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九百七十七章 陽光大好
4小時后，肝臟透析的設備撤掉。
「小石頭，醒了別慌，平穩呼吸。」鄭仁在小石頭的耳邊輕聲說道。
鄭仁見ICU的醫生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他微微笑了一下，坐到椅子上，繼續觀察病情變化。
蔡主任還是無法理解，他使了一個眼色，招呼住院總來，小聲問道，「今晨急查回報多少。」
「還記得帝都有震感的那天么？」
鄭仁略猶豫了幾秒鐘，溫柔說道，「好，不過要是你的呼吸功能還跟不上，就要再用呼吸機輔助12個小時。」
因為胃管是軟的，哪怕潤滑的再好，碰到痙攣的食道也會打褶，根本下不進去。
「醫療資源是稀缺資源，想要公平，還是得科技進步才行。這裏面道理太多，想不過來。」鄭仁微微搖了搖頭，「而且醫生都是背鍋的，不管受了多少委屈，你看如果還有下一次，肯定還會有無數的醫生護士衝上去。」
這個患者的胃管她和護理組下了6次，差不多這一天都圍著這名患者和胃管轉悠。
「在看著小石頭。」
鄭仁心中一動，微微笑了笑，「徐主任，那我就不客氣了。」
「院長，您怎麼來了。」
小石頭睜著眼睛，努力舉起左拳，手臂上掛著的輸液管就像是一場大戰後殘破的衣裳鎧甲。百戰餘生，這孩子命還是挺好的，鄭仁想起了在山腰見面的那一次，這是他與小石頭的約定。
「我們那面有點問題，您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能隨時做肺移植？你這不是扯淡么。」鄭仁道，「別想著做手術，好好保養。煙么，能少抽還是要少抽的。」
呼吸機、監護儀、頸動脈、橈動脈連接的5台微量泵以及三通連接的輸液，再往下還有兩個胸瓶，ECMO以及肝臟透析裝置。
「蔡主任，患者我一直自己看著。昨天術后15分鐘……」
「emmm，我在想拒絕了查爾斯博士的事情。」鄭仁微笑說道。
「這麼反人類的名字？」鄭仁皺眉。
坐在監護室里，鄭仁盯著呼吸機與監護儀的數值。監測化驗已經從每30分鐘一次降到1小時一次。
「沒想過。」鄭仁很平淡的說道，「或許是一種本能吧。」
「像你說的，反人類么。我覺得是那幫資本家們早早的就動了用瘟疫來改變老齡化社會的心思，先讓大家習慣、適應而已。遊戲設定有點意思，像是埃博拉病毒什麼的都不強，根本沒辦法感染全人類。老闆，要是你設計一種病毒，準備怎麼做？」
到達咽喉部時，還沒等蘇雲說話，鄭仁已經將患者的頭抬起，使下頜部靠近胸骨柄，擺好了體|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5個微量泵一個又一個的撤下去，尿袋裡每小時50ML左右清亮的尿液，呼吸機的氣道壓力數值……
隨著一台一台儀器停止，鄭仁精密計算出入量，維繫體液平衡，努力讓小石頭的狀態盡量好一些，再好一些。
撤掉ECMO后，憑藉呼吸機輔助呼吸，換上去的肺臟開始工作，血氧交換良好，血氧飽和度維繫在98-100%之間。
「24小時吧。」鄭仁很認真的說道，「有可能都不到24小時，看情況。」
蘇雲沉吟了一下，鄭仁道，「深靜脈穿刺……」
「正常放假，誰沒事大過年的來醫院。」
「是啊，這難道不應該么？」
去了梅奧，能有第一流的診斷、治療機器，自己也不用術前拼湊出一台術中肝臟透析的機器。
「老闆，我怎麼感覺ECMO能撤機了呢？是錯覺么？」蘇雲轉身下台，看著最新的血氣分析數值疑惑的問道。
這孩子很懂事，也不知道在鎮靜狀態下他「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是很慌張還是很冷靜呢。
小石頭度過了急性肝衰竭期，膽紅素已經降到了可以接受的數值。一次吸附膽紅素加上血漿置換，撤機也在情理之中。下去之後不行的話就再上機好了，這是最好的選擇。
「咦？你也是這麼想的？」蘇雲問道。
「患者什麼時候送回去？」
鄭仁笑呵呵的把博士送出術間，不過他沒去送博士出大門，而是囑咐蘇雲送，順便告訴溫小暖手術成功的消息。
助手做的挺熟練，蘇雲心裏腹誹了一句。隨後操作，使胃管順利通過喉頭水腫處，插入預定的深度，然後抽出導絲。
天色漸亮，到了上班時間，ICU的人多了起來。
「小石頭不用呼吸機輔助呼吸，離開ICU，咱們該回海城。」鄭仁道，「想老潘主任了。」
「別比，沒意義。」鄭仁淡淡說道。
「別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尚。」
有了徐主任的話，鄭仁更加托底，客氣了兩句，轉身回到手術室。
可自己只說了一句話，小石頭的輕微躁動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血氧飽和度也從92%恢復到99%。
「蔡主任，上班了。」鄭仁轉頭，見是他來，笑呵呵的說道。
「說起這個來，當年顏寧老師，毅然決定從清華大學辭職，跳槽到美國普林休斯頓大學
和*圖*書，受聘該校分子生物學系雪莉·蒂爾曼終身講席教授的職位。按照這種邏輯推測，你去梅奧是順理成章的事兒。」「老闆，是不是不再擔心抽煙了？」蘇雲笑呵呵的問道。
「怎麼不簡單了？」
「麻煩您。」鄭仁微微躬身，表達自己的感謝。
似乎也沒什麼好怕的，鄭仁笑了笑。
「哪句話？人口老齡化么？」
「哈。」蘇雲壓著聲音笑了一聲，「你那時候怎麼想的？」
「不會的，攻克結核病之前大家也認為以後不會有這麼嚴重的疾病，可你看癌症。攻克了癌症，以後還會有其他疾病的。這是一場戰鬥，永無休止。」
「是啊。」
ICU的住院總看傻了眼。
「雲哥兒，鄭老闆，您二位忙著。」ICU住院總連忙說道。
但鄭仁打心眼裡看不上美國的醫療方式，甚至瑞典那種號稱全民醫保、免費看病的國家也看不上。
如果嘴上都是主義，心裏全都是生意的話，鄭仁早都去霍普金斯了，那面的條件並不比梅奧差。
「恢復的很好，現在把眼睛閉上，繼續平穩呼吸。」鄭仁輕聲說道，「再過一個小時，我把呼吸機摘下去，你感受一下新鮮空氣。」
的確，那是頂級資源。
鄭仁說了小二十分鐘，最後溫和笑道，「蔡主任，我認為沒什麼問題。」
帶著呼吸機、監護儀和一床的微量泵，醫療組全員護送，回到ICU。
午後，陽光大好。
呃……鄭仁看見和蘇雲說話不自主就有點發嗲的姑娘，也是有點無奈。
真要是出點什麼事兒，自己卻不在現場，導致搶救延誤，哭都沒地兒哭去。
「深靜脈穿刺的導絲留著呢么？」蘇雲問道。
觀察了幾分鐘，一切平穩，鄭仁終於放了心。
小石頭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能動，但是寫字交流肯定是做不到。
【全書完】
來到腦出血術後患者身邊，暫停呼吸機，蘇雲用喉鏡看了一眼。果然，食道痙攣、水腫的很嚴重，比預想中還要重很多。
「去看一眼吧。」鄭仁瞄了一眼小石頭的生命體征，把多巴胺的微量泵泵速降低了1ml。
「別想那麼多，難道這事兒不應該慶祝一下么？」蘇雲笑道。
他驚訝的走過去，先看了一眼各項數值，隨後小聲問道，「鄭老闆，您這是一夜沒睡？」
成了！鄭仁心裏吶喊了一聲。
百分百的手術完成度超過，現在竟然在110%的基礎上又大幅的一次性躍升了17.2個百分點！
「說的就是這麼個事兒，咱國內醫療體系能撐下去，靠的還不是這個么。等私立醫院越來越多，用經濟的虹吸效應把人都吸到私立醫院去，嘿！」蘇雲冷笑了一聲。
ICU的住院總怔了一下，下胃管和深靜脈穿刺有什麼關係。
「老闆，你以前想過么？博士可沒和你交流過。你拒絕的也太乾脆了，一點迴旋餘地都沒有。」
「這麼大的手術，林格肯定要跟我彙報的。我來看一眼，協調一下。你準備的真是充分，沒什麼意外。」袁副院長笑道。
外面的陽光透進來，有些刺眼，鄭仁眯起眼睛看著冬天里湛藍湛藍的天空，心生平安喜樂。
只有鄭仁一個人說話，小石頭只是用簡單眨眼的動作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鄭仁卻覺得自己能明白小石頭心裏想的是什麼，兩人用這種古怪的方式進行交流，毫無障礙。
每一點臟器移植專精可能提升10%的手術完成度，那麼原始手術完成度是96%，加上10%后是106%，再加上20%的專精加成，就是這個駭人聽聞的數字。
又過了十幾分鐘，小石頭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清澈而靈動，完全沒有鎮靜藥物作用下的那種渾濁迷茫。
陌生歸陌生，但仔細想起來還是很溫馨的。鄭仁笑了笑，他已經下意識的想要接受家庭的概念。
「不涉及高尚，上學的時候要背希波克拉的誓言，醫療資本化，本身就是一個撕裂。可是面對時代的洪流，不是個人力量能扭轉的。時代的撕裂，認知的撕裂，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今年過年，你是不是要和寧叔在一起過？」
換個話題吧，蘇雲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確定。而且這個想法真的是太反人類了，哪怕是蘇雲用最天馬行空、最黑暗的想法都勾勒不出來那樣的畫面。
「你要現在離線？」鄭仁試探著問道。說完，小石頭就又扎了眨眼。
一口新鮮空氣，正常人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對於小石頭來講卻是最寶貴的東西。
「你說為啥。」
鄭仁盯著各項數值，隨口和蘇雲閑聊，說遊戲，總比在手術室開車強的多。
正想著，肩頭一震，啪的一聲。
精細到了極點，作為ICU的主任心生異樣。要是自己手下的住院總能有這個水平，條理清晰的按照時間線彙報病情變化，並且精細到分鐘水平，那該有多好。
要是小石頭能醒過來，又邁過一個坎兒，希望術后恢復可以快和_圖_書一點。
「差不多。按照現在的指標來看，5個多小時后ECMO能撤了。」
鄭仁無法相信這個數字是真的。
「後來有一個清華老教授去馬里蘭，輿論的風向又變成了提高待遇，留住高科技人才。我倒是覺得前後兩伙人都差不多，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監測24小時出入量，每30分鐘記錄一次；平均2小時急查一次肝腎功、血氣分析、血常規、D2聚體等；各種藥物撤掉的時間、理由、當時生命體征……
「沒事，我只安排了這一台手術，鄭老闆您要是不覺得累，可以在這兒多等幾個小時，多觀察觀察，沒人和你搶術間。」徐主任笑呵呵的說道。
「老闆，回去后呼吸機什麼時候拔？」
看樣子24小時離線沒問題，要是一切順利，明天一早就能拔管。
「沒事，在咱912，對付一下也能解決。」鄭仁笑了笑，「原理差不多，就是稍微麻煩一點。」
「大學之所以被稱之為大學，不在因為學校本身，而是在大師。」鄭仁緩緩說道，「清華大學的老校長梅貽琦先生說的有道理。醫院之所以是醫院，也是在這裏。」
雖然這都是不可能的，但鄭仁還是偶爾會這麼想。
下不進去胃管很正常，患者處於昏迷狀態，吞咽及咳嗽反射減弱或消失，不能合作；留置的氣管插管及氣囊壓迫食道，使食管管徑縮小，影響胃管插入；留置的氣管插管時間過長拔除后導致喉頭水腫，食道痙攣或食道黏膜水腫。
「是啊。」鄭仁道，「平時網上各種聲音，感覺都完蛋了。一發生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匯聚在一起，可能就是這種操性吧。」
要是那種病房，可以減少患者術后抗生素的用量，減少交叉感染。估計重症患者手術下來用1天抗生素都算是很嚴重的，一般都不會用。
「肯定超長的潛伏期，爆發劇烈不劇烈都是次要的。最好起病慢一點，這樣大家才會懈怠。但到了一定程度直接爆發，這樣的話播散的最廣。」鄭仁很隨意的說道。
很快，蘇雲回來。
這些都是下不進去胃管的原因。
「嘿。」蘇雲很少見的沒有抬杠，真要是抬杠的話，太過於反人類，那是罪犯，而不是杠精。
「聽到了，我不下去，先收拾一下，給手術箱消毒。」謝伊人清脆的說道。
而此時小石頭呼吸了兩三次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呼吸的空氣難以置信的甜美，進入肺臟后，馬上參与血氧交換，隨後跟隨血紅蛋白為身體提供源源不斷的氧。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蘇雲瀟洒的說道。
「老闆，你準備ECMO停機再下去？」
擔心的事情有很多，任憑是誰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鄭仁生怕發生什麼意外情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著小石頭的情況。
鄭仁見蔡主任不放心，詢問治療經過，便開始講述起術后的經過。
「別扯淡。」鄭仁慢悠悠的看著儀器上各種數值，和蘇雲閑聊著。
「那好吧。」蔡主任客氣了一句，「有您在，這個患者我們就不管了，有什麼需要隨時說。」
「我猜到了以你的操性，肯定會拒絕，但沒想到你會拒絕的那麼乾脆。」蘇雲道，「本能是什麼意思？」
鄭仁腦海里開始胡思亂想，越是接近術后24小時的時間，他就越是有一些緊張。
小石頭很聽話的眨了兩下眼睛，用眼神告訴鄭仁他明白。但卻沒有閉上眼睛，而是又眨了兩下。
「術前胃管沒下進去，術后我們想下，可是停機1分鐘的時間太短，太難啦！」
他猶豫了一下，馬上意識到可能是臟器移植專精的效果。
「哦，是她太緊張了。」鄭仁關注點並不在這兒，他心裏盤算著數值，忽然問道，「你和博士說的是什麼意思？」
「背鍋了唄，而且大家都覺得……emm，你還記得清華有一個老教授被騙了1000多萬，大家怎麼說的么？」鄭仁忽然問道。
呼吸機報警的聲音有些聒噪，鄭仁見小石頭狀態平穩，回身把管道掛上，並關閉呼吸機。
氣密鉛門打開，鄭仁走出去，一股子熱浪迎面而來。
鄭仁看見幾名醫護人員圍著另外一張ICU病床的患者，在商量著什麼。視角受限，沒有看到患者的系統面板。912重症力量很強，鄭仁也不願意操心。
ICU的住院總有些不懂，但蘇雲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深靜脈穿刺的導絲，他是準備用稍硬一點的導絲先進去，然後再把胃管順進去。
「嗯。」蘇雲眼睛眯起來，露出一個笑臉，「怎麼啦。」
不過蔡主任隨後訕笑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用鄭老闆當住院總？現在在912里誰有這個資格。
「干臨床的孩子們越來越少，壓力越來越大，總有崩的那麼一天。每個人的能力雖然有限，但我往急診跑一跑，也能多少減輕一點周總的壓力。」
「能動么？」鄭仁問道。
「鄭老闆，恭喜！」袁副院長微笑說和-圖-書道。
「很多……」小護士說了兩句話，臉都紅了。
也不知道小石頭聽沒聽到，鄭仁只是隱約覺得自己說完后他的呼吸頻率又穩了一些。
蔡主任怔了一下，要這麼快么？
鄭仁笑了笑，蘇雲這貨是真機靈，自己所有的想法被他直接說出來。
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機器，鄭仁回頭。
一個電梯間肯定裝不下這麼多的東西，對此鄭仁也無可奈何。之前都在琢磨怎麼順利完成手術，可沒想到手術完成之後也有難題。
幾分鐘后，小石頭漸漸適應了呼吸機輔助呼吸，也隨著鎮定藥物在體內蓄積藥量的代謝、濃度降低漸漸有了力氣。他全身都很放鬆，只有眼皮不斷的跳動。
蘇雲有些犯愁的看著各式各樣的機器。
他就像是一塊堅硬而沉默的小山，佇立在小石頭的身邊，遮風擋雨。
他拒絕的很乾脆，查爾斯博士微微嘆了口氣。
「嗯，情況還好？」
但這一切和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沒什麼關係，像吳輝那種人，被誤診誤治……
手術成功之後，帶著這麼多的設備，要怎麼把小石頭送回去？
「得等一下，可能要佔用術間2個小時左右。」鄭仁道，「身上的管道、機器太多，得撤點下去才能把人送道ICU。」
蘇雲走了，鄭仁安安靜靜的坐在小石頭的床前，看著各種數值、引流、尿量，心裏不停的計算著。
「要過年了，話說今年過年你還準備夜以繼日的做手術？」蘇雲問道。
鄭仁知道，嶄新的肺臟和之前重度纖維化的肺臟肯定不一樣。但這是理論上的，具體換了肺臟之後呼吸順暢到什麼程度鄭仁也不清楚。
「有個遊戲，叫做瘟疫公司，你玩過么？」
「我不累，病情演變已經允許離線。試試看，不行就再用藥輔助呼吸兩天。」鄭仁很溫和的說道。
鄭仁連忙站起來，歉意的說道，「博士，您要是想看我做手術，有時間我可以直接飛梅奧。」
「嗯，完成的不錯，情況好的超出預期。3d列印的臟器沒有排斥反應，術后不用口服抗排斥藥物，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點。」
胸廓起伏，血氧飽和度98%，呼吸頻率22次/分，心率也沒有劇烈的波動，一直維持在110次/分左右。
「嗯。」鄭仁點了點頭。
鄭仁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還是帶下去，我看情況，一點點的停機。」
「那就好。」蘇雲轉悠了一圈，覺得屋子裡無聊，跑出去找人聊天去了。
手術順利，完成度超高，可小石頭還躺在手術台上，絕對不能大意。
呼吸機的報警聲響起，鄭仁直接無視掉。他的注意力全在小石頭的身上，血氧飽和度千萬別掉下來才行。
「我去躺一會，有事兒給我打電話。」蘇雲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你要是累了也告訴我，咱倆換班。」
還好，痰並不是很多，而小石頭的表情卻特別有趣。
鄭仁覺得自己已經戰無不勝了，醫療組齊心協力下把原始手術完成度瘋狂的堆積起來，最後得到這個結果真的只能表示滿意，非常滿意。
很簡單的操作，但鄭仁卻很緊張。
「老闆，要是不用我的話，我先躺一會。」蘇雲道，「你估計什麼時候能拔管？」
「沒什麼順理成章，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這句話已經流行幾年了？」
這件事情鄭仁根本就沒考慮過，醫療的主體在於患者，而不是機器。
「嗯，那時候輿論是為什麼一個老師會有這麼多錢！」蘇雲聳肩，很無奈的說道。
之前忽略了這一點，也是鄭仁在系統手術室里從來都沒有練習過的。畢竟系統手術室只是單純的訓練，成功就是成功，不像是現實，還有這麼多麻煩事兒。
蘇雲這貨還真是討厭，好好的話就不會好好說！手術成功，挺開心的一件事情，他怎麼著就要提起寧叔呢。
「喏，完事兒了。」蘇雲輕輕鬆鬆的說道。
「我到是覺得美國醫療體系收費很合理，舉個例子吧，咱們做一個輸尿管軟管碎石，幾百塊錢。美國要幾萬，還是美刀，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這是典型介入科醫生的思路，卻沒想到能用在護理工作上。
「不著急，先帶24小時再說。」鄭仁道，「ECMO能離線，已經超乎預期了。」
誰都知道手術室的手術台最適合觀察，可也得有那個條件不是。912的術間，這都是資源。為了保障這台手術的順利進行，很多人默默的做了工作。
「我問你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那面醫療水平是高，但那是……用蘇雲的話說，那是給資本服務的。梅奧大門常打開，有錢人絡繹不絕的去體檢，不乏國內的一些資本大佬。
「說不定幾十年後全身都換了也說不定，現在看神經科的研究進展，要是連同記憶都能置換，人類真就是不死不滅了。」蘇雲道。
兩人正聊著，一個小護士湊了過來，小聲說道。
一般來講喚醒的時候都會折騰一段時間，畢竟用機器輔助呼ｈttps://m.heｔｕｂoｏｋ.coｍ.ｃｏｍ吸的情況下一般人都不習慣，下意識的對抗機器。
蘇雲離開，鄭仁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石頭，嘴角露出一抹笑容。912的ICU還比較落後，說是改造，估計要等到春暖花開之後才能動工。
鄭仁沒有繼續和小石頭說話，他在看著小石頭的眼睛。答應了小石頭睜眼就能看見自己的，一定要做到。
「老闆，琢磨什麼呢？」蘇雲問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鄭仁降低鎮靜藥物的泵入速度，開始促醒。
心跳略加速，就像是半夜睡的正香的時候手機響起來，叫他去做手術的反應一樣。鄭仁先做了一個深呼吸，平穩情緒，把呼吸機接頭從氣管插管上摘掉。
「慢著點，不著急，呼吸平穩些。」鄭仁拍著小石頭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
「英國倫敦的獨立遊戲工作室Ndemic Creations所開發的一款以傳染疾病為題材的策略遊戲。」蘇雲道，「我覺得沒那麼簡單，這個遊戲有點意思，有時間你找來玩玩。」
蘇雲也沒講解，而是用石蠟油塗抹胃管后，量好胃管長度，再將導絲插入胃管內，頂端反折成小圓狀，從一側鼻孔插入，將胃管自鼻孔插至14-18cm的位置。
很快，住院總準備了胃管一根、鼻飼包一個，裏面有石蠟油、棉簽、紗布、20ml注射器、深靜脈置管內導絲一根；聽診器一個。
可沒想到蘇雲上手，馬上解決問題。
「這麼大的手術，鄭老闆您還客氣什麼。」徐主任笑道，「患者能安安全全的下台，能順利康復才是最重要的。」
「蘇，要是我的患者，肯定不會帶著ECMO下去的。」查爾斯博士看了一眼化驗單，說出了他的觀點。
「摸了多少石蠟油？」蘇雲問道。
四目對視，鄭仁長出了一口氣，微微笑了笑。
輕微的躁動，氣道壓力瞬間增高。
這回是真開了眼，人家不光能做肺移植，連這種冷門的小操作都在行的很。一根深靜脈穿刺的導絲就解決了一個困擾自己一天的難題，住院總有些不敢相信。
鄭仁也不敢肯定自己說的話小石頭都聽到了，他隱約看見小石頭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小石頭便安靜下去，沒有抵抗，出乎意料的順利。
鄭仁掃了一眼，想要找一個小圓凳坐下看著。
但主動去看看怎麼回事和別人來求助是兩個概念。
6小時后，ECMO撤掉。
出乎鄭仁的意料，沒有任何波折，小石頭的眼睛閉上，用心的「呼吸」。
「已經扔了。」ICU的住院總道。
「我還以為你又要說老一套，什麼國內的同等級醫療條件是最好的，瞎說什麼實話。我跟你講，你這麼說容易讓人給打死。」
這種緊張完全是沒來由的，鄭仁心裏也知道。各種客觀指標已經很明確的擺在面前，反覆捋了無數遍，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可情緒就是情緒，哪怕是不動如山的鄭仁也很難遏制住客觀的情緒變化。
「你說的是哪一句？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還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蘇雲問道。
「試試看。」鄭仁沒有伸手的打算，只是平淡說道。
固定胃管，回抽胃內容物或注入空氣、聽氣過水聲，表明管置入成功。
寧叔拔魚刺的這件事兒和吳輝闌尾穿孔沒做下來，保守治療等待二期手術的事情是鄭仁能接觸到的。
要是所有患者的醫從性都這麼好的話，那就是醫生的樂園了，鄭仁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難以置信和如釋重負，諸多複雜的情緒寫在小石頭的臉上。不過他沒有情緒激動，導致病情的反覆，而是很快閉上眼睛，開始努力、貪婪的呼吸。
「沒想什麼，就是覺得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蓉城。」鄭仁笑道，「不過能活著回來就好，希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可要是再有一次，不在國內就沒辦法上前線了。」
蘇雲揚了揚眉，沒有說什麼。
鄭仁拒絕了蘇雲換班的要求，他溫柔而專註的看護小石頭。
透過鉛化玻璃，他驚訝的看到操作間里已經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的站了足有20個人，像是沙丁魚罐頭。
可那能一樣么。
小石頭的各項數值平穩，術中高的嚇人的總膽紅素也回到術前的水平，腎功能方面各項數值也都可以，沒必要上透析之類的設備。
「忘了，好像流行了好久。」
不過現在一想起寧叔，第一個念頭不是在蓬溪鄉醫院鎮定自若、不怒自威的掌控全局的巍峨形象，而變成了在瑞典求醫不得的那個小老頭模樣。
見ICU的住院總去準備導絲，蘇雲笑道，「老闆，要是在梅奧，會有專業的設備解決這種問題。」
所有的大道理到最後都比不過治病救人四個字，鄭仁也懶得多想，默默的看著小石頭，看著身邊的各種機器、數字，整個人像是一台電腦一樣，不知疲倦的導入數據，在中央處理器把冰冷枯燥的數據變成病情進行分析。
不說其他科m.hetubook.com.com室的需要，一般來講做完手術不下台，至少有10名醫護圍著轉，還要佔用一個手術間。這種事兒也就是院長、麻醉科主任開了綠燈才敢想。在此之前，鄭仁根本沒這個概念。
「鄭老闆，要不再觀察一天？您要是累了，我在這兒看著。」蔡主任試探道。
「還好，還好，運氣比較好，手術順利。」鄭仁摘掉口罩，透了口氣。
肺移植術後用3天呼吸機是很整場的事兒，鄭老闆這麼做會不會太急了。
「嘿，這個形容挺貼切的。」鄭仁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
「挺好的，各項數值都很正常。」鄭仁道，「估計中午就能離線，自主呼吸。」
「鄭，你真的拒絕去梅奧么。」查爾斯博士看了一圈各個設備的數值，心裏有自己的判斷，手術必然成功。可越是如此，他心裏就越多的遺憾，博士來到鄭仁面前最後一次勸說。
明年這時候是不是就能用上新的ICU了？鄭仁看著小石頭，腦海里想著一個重症患者一個病房的嶄新層流ICU的樣子。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過的最好的那個，很容易理解。就像是醫療，寧叔在瑞典紮根魚刺折騰24小時都取不出來。國內大多的聲音是一根魚刺要好幾十的診療費？」
自己停止鎮靜，相當於解除封印，也不知道他醒來後會不會因為激動、恐懼導致劇烈的躁動。
「真快。」蘇雲的語氣有些飄忽，似乎他也很難相信自家老闆的判斷。
「老闆，溫姐聽說手術成功的消息后直接坐地上了。」蘇雲道。
「嗯，觀察6個小時，就在術間里。要是可以，就撤了ECMO再下去。」鄭仁很肯定的說道，「應該不用二次手術，這裏的無菌條件夠，資源充沛，適合觀察。」
調整呼吸機的參數，看著呼氣末正壓的波動。隨著小石頭生命體征一點點平穩，天色也一點點亮了起來。
「老闆，我覺得自從魚刺事件后你對寧叔沒那麼尊重了。」蘇雲笑著說道。
坐在小圓凳上，鄭仁看著各種數值，隨著血漿一袋一袋的置換，老賀還在監測著血氣、肝腎功。
中午……
他說完后，順便找了一個小圓凳坐在牆角，看著謝伊人在擦拭手術器械。
真是個醫從性好的孩子，鄭仁微微吁了口氣。
「今天的手術做的是真好。」蘇雲開開心心的說道，他也能感受到今天手術完成度相當高，只是沒有系統面板給出具體數值而已。
氣管插管里隨著呼吸發出的空氣撞壁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悅耳，這是生命的響聲。鄭仁仔細聽著，用耳朵判斷小石頭肺臟里的分泌物多不多。
「嗯，我記得富貴兒站在車下問咱們要是回不來怎麼辦。」蘇雲笑眯眯的說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左手握拳，輕輕碰在小石頭瘦弱的拳頭上。
「雲哥兒。」
「我記得有個叫做閑雲野鶴之鶴的網友說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每次大災大難都有醫務人員的身影，這是一群可歌可泣的群體。可這個群體如同畫扇一樣沒有存在感，猶如喪家之犬，又如過街老鼠。」
「等一下吧，血漿置換裝置可以先撤。」鄭仁猶豫了一會，開始下醫囑。
「患者男性，56歲。因車禍致意識喪失而入科，診斷為特重型顱腦損傷，腦疝、右額顳頂部硬膜下血腫給予完善術前準備，急診在全麻下行右額顳頂部硬膜下血腫及顱內血腫清除-去顱骨瓣減壓術。」小護士開始輕聲彙報病史，專業而熟練。
ICU蔡主任換衣服進來，一眼就看見鄭老闆還保持著自己昨天離開時候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看著術後患者。
「是唄，只有這種方式能攻克格陵蘭。我和美國P4實驗室的一個朋友有聯繫，那面研究各種病毒的，但我總是感覺每年那面的流感都和研究有關係。」
小石頭的胸廓在呼吸機的作用下起伏著，新的肺臟工作的很好，血氧交換完美。鄭仁也認為沒什麼問題，畢竟127%的手術完成度擺在那，術后自己一夜無眠的看護，要是再有什麼問題可就說不過去了。
夜深了，鄭仁依舊機敏的觀察著所有數值，不見絲毫疲倦。
半小時測一次血氣、肝腎功，數值在持續不斷的向著好的方向進展。
從邏輯上分析，醫生數量決定了一切。就他們醫生的工作時間，能做到想象中的這一切？開玩笑。
「別扯淡，不可能。」鄭仁斥道。
這是一場戰爭，所幸的是自己不用提防來自背後的冷槍，鄭仁有時候心裏想到。要是能專心致志的治病救人，所有患者都能很配合，不用再去考慮費用、患者家屬的心理，那該有多好。
「伊人，我準備觀察6個小時。」
想著，鄭仁有些愣神。寧叔么，今年和寧叔一起過年，大家吃團圓飯，放鞭炮……這種感覺還真是很陌生。
「小石頭這是又撿回來一條命？」蘇雲看著各項數值，言語輕快、欣喜。
「再打一個。」蘇雲道，「要是用我們的導絲，更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