之中？」

他沒有送楊武離開的和_圖_書打算，言語上再客氣，禮數上也只能做到公事公辦。

馬九終於明白過來，暗自感慨官場險惡。

……

一幫隨從唯唯諾諾，轉過身去時臉上卻閃現輕蔑之色，以楊武這樣貪生怕死的脾性，很難得到人敬佩。

楊武心裏這麼想，嘴上恭敬地道：「寧夏鎮的情況，下官已傳達沈尚書，既然沈尚書要等朝廷進一步指示，那下官就先告辭了……沈尚書千萬要留心來自三邊的緊急軍情，以保宣府、大同和偏頭關一線安穩。」

……

沈溪正想喝斥，荊越已出言附和：「王將軍言之有理！大人，您掛兵部尚書銜坐鎮宣大，寧夏鎮出現叛亂純屬不給您面子。卑職剛到宣府，不懂這邊的規矩，只知道跟著大人出征就一定能平息叛亂！」

馬九驚慌失措，儘可能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知沈溪。

楊武教訓道，「之前張炎光回京，本官就覺得事有蹊蹺，當時他是得知寧夏鎮可能出現叛亂的消息才臨時起意，直至今日本官都在思索其中利害關係，現在得知原來叛亂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也就能理解了！」

楊武心急火燎到了總督府大門外。

「安化王叛亂來得稍微早了點兒，卻不知通過此事能否如歷史上那般把劉瑾給徹底整垮！看來要一舉奏功，除了快速平叛和向朝廷據實以陳外，還要暗中做一些事才行。」

沈溪點頭，「安化王打著誅除劉瑾的名頭起兵，朝野震動。但始終劉瑾謀反的野心不彰，要讓其徹底垮台，我只能暗中幫他一把……這不算什麼誣陷，你不必背負太大的心理負擔，總歸把圈套設好，只等劉瑾來鑽便可！」

「嗯。」

楊武跑上門來進言，讓沈溪出面平叛，多少有些讓人感到意外。沈溪心道：「本來還以為你是來傳達閹黨的意思，沒想到只是你擔心自己的官位和前途，特意來討好賣乖，你想脫離閹黨自立嗎？」

沈溪看著手頭的公文，繼續說道：「一些緊要之事不適合寫在紙上，落人口實，所以你得把回京后要做的事情記牢了。你記住，中間我不會派人叫你更改行動計劃，務必有始有終，還得時刻防備閹黨眼線……https://www.hetubook.com.com料想劉瑾猜不到有你這個奇兵……」

「楊兄因何來訪啊？」

「怎麼可能沒有關係？本官所在的宣府鎮，理論上要接受三邊總督調遣，況且宣府這邊才剛剛經歷閹黨荼毒，致民怨沸騰，稍有不慎就又是一個寧夏鎮！本官已安排人去請胡侍郎回來，還有就是準備派人去總督府通知一下那位小祖宗，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沈溪點了點頭：「多謝楊兄提醒，送客！」

聽到這話，楊武哭笑不得。

文祥晉本以為送走張文冕自己可以輕省幾日，誰想寧夏鎮突然出現叛亂，而且涉及地方藩王，他到了楊武跟前後，問明情況后鬆了口氣，道：

「大人！」

他們都在得知寧夏鎮發生叛亂后，涌到沈溪這裏來聽候命令。

楊武被文祥晉一嚇唬，身體一顫，苦笑道：「也是啊，不過料想沈之厚不至於在總督府內胡作非為，本官多帶一些人手去便是！」

這件事本就子虛烏有，對於這一點楊武非常清楚，他不明白的是，既然這場叛亂從開始就是為了打壓沈溪，為何到最後居然會給沈溪首功？

楊武一拍腦門兒，「哎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也罷，你留下來看門，若是胡侍郎和江顧嚴來了，你只管阻擋門外，本官這就去總督府衙門，若再有關於寧夏鎮的消息傳來，直接呈送總督府！」

明白楊武不是受誰指使后，沈溪心裏就有數了，道：「這件事在下無從定奪，一切都要等朝廷做出安排，楊兄請回吧！」

「呃。」

至於馬九，雖不善言辭，但以沈溪觀察，馬九也有建功立業的心思。

「這……」

文祥晉不以為然：「大人白擔心了，總督府那邊得知消息或許比大人這邊還要快……大人要去，小心為上，之前劉公公可是想要加害……咳，難保沈尚書不會對大人您有所記恨。」

如此一來，沈溪手下幾個心腹，都想參加平叛戰爭。

他顧不得休息，就算身體再疲乏，也要第一時間把叛亂的前因後果搞清楚。

「大人，寧夏鎮叛亂，安化王謀反，聽說已經殺了巡撫和總兵官、鎮守太監……當如何是好？」

寧夏鎮這次叛亂，乃是安化王朱和_圖_書寘鐇利用劉瑾派去的安惟學和周東等人橫徵暴斂、欺辱將士內眷引發的官兵不滿情緒，再利用秀才孫景文聯絡寧夏都指揮使周昂、千戶何錦等人，突起發難，殺寧夏總兵官姜漢和鎮守太監李增，又把在地方上為非作歹的閹黨中人安惟學、周東度和一眾親隨官吏擊殺，隨即「放獄囚，焚宮府，劫庫藏，奪河舟，大肆勒索慶府諸王，掠奪金幣萬計，充做軍資，同時分封將弁，把守關隘，傳檄文屢次曆數劉瑾之罪狀」，以清君側為名，發動叛亂。

宣大總督府大門前，戒備森嚴，楊武入內要經過通報，只能在外等候。

沈溪沒好氣地道：「就算你們想打這仗，我手頭也無兵馬可供調遣。再者，寧夏鎮出事，三邊總督自然會擔負起責任，我是宣大總督，貿然出兵只會引發朝廷猜忌。現在只能看陛下作何安排，若有意調撥宣府兵馬前去平叛，屆時我一定帶你們出征，但若你們想讓我擅自調兵，萬萬不可！」

這下可把楊武急壞了。

文祥晉搖頭苦笑：「大人，好像沈之厚才是您的上司。」

沈溪道：「閹黨的核心成員就那麼幾位，任何一位君王在清除朝廷隱患后，都不願意節外生枝，一切務求安穩，楊武想被下獄都難，不過他的官職就難以保全了。」

馬九點點頭，目光中滿是堅毅。

過了一炷香時間，沈溪派人出來傳話，讓楊武入內，卻不允許他帶人進去。

反倒文祥晉神情淡然，道：「見胡侍郎，沒甚必要，胡侍郎為人大人又不是不知，根本就是劉公公派來監視大人您的，這會兒既然寧夏鎮那邊打著『清君側』名號起兵，大人最好離閹黨遠一點，以免惹火上身！」

王陵之道：「大人，軍情緊急，等朝廷批複恐怕會貽誤戰機，咱們為何不主動出擊？只要立下大功，想必朝廷會理解……」

「如今劉公公權勢熏天，就算寧夏鎮出現叛亂，想必起兵原因也不會傳人陛下耳中……」文祥晉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分析道，「此次叛亂很可能會被朝廷迅速鎮壓，波及面不大。退一步講，就算叛亂規模擴大，影響惡劣，但大人乃是在宣府任職，與其攀扯不上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