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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柳低下頭道：「寧王妃乃戴罪之身，如今為大人營救，便是她的再生父母，明日她便要走，不如今夜讓她侍……」

以韓乙跟官員相處的經驗，大概覺得沈溪這是在跟他伸手要銀子，並非是讓他鋪路，而完全是往裡面砸錢。

……

馬昂很識趣，馬上行禮告退。

沈溪道：「地是你出錢買的，當時你買地等於是支持城市建設，現在城市發展已上軌道，只是需要調換你的土地，怎麼可能讓你吃虧？我會讓人在差不多的位置，給你騰挪一塊更大的地……回頭讓馬將軍帶你去看看。」

「卑職受教了。」雲柳行禮。

沈溪在城南一處別院見到婁素珍。

雖然現在鍾夫人丟失一事尚未暴露，但他們也知道自己在保護這兩個女人上出現極大紕漏，或許會因此徹底失去皇帝的信任。

婁素珍直接問道。

婁素珍面紅耳赤道：「妾身當全名節。」

韓乙見到沈溪，如同見到親生父母，直接跪下來磕頭，每一下都很響，以便沈溪知道他的虔誠。

婁素珍受理學荼毒太深，她想要全名節，對沈溪的戒心也基本來自於此……她不想委身朱厚照，也不願讓威名赫赫的少年英才沈溪得到自己。而且遵守天地君親師的思想，她心裏把皇帝看得很高，而沈溪卻在她面前說出對皇帝不敬之言。

「何處？」

……

此時江彬和許泰也在想方設法回到朱厚照身邊，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便是找回婁素珍和鍾夫人。

雖然可能在被皇帝寬宥的最初那段時間日子有些難熬，但江彬堅信只要時間久了，可以逐步贏回皇帝的歡心。

沈溪神色平靜：「寧王謀逆乃板上釘釘之事，誰都無法更變，在下說句不好聽的話，寧王府上下本該雞犬不留，江西闔省也會遭受大規模清洗，不知道多少人會受到牽連，冤屈而死。但正是因為寧王妃的存在，陛下才愛屋及烏，網開一面……如此算來，寧王妃救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用萬家生佛來形容毫不為過。」

沈溪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婁素珍身上，嘆息道：「你的子女可能在短時間內沒法跟你一起到海外，回頭我會盡量想辦法營救，但若是救不出來也沒辦法……他們跟你不同，最大的罪過便是姓朱。」

韓乙沒有堅持，依照沈溪吩咐，坐在侍衛搬過來的椅子上，低頭沉默不語。

若實在找不到，那就乾脆到朱厚照跟前磕頭認錯，或許皇帝一時心軟便會寬宥，畢竟江和圖書彬有一定自信，當初他捨身救皇帝，此後又一起出走，在宣府和大同地界輾轉數百里，君臣間情誼深厚。

韓乙聽到后心中打怵：「聽沈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把這五萬兩銀子給補上？那不是要我傾家蕩產？」

新城開辦的學校更像是後世的技校。

新城內各街區的學校如期開學。

普通人注意的是沈溪兩部尚書的身份，不過長期作為顯貴的寧王妃存在的婁素珍，更在意沈溪的爵位，那是婁素珍以前願意畢生堅守的東西。

沈溪道：「你有何要緊事，一併說了，尤其是一些商貿許可，我都可以跟地方上打招呼，若沒有事情你可以退下了，回頭自會有人把公文給你。」

「沈大人，草民給您磕頭了。」

沈溪對韓乙倒沒什麼見外，派人把他送來的貨物全數收下，隨後便定了時間會面。

倒不是說沈溪不想開辦專業課程，只是招募到的先生太少，這畢竟不是一對一的教育，需要一邊教導文化知識一邊學習技術，而這邊所有先生都需要先自學沈溪編寫的數學、物理和化學教材，不懂之處可以向沈溪發問，真正融會貫通后才會教授給學生。

最後婁素珍點頭：「妾身願聽從沈國公調遣，休息一晚后，明日一早便可登船離開。」

年後，韓乙整理完賬目，便趕來新城求見沈溪，準備繳納「保護費」……之前他已得知新城要籌辦學校，缺乏教學物資，於是力所能及地準備了筆墨紙張送來新城，讓沈溪感受到他的誠意。

這次韓乙來新城，先跟馬昂見過面，再派人通知沈溪，希望能得到賜見。

就算韓乙心中不滿，嘴上卻應承下來。

沈溪道：「成全你，難道不是一樁善舉？」

沈溪坐在案桌后，等韓乙頭磕完才將手上案牘放下，道：「韓當家客氣了，給韓當家搬張椅子來，坐下說話。」

雲柳見沈溪有些倦怠，不由請示：「是否要安排一番？」

婁素珍望著沈溪，神色複雜。

韓乙正想回答，突然意識到這問題的答案有可能關乎他未來的生計，不敢說多也不能說少，都怕沈溪質問，畢竟他有些買賣見不得人。

本來沈溪可以大大方方帶與寧王妃有舊的謝韻兒去見，但因事情太過隱秘，沈溪不想過分張揚。

「以後我行事也不會再按部就班，遵守規矩的結果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豈能把主動權拱手交給別人？」

沈溪淡淡一笑，道：「既httｐs://m•ｈｅtubｏｏk•coｍ•ｃｏｍ是家人，韓當家何必那麼拘謹？對了，不知這幾月江浙之地生意如何？」

雲柳更為擔心：「那如此的話，江彬等人始終對大人有威脅。」

沈溪點頭：「正是在下。」

「寧王妃，久違了。」

婁素珍堅決搖頭：「為人臣子，當以皇帝旨意為先，沈國公怎能做出違背君臣之道的事情？這決非仁臣所為。」

婁素珍低著頭，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一時回答不上來。

沈溪道：「當初在汀州府時，我們見過面……當時寧王妃在馬車裡，在下只是遠遠一望，卻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民間送子弟來讀書的比比皆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對學塾的寄望不過是讓孩子讀書認字，順帶中午混一餐飯，並不求能在義學中學到什麼大學問，更不指望因此考科舉。

朱厚照身邊人開始想方設法拉幫結派。

沈溪見到婁素珍時，拱手行禮，儼然如晚輩見到長輩。

婁素珍聽到這話，無比震驚。

未等雲柳說完，沈溪蹙眉喝止：「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

有關辦學之事，沈溪交給朱鴻和馬九。

「嗯。」

婁素珍很猶豫，不想走，卻也不想留下，進退兩難。

婁素珍幽幽嘆了口氣：「沈國公這又是何必呢？妾身乃不詳之人，你應該讓妾身安安靜靜地死去才對。」

雲柳道：「大人，是否要防備江彬等人尋到消息，跟當初追到遼東找鍾夫人一樣，把寧王妃給找回來？」

「其實我幫助寧王妃，一來是不想讓陛下胡鬧，平息寧王作亂卻霸佔其妻，必會為天下人不齒；再者當初我跟她有些交情，寧王之死到底我也負有一定責任，或許是我不經意之舉將寧王逼反……如今能讓這女人在海外安度餘生，也算是我對自己的一個交待。」

沈溪眯眼打量，對於婁素珍此時還能跟他辯論有些摸不著頭腦，心想：「真是個內心複雜，自相矛盾的女人。」

韓乙道：「還算……可以，大人若是有缺失的東西，草民會給您送來……儘力而為。」

婁素珍搖搖頭：「敢問一句，沈國公為何要幫助妾身？」

韓乙怔了一下，隨即恭敬回答，「草民在城北和城南置辦一些沿街鋪面，都是趁著去年便宜時買的，今年價格漲了一倍有餘。」

雲柳對沈溪很有信心，在她看來，任何難題在沈溪這裏都不成問題，強如當初的劉瑾不照樣灰飛煙滅？

沈溪知道韓乙這種人利益為先和_圖_書，誰有權勢便會投靠誰，所謂的忠誠不值一提，並未放在心上。

沈溪說完對陪同韓乙來見的馬昂使了個眼色。

沈溪正色道：「在下所為，不過是勸諫陛下尊重天道人倫，避免破壞公義禮法，全君主名聲。寧王妃說在下之舉非仁臣所為，那該當如何？去陛下面前苦勸，讓其回心轉意？你覺得陛下會聽從？」

沈溪點頭道：「或許如你所言，在這件事上我應該袖手旁觀，但我偏偏不能。既能讓心安，又能讓江彬和許泰之流為陛下所惡，此等事為何不做？」

不過這些學生最開始都要接受文化教育，讀書識字，初期接觸的內容仍舊跟普通讀書人一樣，從《百家姓》、《千字文》再到《四書》、《五經》，循序漸進。

「嗯？」

婁素珍決絕地道，「妾身當以死全名節。」

婁素珍馬上感覺到沈溪施加給她的強大壓力，她壓根兒就不想回到傷心之地，當即行禮：「妾身失禮了，只要不違背道義禮法，妾身願聽從沈國公安排。」

就在江彬和許泰在江西和南直隸交界處苦心找尋婁素珍下落時，婁素珍已在熙兒和一眾斥候護送下穿州過府，抵達新城。

沈溪再道：「另外我準備在江浙採購一批貨物，本來可以繞過你，但你對南直隸和浙江更熟悉，這次就由你負責，銀兩會調撥給你，大概需要五萬兩銀子的貨，最遲後天就會有人跟你接洽，早些辦妥。」

沈溪道：「你也把心收回來，哪怕真要做一些不守規矩之事，但最基本的道義禮法還是要遵循的……我現在要做的是一個權臣，而非奸臣！」

沈溪回到官衙，將雲柳叫來，詳細說明派人護送婁素珍離開之事。

作為一個母親來說，婁素珍不想走，畢竟她有子女在，但作為女人，她卻非走不可，便在於她知道皇帝對她的覬覦，若被找到，那她苦心堅守的名節必將無法保全，到時可能比死都難受。

以前沈溪開辦過軍事學堂，從規格上來說，眼下的義學根本沒法跟軍事學堂相比，學校籌建簡單很多，一些臨時加開的學校只是一片不大的屋舍，連院子都沒有，學生甚至要自己準備小板凳聽課，而初期課本和筆墨紙硯的供應都很拮据，需要專人採辦。

沈溪道：「不違背道義禮法？呵呵，作為大明子民，違背陛下意願，你已是罪人，走出這門口，城內官兵便可將你捉拿，你也會因寧王謀逆受千夫所指。」

「另外，由於之前熙兒偽裝巧m.hetubook.com.com妙，江彬和許泰多半認為寧王妃已逝，不可能會像錢寧那麼耐心找尋……相信用不了多久，無計可施之下，他們會去向陛下認罪，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陛下寬恕。」

韓乙道：「沈大人說怎樣便怎樣。」

沈溪將桌上一份公文拿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地翻開瞥了幾眼，隨口道：「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何足道哉？」

雲柳仍舊低著頭，小聲道：「卑職只是替大人不值……隨著寧王覆滅，此女無任何利用價值，冒險救助她到底圖的是什麼？想來也就姿色能讓大人多看一眼……」

韓乙趕緊道：「大人說話太過生分，草民也是這城市的一份子，主人有什麼缺失，跟家人打聲招呼，家人自然要填補上。」

「但按照道義禮法，陛下此舉乃搶奪臣子之妻，違背人倫，必會被世人恥笑。在下不過是選擇一種非常規手段，規勸君王走正道，若寧王妃覺得在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話，在下大可將寧王妃送回江西，由寧王妃自行選擇未來的道路。」

韓乙很識相，趕緊道：「草民沒什麼需要煩擾大人的，多謝大人栽培。」

此時基本所有人都已忘記婁素珍，就連正德皇帝也以為永久失去了這個女人，逐漸淡忘。婁素珍帶著凄哀，以及對未來的迷惘，進入燈火通明的城市。

……

婁素珍本來心不在焉，但聽到沈溪說話后，抬頭打量這個略顯老成的年輕人，目光中滿是疑惑。

韓乙有些摸不著頭腦，道：「大人有何需求只管跟草民知會一聲，草民將空地送給大人便是。」

「是，是。」

只是他們根本就不明白沈溪的辦學理念，沈溪要栽培的並非科舉人才，而是技術人才。

婁素珍蹙眉思索，記憶凌亂，畢竟時過境遷，許多事情早已模糊，不過經沈溪提醒，她忽然明白眼前人是誰，脫口問道：「你是……沈國公？」

「妾身明白。」

婁素珍神色冷峻，最後苦笑著搖頭，不再言語。

沈溪有些詫異，問道：「安排什麼？」

去年海戰結束，韓乙因立下功勞，終於被沈溪接納，繼續安心做他的生意，沈溪暫時沒有干涉韓乙在南直隸和浙江買賣的意思。

比如說之前通過馬昂跟沈溪攀上關係，進而被沈溪「重用」的江浙富商韓乙。

不過江彬還抱有希望，覺得只要能為朱厚照找到類似於婁素珍和鍾夫人這樣的女人，便可以化解眼前危機。

沈溪再道：「若寧王妃尊重陛下，又何至於一再忤逆陛下之和*圖*書意，甚至以絕食抗爭！難道不該喜笑顏開，侍奉于陛下跟前才對？」

婁素珍進城只停留不到一日。

朱鴻和馬九不是文化人，不負責實際教育，也不負責對先生的選拔，只是按照沈溪的吩咐做事，把學校欠缺的東西填補上。

沈溪搖頭：「要是被找回來，只能說她命該如此，我能幫到她的只有這麼多……呵呵，其實沒必要太過擔心，東番島經過六年多不間斷移民和開發，如今已發展出淡水和東寧兩個屯墾區，島上已有四萬多民眾，生產的糧食和食鹽除了自給自足，還經商會銷售到內陸地區，百姓生活富足，卻與世隔絕，去了很難有人發現她寧王妃的身份。」

沈溪搖頭：「在下若要推寧王妃去死，何至於派人將你帶到這裏？眼下你去旁處顯然無法求存，遲早會被陛下派出的人找到，不如先到外面躲避。」

熙兒因為怕被朝中人察覺，沿途分外小心，晝伏夜出，抵達新城時已是正月底。

沈溪道：「韓當家此番前來，聽說帶了不少貨物，正是城內急需……韓當家有心了。」

「怎麼，寧王妃覺得在下冒犯了你？」沈溪語氣平靜對問道。

沈溪點頭：「城裡發展一天比一天好，有眼光投資早的，自然回報豐厚……對了，之前你在城南碼頭買了一處空地，本官準備在那邊建一座倉庫，準備跟你調換一下。」

雲柳道：「大人不必如此苛責自己。」

不過有人想巴結沈溪，像文房四寶這些東西，自會有人送來。

沈溪聽韓乙回答得支支吾吾，大概明白此人所想，又問道：「城內產業置辦如何？」

沈溪道：「明日一早，會有船隻送你離開，你可能要到一個海島上生活，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都無法踏足中原之地……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隱姓埋名於市井，只是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沈溪淡笑著搖頭：「天地人倫，皇帝位在父母、夫君之上，陛下看得起你，你更應該捨身進宮牆才對……」

沈溪再道：「不過就算陛下寬宏大量，寧王妃也不該就此委屈自己，進入宮門……你應該擁有自己的生活才對。」

韓乙心想：「地算什麼，之前我不過是找機會給沈大人送銀子罷了，現在跟我討要，那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沈溪皺眉道：「雲柳，或許你在我身邊久了，見慣太多爾虞我詐的東西，也可能是我以前沒有以身作則，讓你以為我別有所圖。」

明日沈溪將派船隻將她送走，接下來可能要在海外躲避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