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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道慘白的閃電將夜晚照亮，隨即一聲驚雷傳來，要下雨了。

「爹——餓，兒要吃東西，餓啊——」躺坐在床上的兒子歪著嘴斜著眼睛嚷嚷著。

外加上朝廷收回了官員們的土地，只以人頭分地，大部分官員皆失去了賴以生存的佃戶，只能靠著朝廷可憐的薪俸度日。

童立本無言的抱著自己的兒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童立本從盤子里撥出一半豬雜碎，示意妻子和妻弟先吃，自己則端著碗去喂兒子吃飯。

「兒要吃肉，兒不管，兒要吃肉，兒要吃肉……」童強哭嚷著撲到童立本的懷中。

讀書人最講究顏面，但想起家中餓的沒了力氣的兒子，他不得不如此低聲下氣，這讓他心中甚是難堪。

時近傍晚天氣陰沉沉的，推開了家門，正見到妻弟張勝背著胡椒往屋子裡走，童立本心中一滯。

「爹，餓——我餓——」一日多沒曾吃東西，二十歲的童強已然沒了哭鬧的力氣，手裡不知從哪兒扣出來一塊臟黑的棉花塞到了嘴裏。

可嘆他寒窗苦讀十年為官又十年和-圖-書，竟連自己的家人都養不活。

朝中有各類官員數千，若都如此，豈不亂了套？這責任誰擔當得起？快請回吧，莫要為難本官。」曾德昌心有不忍但也無可奈何。

「老爺——老爺——」屋子外頭傳來張勝的喊叫聲，童立本聞聲出去。

童立本聞言拱了拱手再不多言，幾乎是有氣無力的向著家裡走去。

「老爺……俺把胡椒降至八文錢一斤，只賣出去六斤，這是銀錢您數數。」張勝從腰間取出幾十文銅錢遞給童立本。

他失魂落魄走入屋子裡，但見桌子上擺著一碟子豬雜碎，二兩燒酒，以及一大碗煮好的紅薯。

「張勝，你在作甚，吃的何物？」童立本一進屋便看到妻弟趴在床上吃著什麼東西。

唉，誰家又能好過了呢？

……

「兒啊，慢些吃，還有呢！」童立本微笑著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子。

「哼，哪裡來的紅薯？又去行偷竊之事了？唉！童家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童立本一把拽過啃了一半的紅薯摔到地上。

這七日來，他每hｔｔps://ｗwｗ•ｈｅｔuｂook.coｍ.cｏm日早上都是扛著胡椒出去，晚上再扛回來，物多必賤，如今城中大部分人家都是算計著銀錢過日子，誰會去拿救命的銀錢買這胡椒？

破漏的小屋屋樑上，童立本睜著眼睛早已弔死其上。

「莫要磨蹭，快去吧！」童立本腳步未停的進了屋。

而由於如今北方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連帶著京城內的米價都已經漲到了二兩銀子一石。

「老爺——老爺——」張氏哭喊著大叫。

張勝盯著地上沾滿泥土的紅薯不敢言語，這確實是他從城裡一處糧鋪順來的，他實在太餓了。

「兒啊，且等明日，明日爹將這胡椒賣掉，給你買米粥吃，睡吧，睡著就不餓了。」童立本趕忙走到自己身患腦疾的兒子身旁小聲哄道。

七日前戶部發放本月薪俸，仍舊是以七成胡椒、麻布折俸，接連數月如此，致使京城胡椒的價格即便一低再低仍舊無人問津。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張氏醒來見床邊沒有童立本的身影，便起身去尋。

他家裡若不是有個做生意的親m.hｅｔ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戚時常孝敬，如今這時節估計也很難過吧！

「爹，好吃！你也吃些。」童強不再張嘴，示意讓童立本也吃。

四十多歲的禮部主事童立本盯著昏暗的油燈眉頭緊皺，家裡的米缸昨日便已經見底，可家中卻已無多餘的銀錢買米。

「喲，這不是禮部童大人嘛？怎麼突然來我戶部？」戶部員外郎曾德昌陰陽怪氣的道。

第二日下了值，童立本簡單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文書，出了禮部衙門朝著戶部衙門走去。

屋子黑洞洞的，只余兩大口袋的胡椒扔在屋子一角，張氏站在門口隱約見屋子裡頭吊著個什麼東西，她走了進去雙眼瞳孔瞬間放大。

「蒼天吶！何以如此待我童家！」童立本不顧風雨走進木棚里，撫著跟了自己數年的驢哭喊。

「嗯，爹，兒能忍餓，咱們一起吃肉。」童強咧著嘴嘿嘿的笑。

「不用數了，你且去街上，買三兩豬雜碎，再沽些二兩燒酒，剩餘的買些土豆紅薯來。」童立本面無表情，說完便欲回屋子。

童立本不言，出門回了屋子，張勝則趕緊下床www.hｅtubooｋ.com•cｏm從地上撿起滿是塵土的紅薯，在衣服上擦巴擦巴繼續啃了起來。

「爹剛吃過了，這些都給你吃，快，張嘴！」

「兒啊快吐出來，且再等等，一會兒咱們吃肉。」童立本急忙走過去從兒子嘴裏把棉花扣了出來。

童立本腰都要弓成了九十度，眼中已然泛起老淚。

「可是……老爺……」張勝想說，這數十文錢如果用來買米，省著點用夠吃好幾日，若是如此花銷，明日怎麼辦？

童家家貧，去上朝也從不坐轎子，全靠家裡養的一頭驢作為代步工具。

大雨傾盆，但見棚戶里自家的驢躺倒在地上再不動彈。

三日之前，京城。

「曾大人，下官家中困窘，希望曾大人能網開一面容下官預支五兩銀子。」童立本雖然年紀比曾德昌大了數歲，但有求於人，仍然彎腰拱手好言請求。

「童大人身為朝廷命官難道還不知我朝的規矩嗎？薪俸一月一發概不可預支，童大人還是請回吧。」曾德昌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老爺，現在滿大街都是賣胡椒的，根本賣不出去呀~！」張勝苦著臉道。

「明日和_圖_書且繼續去集上賣胡椒，務必要將胡椒賣出去。」童立本說完便欲回房。

屋內妻子張氏正在縫補衣物，見了童立本進來，趕忙去倒水。

「不是本官不想幫你，若本官將銀子支給了你童立本，明日便會有張立本、孫立本前來。

「可是，曾大人，本月又是胡椒折俸，如今京中胡椒積壓，根本就賣不出去，下官家中已經無米下鍋，勞煩曾大人幫幫忙吧！」

……

找遍了簡陋的院子也未找到，但見放雜物的小屋門兒開著便慢騰騰的走了進去。

「老爺，夜深了，您該歇息了。」妻子張氏穿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寢衣前來催勸。

「老爺……沒吃什麼……我……」張成被嚇了一跳，趕緊把東西塞到懷裡。

「嗯，且先去睡吧，老夫還有些事要給你弟弟交代。」童立本說完便走出了主宅走向一旁一個破舊的小木屋。

「還降，都已經降到十文錢一斤了，再降倒不如白送了。」張勝低著頭小聲道。

「賣不出去也要賣，你不會降價嗎？」童立本自然知道時下胡椒的行情，但若明日再賣不出去，家裡孩兒可就真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