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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微微一怔，道，「這不還是『國師』么，會不會太隨便，一點都不好聽，和『苟子軒』或者『苟梓涵』根本沒得比嘛！」

「取一個，名字？」

「郭師？」

大海很藍，溫度不高不低剛剛好，沙灘上有很多度假的人們，插著五顏六色的遮陽傘，還有孩子們在沙礫堆砌的城堡後面互相嬉戲打鬧，遠遠近近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它卻耐心等待著，碎片一次次拼湊起來，重新變成人類的樣子，直到漲潮，直到落日，直到永遠。

這是藍天白雲下，一片很大很細也很溫暖的沙灘。

國師用盡最後的智慧之火，沉吟片刻，忽然微笑起來，「郭師，這就是我的名字，郭師。」

而在鏡子般閃閃發亮的海水裡，它看到了一個人類的倒影。

但漸漸的，視角越來越高，和成年人齊平，就好像在奔跑中不斷變化，越長越高。

在靈魂湮滅之前的最後一息，他的形態彷彿真的從犬妖變成人形。

「原因多種多樣。」

「……嗯？」

到最後，無論楚歌如何激發震驚能量，都再聽不到一星半點。

楚歌道，「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麼取名字的話，我幫你啊，根據我們幸福社區派出所的統計，現在新生兒最流行的名字，要麼是子軒，要麼是梓涵，姓的話，稍微麻煩點，和圖書這樣，昔日有大妖悟空以種族為姓氏，取了『猢猻』的孫字為姓，叫『孫悟空』，而你是犬妖出身，就姓『苟』吧，『苟子軒』或者『苟梓涵』，都很不錯，朗朗上口，寓意又好，又能彰顯自己的血統，你就二選一吧，好不好？」

「問題來了，倘若白夜100%確定自己是一名鼠族，為什麼，他要和你們一起，為了人類的利益並肩作戰呢？或者說，在擊敗了病毒博士和我這樣的『大魔頭』之後，身為鼠族的白夜，下一步準備幹什麼呢？」

代表著郭師靈魂碎片的螢火，正在一顆顆黯淡和熄滅，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剛才就和你說過，白夜的靈魂深不可測，我一接近就生出心驚肉跳的感覺，所以，我才沒選擇他而選擇了你。

楚歌目瞪口呆地說，「我這麼不計前嫌，掏心掏肺地幫你，眼看你就要魂飛魄散，還提醒你想個名字，免得日後你那些鼠子鼠孫想給你燒紙都不知道燒給誰，你就這樣回報我，死到臨頭還要挑撥離間？你不是這麼狗改不了吃屎吧！」

「什麼？」

海中的倒影亦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和它一起笑。

伴隨著最後一縷靈魂之火的熄滅，那些星星點點的螢火蟲統統消失不見，郭師，一個不知道是人還是hetubook.com.com狗的智慧生命，和他的命運，戰鬥到了魂飛魄散的最後一息。

正好看到國師的靈魂碎片，變成了星星點點如螢火蟲般昏暗而搖曳的光點。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有著普普通通的眉眼和神情，並不算特別瀟洒和帥氣。

楚歌心裏，五味雜陳，下意識叫起來：「等等，國師！」

這些光點還勉強維持著國師最模糊的形態，但眼看在幾分鐘之後，就要片片凋零，徹底湮滅了。

楚歌道，「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對啊。」

「是真的。」

郭師臉上浮現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或許，他就是那種天賦異稟，萬里挑一的人。」

「『國師』只是病毒博士強加給你的任務，並不是你的名字。」

郭師苦笑道，「我原本的確沒打算說，反正我就要一命嗚呼，你們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只不過，看在你是個好人的份上，才提醒你一句，信不信由你。

國師沉默了半天，慘笑道，「我沒有名字，在天人實驗室里，病毒博士給過我一個編號，但那應該算不上真正的名字吧？」

「沒辦法，我已經聽慣『國師』這個名字了。」

「……謝謝，謝謝你，楚歌。」

「……楚歌，謝謝你的好意，還是算了，我自己來吧m.ｈｅtuｂoｏｋ.ｃom.coｍ。」

最後，國師跑到了海邊，任由清涼的海水和細膩的沙礫淹沒了自己的雙腳。

楚歌怒道，「我現在後悔幫你想名字了，無論『苟子軒』還是『苟梓涵』，你不配用這麼好的名字！」

看著自己靈魂的變化，他又驚又喜，猶豫片刻，像是下定決心，用盡最後的力氣，道，「有一件事，原本不想說的，但看在你幫我想名字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小心白夜，他的靈魂有古怪！」

「不管我究竟是欺騙了鼠族也好，還是欺騙了自己也罷，那都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甚至不止一次希望，病毒博士和他的天人實驗室，要是因為地底災禍而毀於一旦該多好，那樣的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長牙王國的存在，我就可以繼續沉溺在夢境中，永遠不用醒來了。

楚歌倔強道，「那是你作為一個智慧生命，曾經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但仔細想想，他應該還沒從離魂症的狀態中徹底掙脫出來，靈魂應該極度虛弱才對，為什麼會這麼強呢？」

「人人都有名字，就算罪大惡極的殺人犯，拖出去槍斃十次都便宜他的人間渣滓，也有自己的名字，你當然也可以有，應該有！」

「……」

「所以，郭師這個名字很好，謝謝你，楚歌，提醒了我還要為自己想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名字，現在，我再沒有半點遺憾了。」

「反正，和幽暗地域中的蛇蟲鼠蟻相比，人類的心思，才是真正晦暗難明的東西，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然而滿載而歸的黃雀，也可能被獵人一槍打下來，問題來了，楚歌，你覺得自己是螳螂，是黃雀，還是獵人，白夜，又是什麼呢？

國師——郭師道，「不管你信不信，雖然病毒博士讓我『創造鼠族』是居心叵測的陰謀，但點化鼠族，建立長牙王國，看著一群群原本渾渾噩噩、愚昧無知的小老鼠，漸漸學會人類的語言，人類的規矩，人類的道理，甚至擁有了人類般的情感，組成了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文明，的確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楚歌退出國師的夢境。

「無所謂了，即便白夜真有他的想法，只要他依舊忠於鼠族，是長牙王國的不死將軍，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我期待著……」

「不是吧？」

海水不斷舔舐著沙灘，漣漪將它的倒影一次次撕碎。

它看著海中的倒影，笑了起來。

「你少在這兒妖言惑眾！」

「看，這就是我剛才不願意告訴你這件事的原因。」

楚歌皺眉，「為什麼呢？」

郭師道，「或許，白夜受到了病毒博士靈魂自爆的最強勁衝擊，被病毒博士的情感、信念和思維和圖書邏輯深度侵蝕，甚至他的靈魂和病毒博士的靈魂徹底融合到一起，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那就取一個，現在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郭師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一開始，夢境的視角還比較低，即便對孩子們都必須仰視，就像是出自寵物狗的眼睛。

「好，那從這一刻開始，我就叫你『郭師』！」

國師遲疑道，「我也，我也可以有名字的么，我犯了這麼多的錯。」

郭師不顧楚歌的疑問，繼續道，「所謂『離魂症』，是人類身份和異類身份不斷糾結，搖擺而產生的困惑，但如果心志堅毅如鐵，絲毫不糾結和困惑的話，自然不會受離魂症的困擾，比方說，如果白夜100%確定自己是一名鼠族，並且很明確自己要如何為鼠族而戰的話，他的靈魂，也有可能如戰刀般堅韌而犀利。

就是在這樣寧靜祥和，一切都很美好的夢境里，國師歡快地奔跑著。

楚歌悚然一驚，「這麼詭異的事情都有可能？」

楚歌斬釘截鐵道，「我會告訴所有人，你有名字，你既不僅僅是病毒博士的一枚棋子，也不止是只有一串編號的實驗體，更不是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不管是人是狗，是死是活，是善是惡，你都是郭師！」

但，對國師來說，這就夠了。

國師即將煙消雲散的靈魂，吃力地攪動著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