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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瑕望著新建成的府邸，不禁一聲長嘆。他記得母親曾說過：兄弟兩人便是在一個大雪之夜，在宮殿的一處斷壁後面出生，只是如今舊的宮殿已經全都被人拆了，而新的府邸卻在原址上拔地而起，雖然不算奢華，佔地卻也不小。想要再找出生時的蛛絲馬跡，幾乎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陳瑕笑道：「不是做夢，真的是瑕兒，我也時常想念伯伯，鄯善一別，就再沒見過伯伯的面，你身子可還安好？」

此時為西域都護府的官邸所在，衛福叫陳瑕等人在門外等候，他則進去通稟。

陳瑜卻道：「就怕人家剛剛建好的府邸，捨不得叫你去挖。更何況十幾年前的事了，你那根手指沒準被哪只貓啊狗啊的，叼走吃了也未可知。」

阿曼也知道，要找一個小指頭希望渺茫，不過她卻暗暗下決心：我不能為瑕哥哥做些什麼，如果那根小指還在，說什麼我也要把它找出來。

「對對對，」班超擦了擦淚痕，「瑕兒，瑜兒，你看你和-圖-書們兩人長得一模一樣，我都分辨不出，十年未見，要不是事先衛福告知，幾乎認不得了。昨晚做夢還夢到你們倆，依舊是小時候那頑皮的樣子，誰曾想如今已經長得比我還高。快快快，裏面敘話，裏面敘話。」

這個石碑原本是在宮殿門口的，自從漢兵來了之後，就把它挪到了城門口，原來為「漢天子敕——樓蘭之主」，當年陳睦還曾見過這塊石碑，可惜在搬運的過程中，「之主」兩個字卻摔掉了。郭恂曾詢問班超要不要把它補全。班超卻道：不必了，樓蘭本就已經是無主之地，既然無主，又何必補全呢？

陳瑕越看越是高興，「果然還是有人的地方要有意思的多……不像從前……」

阿曼嗔道：「我好容易勸好他，你又來搗亂。你跟他有仇是怎麼？」

陳瑜卻眉頭緊鎖，如果說他們身體里流著漢人的血，那母親卻身為匈奴人。陳瑕幫大漢對抗匈奴，從道理上講就說不過去。不過陳瑜城府頗深，和圖書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以為然：講什麼匈奴和大漢？無非是為那些王公貴族打天下，連年征戰，那些平民百姓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西域就算全丟了，想必也傷不了雙方的元氣，他們在別人的地方，利用別國的兵互相博弈，也未必算得上什麼正義之師。

陳瑕道：「那是當然，我身為漢人，保家衛國乃是義不容辭之事，這次來見班伯伯，便是想聯合起來，共抗匈奴！」

阿曼笑道：「笨是笨了些，不過也挺可愛的呀，何必傷感呢？有時候太聰明也未必是好事。」

進了古城之後，街道已經打掃過了，一些廢石亂瓦隨意丟棄，許多房屋也正在建設當中，數不清的工匠、軍卒忙忙碌碌，倒也十分熱鬧。與從前殘破不堪相比，樓蘭古城好像枯木逢春，重新煥發生機。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是否真的有輪迴往複，沒人說得清楚。但是有的人卻又相信這件事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班超帶著一眾將官前來迎接和圖書，十年未見，班超除了老了一些，並沒有太多改變，兄弟兩人一眼便認出他來，陳瑕倒頭便拜，「班超伯伯，侄兒陳瑕拜見你老人家啦。」

說完這話，陳瑜竟也有同感，彷彿在多少年之前，他曾來過樓蘭一樣，所見到的都是斷壁殘垣，以及百姓的死走逃亡，那一幕一幕，從腦海中斷斷續續地湧出來，慢慢地又變得清晰無比。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看起來都如此熟悉，可他們究竟什麼時候來過樓蘭，卻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陳瑜見狀也只好單膝跪地，卻並不說話。

班超用力點了點頭，「好，好……」說罷又覺得太過激動，想到已故之人，一時說不出話來，就只顧著落淚。衛福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如今陳睦之子全都長大，特地來投奔你啦，理應高興才是。」

一見兄弟二人，班超禁不住熱淚縱橫，雙手各拉住陳瑜和陳瑕的手，將他們雙雙攙起，端詳了好半天，才幽幽說道：「真的是陳家的兩兄弟嗎？你和圖書們真的已經長大成人，我莫不是還在夢中？這些年，我想得你們好苦哇。」

沿著正中的十字大街，一路往東，不多時便到了舊日樓蘭古國的宮殿。

此時的樓蘭古國，已經十幾年前大不相同，朝廷打算把西域都護府設在此地，因此各處城牆全都已經處在修繕之中，城門前立著一塊石碑，上寫著：漢天子敕——樓蘭。

陳瑕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這人資質不佳，又懶又笨，你道是因為何故？」

陳瑜笑道：「我說的是實情啊，免得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五十里的路程，眨眼便至。

阿曼聞聽，也覺得有些難過，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難道那小指還能自己長了腿兒跑了不成？見到班超，你和他說明此事，挖地三尺也能把它找出來。」

「但願如此。」陳瑕畢竟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阿曼開解了一下，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陳瑕搖了搖頭，「其實我多想像哥哥那樣聰明絕頂，有過目不忘之能，本來我也可以如此ｗｗｗ•ｈeｔubｏok•cｏｍ.ｃｏｍ的，可我出生之後，我爹爹咬去了我一截小指。胡古前輩曾說過，我之所以心智未開，完全是因為少了那根小指的緣故，他告訴我將來有機會到樓蘭，一定把那斷指找到，再服下用他配製的『接骨神丹』，或許可以叫我的小指複原，可如今樓蘭古城變成了這個樣子，雖然說比過去殘破的城池不知好了幾百倍，我又到哪裡去尋找那半截斷指呢？」

一想到這裏，陳瑕不禁有些傷感。阿曼心細如塵，見他方才還有說有笑，可現在卻又愁眉苦臉，聽他嘆息，便問道：「瑕哥哥，你怎麼了？眼看就要見到班超伯伯了，你好像不大高興啊。」

於是就這樣把那石碑立於城門前，就當作一個標記。其他的城池名稱皆刻在城頭，唯獨「樓蘭」卻埋在地里。

衛福接著說道：「儘管輪迴轉世，前世今生，皆為虛無縹緲，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便是血脈的確是傳承的。二位皆為炎黃子孫，忠良之後，身體里流淌著的是我華夏的血，理應為大漢盡忠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