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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看到這種狀況，沈溪心中擔憂越甚。

「起來說話吧。」

沈溪笑了笑：「既然崔中丞一片好意，本官就卻之不恭了，這裏先謝過。」

沈溪拍拍崔岩的肩膀，「如果你是誠心的話，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到今天仍舊坐在大同巡撫的位子上？」

沈溪冷冷一笑：「你想跪著，沒人會阻攔，本官見你，只是跟你申明一件事，那就是本官不是劉瑾，你不要拿應付劉瑾那一套來對待，這套不管用。」

……

大同巡撫崔岩主動過來給沈溪牽馬，旁人或許不認識，這位官員沈溪卻認得分明，乃是之前曾投奔劉瑾，屬於閹黨的重要成員，沈溪最後一次調任宣大總督時，崔岩就是大同巡撫。

不過好在沈溪手下這些人知道沈溪不會計較太多，只需按照沈溪吩咐行事即可，畢竟軍中帶有木匠，如果需要的話，臨時修造也來得及。

沈溪一揮手：「本官旅途勞頓，準備進城后早些把麾下兵馬安排妥當，之後便好好休息，其他事項等來日再議。」

荊越等人覺得，反正都是貪官污吏的錢，不要白不要。

百姓們擁擠著往前沖，被官差拚命攔了下來，最後甚至需要士兵手拉手充當人牆進行保護，這才避免車駕被人襲擾。

隨後沈溪沒有繼續管禮物的事情，直接進入正堂，發現裏面有人正在收拾。

崔岩不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不貪腥的貓，辛辛苦苦做官哪裡有不貪錢的道理？以為這是沈溪收買人心的一種方式，暗忖：「都說沈溪用兵如神，看來有其原因，他若不收買人心，誰替他效命？」

沈溪皺眉道：「先把禮物清點清楚，然後去把大同巡撫崔岩叫來。」

大同城主要面對來自北方的敵人，所以最大的營地建在城北，沈溪這一萬人馬駐紮進去，非常輕鬆就安排下了。

沈溪見崔岩根本沒有勸退百姓的意思，只好端起架子來，大聲呵斥：「糊塗啊！軍中攜帶有機密火器，若百姓中隱藏有韃子細作，可能會將我方絕密情報竊取走，這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啊？」

眾所周知，沈溪領軍以來，尤其是在西北之地從來沒打過敗仗，這次戰事沈溪選擇大同府為始發地，等於說大同府一線多了一位讓韃子懼怕的名帥，如此一來大同鎮也就成為九邊軍鎮中最安全的一鎮。

沈溪道：「既然你知道了，就該明白怎麼做……把禮物收回去吧，這種虛偽的禮數最好免了，本官不想讓將士知道，他們的主帥是一個大貪官……你瞧瞧，到地方后收受這麼多m•ｈｅ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m東西，要是留下不潔的名聲怎麼辦？」

崔岩笑道：「此乃地方百姓對大人的歡迎，不好勸阻！」

崔岩忙不迭應聲道，「大人勞苦功高，深得將士愛戴，陛下對大人更是信任有加。」

沈溪語氣中有些傲慢，就好像崔岩下跪理所當然一樣。

沈溪笑了笑道：「難道崔中丞就沒派人來送禮？」

沈溪翻身下馬，隨之下馬的還有跟隨在他身後的一眾軍將、監軍太監以及隨從等，與此同時，大同知府王夢宏也帶了地方官員前來向沈溪行禮問候，言辭甚恭。

簡單見過後，沈溪策馬進城，大同府城門口聚集的百姓開始歡呼起來，鑼鼓喧天，這場面讓沈溪看了直皺眉頭，側身吩咐：「這陣仗能撤都撤，最好請百姓讓開道，不然會耽誤兵馬進出。」

沈溪搖頭道，「這一路風餐露宿，突然讓本官睡那高床軟枕，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本官隨便找個地方落腳就好……哦對了，崔中丞，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沈溪搖頭：「上戰場就不必了，你的任務是留守大同，本官在大同城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出兵后短時間內恐怕很難再會面……不過功勞簿上是否記下你一筆，就看你是否忠於職守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崔岩笑呵呵道。

言語中，崔岩極盡恭維之能事，把沈溪捧為神明。

沈溪卻搖頭：「代王府那邊，本官就不親自過去拜訪了，稍後會派專人前去接洽……諸位不必停留於此，如今與韃靼烽火重燃，百姓出城堵塞城門，若遭遇韃靼鐵騎突襲，當如何是好？」

明朝駐地為大同的藩王正是崔岩所說的代王，歷代代王雖不涉及具體兵權，但有護疆之責，因為跟開國功臣中山王徐達是姻親，又跟成祖是連襟，所以歷代代王在大明諸多藩王中權勢熏天，對地方的影響力遠超其餘藩王，所以崔岩才會提醒沈溪先去拜訪一下，然後才好安排別的事情。

「不必了！」

沈溪本來已經很疲乏，不過他沒心思休息，很多事還等待他處理。

荊越過來道：「大人，怎麼都攔不住，末將跟朱兄弟在外擋人，誰知道來送禮的人越來越多，只能等您回來決定怎麼處置。」

沈溪見交待妥當，策馬徑直往營地而去。

崔岩抬起頭來，笑呵呵道：「沈大人說的是，卑職回去后就讓人訂製一批桌椅，還有床榻這些東西，不知大人可還需要別的？這西北之地，風乾物燥，南方來的官兵或許會水和-圖-書土不服，大人身邊也需要有人照顧，大人以為呢？」

沈溪策馬上前，快到城門口時，人群自動地讓開道。

「看來山西之地，對沈尚書很是禮重啊。」唐寅騎馬跟在沈溪身後，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話。

「沈大人，您可算來了，大同百姓可都期盼您早些歸來呢。」崔岩用一臉崇敬地望著沈溪，目光之熱切，讓沈溪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此人是自己的鐵杆粉絲。但奈何沈溪明白，崔岩之所以會有如此反應，全因為此人根本就是奸佞小人，如果信了他的鬼話，指不定將來又會對誰報以同樣的目光。

「呃……」

崔岩一聽愣住了，隨即與一干屬官看了幾眼，這才安排官差去勸退百姓，不讓百姓靠得太近。

崔岩道：「卑職不敢起來，卑職能跪在沈大人面前說話，也是無比的榮幸，就讓卑職繼續跪著聽大人訓示，當作對之前所犯錯誤的贖罪。」

「也不需要太多，兩百名足矣，但必須是熟手……有一點，不得擾亂民生，人手一概不能從民間徵集攤派，你可明白？」

現在恰恰是沈溪最忙的時候，前線戰報源源不斷匯聚而來，糧草輜重調度，大明各軍鎮兵馬備戰情況，甚至還有京師兵部衙門來文等等，趁著手下收拾時，他坐到靠窗的書桌邊仔細閱讀起來。

而且百姓也想知道，大明如今最是聲名顯赫的能臣到底長什麼模樣？

崔岩稍微驚訝，反問道：「有人給沈大人送禮嗎？卑職不是很清楚，或許這些不算是什麼禮物，只是讓大人在大同住得更舒心些罷了。」

「卑職哪裡敢當？」

「呃……這個，卑職這邊都還沒時間回衙，至於手下是否來送禮，尚不清楚。」崔岩一臉笑容。

沈溪把手上的案牘放下，站起身來繞過崔岩到了門口，把房門關上。

崔岩站起身後往沈溪身邊湊，低頭哈腰，「大人，除了之前點名要的東西，伺候您的人……」

「對，對！」

很簡單的道理，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沈溪對此有意見，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說，畢竟這兒是崔岩的地頭。

「沒想到劉瑾倒台後，地方風氣敗壞至此，好在宣府那邊有王守仁坐鎮，如果也跟大同一樣，怕是我那皇帝徒弟會待在宣府樂不思蜀……可即便如此，朱厚照那小子就一定能安心出征嗎？」

沈溪因為年歲小，再加上學識、戰功和履歷顯赫，早就成為朝野的神話傳說，在民間屬於「偶像級」人物。

沈溪畢竟不是只帶一隊隨從進城，包括上萬人馬和後勤運送和-圖-書糧草的人員，車駕多，而且紛繁複雜，其中就有很多沉重的火炮、槍械等，就算這些東西基本用油布包裹著，但還是攔不住百姓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崔岩聽到這話，有些為難，不過稍微遲疑后，馬上應允，「沈大人放心，卑職這就去安排，兵器工坊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火藥的原材料……城中存放不多，木炭倒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硝石和硫磺……可能需要從民間徵集……」

崔岩大驚失色，沒想到沈溪居然會這麼直接跟他翻舊賬。

崔岩笑道：「這怎麼可能？韃子聽說沈大人要來，早就躲得遠遠了，誰敢到大同城下來撒野？沈大人請放心，卑職早就派人調查過塞外幾百里的情況，保證沒有韃子行蹤，您放心便可。」

沈溪正要往城北軍營進發，崔岩請示道：「沈大人遠道而來，城中沒有好的宅院安頓，不如先在巡撫衙下榻？」

沈溪打量崔岩，崔岩也在看他，沈溪幾乎察覺不出這雙眼睛有什麼不真誠的地方。

四月初一，中午時分。

桌椅這些東西，沈溪軍中所帶極少，到了目的地設臨時行轅，自然需要大批桌椅板凳，至少得滿足開會時所有人都有座位吧？而因為沈溪沒有提前通知地方官府準備，只能到外面找一些舊桌椅充數。

作為沈溪的近衛隊長，朱鴻應付這種送禮的事情少有經驗，而在荊越等軍官看來，給上官送禮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就算沈溪三令五申不讓屬下送，但也不代表地方官員會遵守這項禁令。

沈溪點頭：「你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若本官日子過得太舒適，你讓陛下怎麼想？你讓三軍將士怎麼想？本官可是要跟他們同甘共苦的。」

崔岩騎馬跟在沈溪身邊，見場面幾近失控，面子稍微有些掛不住，側過頭見沈溪黑著臉，心中一沉，感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崔岩道：「對旁人卑職可不是如此，誰讓大人對卑職有再造之恩？卑職希望能跟著大人上戰場，建功立業。」

沈溪進門時，發現前院擺了大大小小不下五十口箱子。

沈溪點點頭，「那一切就拜託崔中丞了，若此番出征凱旋而歸，在下定會向朝廷表功！」

即便有官差維持秩序，沈溪領軍進城還是引起不小波瀾。

……

「明白，明白！」崔岩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沈溪聽了一陣心累，這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場面。

「找幾把椅子來，順便把書桌也換了……這些桌椅板凳搖搖晃晃的，說是要跟士兵同甘共苦，但也不能太委屈吧？至於軍ｈｔｔps://ｍ.ｈｅtｕｂｏoｋ.cｏm•cｏｍ中缺失，還得要地方補充，盡量讓士兵們過得舒服些，本官也能跟著一起享福……」沈溪道。

劉寵是山西行都指揮使都指揮僉事，在目前都指揮使空缺的情況下，他實際上掌山西行都指揮使司事。

百姓越熱情，官兵進城越麻煩。

除此之外，還有山西行都指揮使司的一些將領，沈溪之前對這些人做過功課，哪些有能力，哪些只是混飯吃有著基本的了解，本身他也沒指望這些人跟隨自己出兵，他們的主要任務僅是駐守地方，因此沒有過多交流，只是禮節上見面。

沈溪一聽就知道對方是瞎扯，大同鎮雖然屏蔽京師，地理位置重要，但也不能說要多少鐵匠就有多少，根據他調查所知，大同鎮工匠總數在三千左右，但扣除木匠、瓦匠、石匠、銀匠等，鐵匠總數估計不會超過四百人，扣除老弱病殘的話兩百估計差不離，當即道：

沈溪一行抵達時，城上城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這熱鬧的場面讓騎在馬上的沈溪眉頭緊皺。

沈溪道：「先前是本官讓崔中丞回去的，並非你不盡心，所以無需掛懷。倒是本官住進來后，發現滿院子都是禮物，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沈溪看先頭人馬已過去接洽，迎接的地方官員已經開始往這邊走，不進城說不過去，微微點頭：「來都來了，難道還要在城外駐紮不成？傳令三軍，進城！」

沈溪看著崔岩，眼睛半眯起來，道：「看來你照顧人挺有一套的。」

崔岩環視一圈，發現房間里只有自己和沈溪，感覺這位大人物有什麼要緊事說，這讓他稍微有些不安。

崔岩趕緊跪下，行禮道：「卑職一時糊塗，當時劉閹權傾朝野，朝中那麼多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以卑職的處境，實在是迫不得已！」

崔岩聽說自己能幫忙辦事，喜不自勝，趕緊道：「沈大人但說無妨。」

崔岩點頭：「大人說的是，卑職這就讓人把禮物帶回去。大人還有何吩咐？」

尤其沈溪兩次調任宣大，跟大同府關係千絲萬縷，地方百姓覺得這是從他們身邊走出去的英雄，現在這位大人物領兵前來，自然心甘情願出來夾道歡迎。

崔岩一臉驚訝的表情：「沈大人到了大同府，鞍馬勞頓，早些休息本是題中應有之意，但不管怎麼說也得先拜訪過代王才好吧？」

崔岩笑呵呵道，「大人只管放心，巡撫衙門必定全力支持。」

倒是崔岩非常熱衷於引介，拚命把每個人的功勞往大處誇，間接彰顯他治理地方有方，向沈溪邀功。

荊越縱馬上前請和圖書示：「大人，是否即刻進城？」

沈溪道：「起來吧，回去安排妥當，本官領軍初來乍到，地方上不太熟悉，需要崔中丞多提點些。」

沈溪往門口的朱鴻看了一眼，朱鴻報以苦笑。

大同巡撫崔岩、知府王夢宏以及諸多官將前來迎接，百姓更是早早就齊聚城門口等候，場面盛大而隆重。

崔岩趕緊道：「沈大人在朝中聲望卓著，公正廉明，豈是劉閹那種禍國殃民之徒能相提並論？卑職送禮，不過是想讓大人您在大同府過得舒適些，聊盡地主之誼！」

崔岩笑道：「這好說，沈大人想要多少鐵匠都行……」

崔岩短暫慌亂后，馬上想到沈溪另有目的，既然說出來那就代表沈溪沒有繼續算賬的意思。

沈溪巡視一圈覺得沒什麼問題，這才放心出營來到隔著一條街的臨時行轅，這是個普通院落，原來的主人為躲避戰爭到了京城，於是官府便徵用下來。

沈溪道：「距離開戰可能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時間，這期間城中所有兵器作坊，可能都要被本官徵用，再就是需要巡撫衙門幫忙調撥城中所有製造火藥的原材料……因為我們使用的彈藥，需要自行配伍，這沒問題吧？」

繼前一天在聚落所以南地界與從紫荊關來的兵馬會師后，今天沈溪終於領軍抵達大同鎮治所大同城。

在崔岩和王夢宏引介下，沈溪接見地方官員和軍將，其中便有剛調為大同總兵的劉寵。

百姓們並非是官府強迫出來迎接，而是發自內心歡迎沈溪領軍到來。

沈溪搖頭：「如此重要的物資，怎麼可能從民間徵集？主要還是靠軍需供應吧……大同鎮轄十四衛，乃九邊數一數二的大鎮，焉能缺少原材料？事關整體戰局，無論如何都要拜託崔中丞幫幫忙，就算把府庫的硝石和硫磺調撥乾淨，也要保證火藥生產……此外本官還需要一些鐵匠，打造兵器。」

沈溪回到座位坐下，道：「崔中丞，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記得之前劉瑾誣陷本官，說剿滅地方叛亂不力，當時……你可是幫劉瑾說話，甚至公然造假……哼，連地方叛亂的事情都敢虛報，你膽子不小啊。」

崔岩繼續磕頭：「是是，卑職感念大人寬宏大量……若非大人提攜，怕是卑職如今不但不在官場，還可能被下獄問罪，卑職結草銜環也不忘大人的恩德。」

過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崔岩氣喘吁吁出現在沈溪面前，恭敬地道：「卑職沒有親自送大人到衙所，實在是怠慢了，不知沈大人叫卑職前來，有何吩咐？只要卑職能做到的，定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