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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遷趕緊收拾心情，把小擰子帶到文華殿一處偏殿……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跟小擰子暗中有往來。

從榆林衛到寧夏，本來費不了多少時日，差不多十天左右可到，但沈溪所率人馬一路急行軍而來，早已人困馬乏，沈溪沒有急著出兵往寧夏，而是先等地方上的奏報。

「是，陛下！」

豹房這邊所謂的書房，不過是朱厚照平時在豹房內接見臣子的場所。朱厚照非常愛面子，想要在臣子前體現出自己身在豹房也並未忘國事，也就設下這個好似背景板一樣的書房，以示自己平日勤奮好學。

「您一直都說要忍耐忍耐……若沈尚書和楊巡撫不回京呢？」小擰子問道。

「嗯。」

「算了！」

本來小擰子要去休息，但此時他心裡不安，便趁機找了個由頭離開豹房，說是回宮取東西，但暗中卻去見謝遷。

「是啊。」朱厚照往額頭上摸了一把，「頭上汗都沒有，劉瑾跑到朕面前來扇扇子，算幾個意思？」

小擰子對劉瑾非常恭敬，見劉瑾前來，主動走上前行禮：「見過劉公公。」

日上三竿謝遷才到文淵閣坐班，這邊屁股還沒焐熱，小擰子便來求見。

劉瑾點頭，目送小擰子離去，身影消失在了後堂門口，嘴角浮現一抹獰笑。

小擰子立即將劉瑾平時扇子不離身，今天又在朱厚照跟前扇扇子的事情說了。

曹元這個兵部尚書沒什麼能力，地方上奏什麼，他就告知劉瑾什麼，劉瑾想從其他渠道得知消息，實在是難上加難。

這話說出口，沈溪有些彆扭，心想，難道黃珂不知他是以宣大總督的身份出征寧夏鎮？還是說黃珂覺得他應該在出征前回朝面聖？

又是一天沒事，劉瑾的奏稟，讓朱厚照很不滿。

小擰子跪下來磕頭，道：「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欺瞞陛下。」

「之厚遠道而來，在下沒什麼好東西，便以薄酒相待，也是為慶祝寧夏鎮順利平叛……」

謝遷聽到后，眉頭緊鎖：「這天氣可不涼快，他扇個扇子也不至於有罪……所以，陛下並沒有當面沒指責他，而是私下發牢騷？」m.hetubook.com.com

「是嗎？」

就在劉瑾愜意地閉目養神時，突然感覺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連忙睜開眼，轉頭看去，驚愕地發現不知何時朱厚照站到了正門口，而之前進了後堂的小擰子此時正跟在朱厚照身後。

京城內，朱厚照仍舊每天召見劉瑾，所問內容基本跟安化王叛亂有關，至於朝事則依然由劉瑾一手把控。

「哼！」

劉瑾對面聖沒多大自信，朱厚照非常喜歡給他出難題，當劉瑾左右為難時，便會求助於張文冕和孫聰。

朱厚照驚訝地站了起來，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神色打量小擰子，喝問，「小擰子，你可知道在朕面前信口胡說是什麼罪名？」

黃珂是成化二十年進士，比沈溪更早做官，只是他的晉陞之路沒沈溪那麼順，他本來跟謝遷平輩論交，現在沈溪面前，卻沒敢以長輩自居，便好像老友見面，擺宴也是以家宴的形式。

關於小擰子屢屢在皇帝跟前打他小報告的情況，劉瑾已經查明，心中很是窩火，早已做好誅除小擰子的準備。

朱厚照習慣了晝伏夜出的生活，對於他身邊這些常侍來說，也要習慣這種作息習慣。

「公公只管去，我二人在這裏恭候。」張文冕恭敬地道。

「回陛下，這幾天剛下過雨，很是涼快，奴婢並不感覺有多熱。」

「不會的！」謝遷道，「就算劉瑾阻撓，陛下也定會讓這二位回朝，此乃劉瑾大限將至之時！」

倒是楊一清那邊自行前往寧夏，不過以行進速度來說，楊一清所轄人馬每日行軍要比沈溪部慢很多，以至於沈溪后發先至。

劉瑾走後，朱厚照臉上多有不滿，以小擰子的聰慧自然能讀看得出來，朱厚照對之前劉瑾等候面聖時拿出扇子來扇風顯得很生氣。

朱厚照一擺手，道，「你打探到的消息，有可能只是道聽途說，還是等具體戰報傳來后再說吧。再就是跟朕盯著，看看沈尚書是否有奏疏傳來……別人的話朕輕易不會採信，但沈尚書的話卻可充分信任，朕也相信，只要沈尚書出馬，寧夏這一戰和*圖*書可輕易獲勝！」

六月二十，兵馬過大同，六月二十六抵偏頭關。

黃珂笑著點頭：「之厚身負皇命，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意。」

「……謝大人，您之前跟小人所說那些事，看來不奏效啊，陛下對劉公公所犯罪行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番也知道劉公公有軍情隱瞞不報，還是沒有追究……」

正思忖間，劉瑾和小擰子到了書房。

偏頭關內簡單整頓，大軍于次日渡河，最終在七月初六抵達榆林衛，此時前面戰場傳來消息，安化王叛亂已被平息。

小擰子不知該如何回答，以他瘦弱的身子骨，不太能感覺到炎熱，而朱厚照因為每天吃丹藥，又縱情酒色，身體更是虛浮，大夏天都不出汗。

小擰子從書房出來，滿頭大汗，心裏還在嘀咕：「這劉公公掌握的權力實在太大，陛下就算知道他有諸多不法罪行，輕易也不會治罪……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朱厚照去睡覺了。

沈溪道：「在下也是到榆林后，才聽說寧夏叛亂已平，賊首已束手就擒，但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兵馬依然會起行往寧夏，宣召地方，安撫民心。」

謝遷再看著小擰子，道：「擰公公，你回去安心等候消息便可，安化王謀逆乃是打著清除閹黨的旗號，若此事為陛下所知，劉瑾豈能逃脫干係？不過一切要等平叛結束，功臣凱旋迴京后，才好揭發……記住，有些事切不可操之過急！」

「哦？你且說來聽聽！」謝遷一臉好奇。

……

沈溪抵達榆林衛當晚，地方上用非常隆重的禮數歡迎。

小擰子苦著臉道：「奴婢哪裡是什麼紅人，只是個打雜的罷了，劉公公才是紅人，陛下不想做的事情悉數交與他，聽說朝中御史言官上疏彈劾劉公公，都被劉公公找借口下獄……那些資歷深厚的文臣都如此，小人有什麼本事跟他斗？」

謝遷面色謹慎：「擰公公乃是陛下跟前紅人，量劉瑾也沒膽量加害。」

來自三邊前線的消息很少，無論是宣府，還是京城，都很難得到關於平叛的更為詳盡的戰報。

本來沈溪帶了王陵之一道赴宴，m.hetubook.com.com這會兒也不得不讓王陵之在外等候。

小擰子跪在地上不說話，他可不敢隨便攻擊作為內監之首的司禮監掌印，畢竟劉瑾在朱厚照心目中地位非同小可。

到最後，他近乎用哀求的語氣道：「謝大人，您可要幫幫小人，現在劉公公看小人的眼神都不對了，若是安化王謀逆之事不能讓他倒台，那小人很可能會被他迫害致死！」

小擰子恭敬地道：「公公，您在這裏稍候，陛下過會兒便到。」

朱厚照聞言坐下，皺著眉頭道：「也是哈，你哪裡有膽子欺騙朕？不過……劉瑾膽子可真不小……若前線情況真如你所言，那這些消息他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為何到現在遲遲不啟奏與朕知曉？」

劉瑾就不同了，當上大明「二把手」后，劉瑾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每天人蔘、鹿茸、海參、燕窩補著，氣血旺盛，這一兩年明顯發福。再加上之前劉瑾一身厚重衣衫趕路到豹房，當然覺得炎熱難耐。

朱厚照眉頭緊皺，他之前從未留意過這等事。

因大明正德二年朝廷剛罷三邊總督之位，以至於現如今榆林衛的最高統帥是右僉都御史、延綏巡撫黃珂。

劉瑾對在面聖時輕鬆過關，顯得很是欣慰，馬上行禮告退。

不過朱厚照已經習慣劉瑾報喜不報憂，沒過多計較，等劉瑾奏稟結束后，一擺手道：「劉公公，你先退下吧，再有消息定要第一時間來稟告。」

劉瑾收拾心情，帶著隨從出了門。

小擰子回道：「以奴婢所知，固原總兵官曹雄之前派人馬去寧夏，已渡過黃河，而之前傳言投敵的仇鉞和楊英，已在跟曹總兵暗中聯絡，準備裡應外合，直撲安化王府……情況好像是這樣的。」

沈溪所率人馬於六月十四從宣府出發。

劉瑾把衣服整理好，回頭看著二人，道：「都在這兒候著，咱家從豹房出來，若沒事，會派人知會你們一聲，屆時自行散去便可；不然的話，咱家會直接回府，商議事情。」

卻說黃珂雖然也是朝廷派駐三邊負責治理屯田的官員，但此人並非閹黨成員，劉瑾倒台後曾做到南和*圖*書京工部尚書，也可說是錚臣。

小擰子心裏一沉，但依然笑眯眯，心底卻提高了對劉瑾的警惕，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在朱厚照跟前說小話，因一山難容二虎，劉瑾也斷容不下他這個皇帝跟前的新貴。

沈溪地位實在太過尊崇，乃是以從一品大員的身份督撫宣大，而黃珂則是以從三品撫延綏，彼此地位相差懸殊。

劉瑾在小擰子跟前顯得極為倨傲，也是因為彼此均成為了對方的眼中釘肉中刺，沒有必要再假裝一團和氣。

……

劉瑾沒想到朱厚照會從正門進來，趕緊把摺扇收起。

如今謝遷更好像是給劉瑾打下手的，內閣權力基本被架空。

因為楊一清沒到榆林衛來，所以沈溪暫時沒法與其取得聯繫。

不過現在安化王叛亂在前，皇帝盯得他很緊，才沒機會痛下殺手。

……

二人坐下來，黃珂親自為沈溪斟酒，道：「卻不知陛下如今身體是否康泰？」

黃珂多少有些意外，顯然榆林衛這裏地處偏僻，基本是半封閉狀態，對於京師的消息所知不多，搖頭道：「本還以為之厚是從京師而來……」

朱厚照問道：「小擰子，這兩天天氣很熱嗎？」

朱厚照沒多言，跨步走到書桌后坐了下來，道：「說吧，昨日寧夏鎮有何戰報？還有便是沈尚書、楊巡撫的出兵消息，一併道來！」

小擰子神色尷尬，想了想道：「陛下，或許是劉公公……真的很熱吧，劉公公平時走路多，就算是寒冬臘月也會帶一把扇子在身上。」

小擰子可不管什麼客觀原因，能找到機會攻擊劉瑾，自然是不遺餘力地添上一把火，當下躬身道：

小擰子點點頭，同意了謝遷的說法。

沈溪驚訝地道：「在下並非自京師而來，從何得知陛下身體狀況？」

劉瑾問道：「陛下可已準備漱洗入睡？」

劉瑾瞪著小擰子的背影，心道：「你這傢伙居然敢在陛下面前說咱家壞話，看回頭咱家怎麼收拾你！」

小擰子眨了眨眼睛，道：「陛下，您忘了年初藉田時，您累了，劉公公拿出把扇子來給您扇風的事情？」

幽閉的房間里，小擰子好像是倒苦水一樣，跟m.hetubook.com.com謝遷說出自己的難處。

劉瑾剛進豹房，便見小擰子早已等在門后。

「炎光說得不錯，要對付這小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些手段不知不覺把他除掉，神不知鬼不覺……最好是下毒，讓陛下覺得他是病死，或者吃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

當晚，黃珂在延綏巡撫衙門為沈溪設宴，除了沈溪外，連自己衙門的屬官都沒邀請，更別說是延綏鎮的武將了。

小擰子突然想到什麼，道：「倒是有件事，今日陛下對劉公公在書房內扇扇子很不滿……」

距離叛亂髮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就連沈溪出兵也已有十多天時間，劉瑾跟往常一樣一早便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整理好，準備去跟朱厚照啟奏。

張文冕和孫聰站在劉瑾身後。

朱厚照「哦」了一聲，終於回想起來，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他現在愈發放肆了，就算是熱一點，忍一忍不就過去了？每天來給朕所奏都是陳年舊聞，膩味透了……哦對了，這兩天你可有打探到什麼消息？」

「陛……陛下！」

「什麼？」

謝遷看小擰子渾身發抖，不由出言安慰：「你儘管放心，安化王謀逆之事一定會讓劉瑾吃不了兜著走……哦對了，這幾日陛下跟前可有發生什麼事情？」

關於前線的消息，劉瑾基本都是從兵部獲取。

小擰子回道：「陛下剛見過司馬真人，問了一些修仙和養生的事情。陛下用過早膳，便會接見劉公公……劉公公，請至書房等候。」

六月二十六。

此時已經是盛夏，書房內很是悶熱，劉瑾把隨身所帶摺扇拿出來扇風，反正這會兒皇帝不在……朱厚照做事大大咧咧，每次都從後堂現身不說，遠遠還能聽到腳步聲，能給他足夠的時間把摺扇收起來。

……

劉瑾跟在小擰子身後，往書房走去。

……

聽說沈溪前來，黃珂不敢怠慢。

雖然沈溪不是以三邊總制之身前來，卻有著帝師以及朝廷欽差的身份，再加上沈溪掛著兵部尚書、左都御史銜，可說比當初任三邊總制時地位絲毫不弱，而且地方上很多是沈溪「舊部」，聽說老上司來，總歸是要表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