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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你這邊把牛肉送過去，他就什麼都不幹，把牛肉分出去就賺你的錢，沒意思。」馬永明看了看遠處正低著頭挑瓜的龐發。「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他以前在河裡差點淹死，是你爺爺救的吧？」

「算了我給你挑明了說吧！」馬永明也不想再啰嗦。「我的意思是說，他年齡也不小了，老這麼跑著沒個穩定不行，就想讓他去市裡開個店，以後你牛肉送過去了他直接在那裡批發，批發不完的慢慢零賣。這也算個穩定的活兒，他不幹，說那沒意思了。」

燕飛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馬永明繼續問道：「你以後牛肉越殺越多，還批發不批發了？市裡估計以後也賣不了那麼多牛肉，以後賣不完怎麼辦？」

馬永明也不和他客氣，從旁邊拿起一個西瓜，一拳打上去，西瓜就裂開了幾道口子，用力一掰拿一塊兒啃著繼續說道：「他現在批發這價錢，自己根本掙不了幾個錢。以後也不會每天都能賣這麼多。天熱以後擺著零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堆一天下來肉都臭了。說實話這麼干，還不如以前你一頭牛一頭牛的殺，他賣完生肉賣熟肉，那些牛雜牛頭肉加起來，比這都賺錢。」

這理叫個沒法說。

燕飛點點頭。

燕飛順手遞給老歐：「那麻煩小黑哥了，今天是剛好有事兒走不開。客氣話不多說，時間不早了，你們早去早回。老歐，路上吃喝別省錢，該花就花！」

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燕飛有點迷糊，這哥倆要說是算鐵的不能再鐵的了，怎麼會鬧彆扭？

燕飛差點噴他一臉血，你搞的這麼神神秘秘的，就給我來句這？

五百塊錢在這年頭是不少，可別忘了龐發是提前好幾天就什麼也不幹，一直在市裡大街小巷跑著聯繫飯店的。

馬永明在旁語氣不善地說道：「小飛別搭理他，讓他去干去，累死去求……」

燕飛呵呵一笑：「行啊！www.hetubook.com.com你過來的時候直接帶上鋪蓋，自己看中哪個屋就住哪屋。我得趕緊去鄉政府一趟，你等下估計一下那夥計的一車瓜多少錢，也別稱了，費事兒，差不多就行。」

聽陳鎮長一說，燕飛才了解到這個退耕還林和退耕還草的政策是怎麼回事兒。

燕飛只是稍微考慮了一下，就說道：「那發哥什麼意思？」

「我給他牛肉，他隨便加點錢也比幹活多呀！」燕飛不解。

「怎麼就沒意思了？」

龐發理直氣壯得很：「牛肉賣光了，我閑著沒事兒，拉西瓜賣去！」

「你不開口他好意思自己提嗎？你找他說去。」馬永明笑著說了一句，轉身開始招呼幾個工人。「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咱們先干正事兒，趕緊扯下線準備挖地基，估計一會兒磚沙水泥就送過來了……」

每個時代的人想法都是不一樣的，這年頭哪怕是已經要破產根本發不下來工資的國企員工，也比在街上自己開個商店的顯得有身份有地位，因為那是公家的。就連找對象也是，只要是上班的，就算明明都知道是工資都發不下來的，也比做生意的容易找——直到後來呼啦啦都被下崗趕出去蹲家裡，那會兒才知道說什麼都晚了！

「做牛肉乾呀！或者再聯繫一下別的縣，看有人要了讓他們自己過來拉。實在沒辦法就做成牛肉乾運出去賣。或者我拿到遠點的地方，省城江城鎬城都行，反正慢慢賣唄……」

燕飛則是跑過去湊到龐發身邊：「發哥，和你說個事兒……」

燕飛看他這樣就著急：「有事兒你就說啊！賣什麼關子？到底怎麼了？」

馬永明說完也不搭理龐發，招呼著人先幫忙摘瓜。燕飛等他安排完，看著一聲不吭，低著頭去摘瓜的龐發問馬永明道：「你們倆怎麼了？」

鬱悶了一下，燕飛扭頭就走：「那我上午等鄉政府都上班https://m.hetubook.com.com了過去問問，先回去了。」

倒不是一天掙五百塊太多，而是有點少。要知道那是兩三噸的牛肉，賣了好幾萬塊錢的。就算一斤牛肉龐發加上五毛錢，至少也掙個兩三千塊錢的。

燕飛跨上摩托車發動，揮下手表示知道。

這是一個一切都要求穩的年代，能進國企端上鐵飯碗掙三百，也不進私企掙三千。除非是家裡的確缺錢逼急了，否則大部分的選擇還是鐵飯碗。即使是現在已經很多國企都沒活兒干，還照樣有人為了個指標拿著錢擠破腦袋往裡面鑽。

「他昨天凈賺了五百塊錢。」馬永明開口說道。

馬永明嘆口氣，剛才氣咻咻的表情沒了，開口問道：「你知道昨天一天龐發掙多少錢嗎？」

燕飛笑著朝他們揮下手，騎著摩托就直奔鄉政府陳鎮長辦公室。

龐發有些不好意思：「你別聽你明叔瞎說，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馬永明這麼說，就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其實還真有人問龐發，你和燕老闆關係也不錯，牛肉啥的都讓你去賣，怎麼不讓你也進養牛場幹活啊？

馬永明就接著說道：「他說本來就欠你們家人情，後來干榨油磨面也都是你給想的辦法。現在你剛開始發達起來，他得替你想著。牛肉不敢加高價，怕賣不完帶回來你沒法弄，一斤好幾塊的東西，拉回來到處送人，一分錢也掙不回來。這麼想倒也沒錯，可是他這麼干不行！對了，我早上吃飯有點咸，你這燒水沒？」

老潘還喊道：「哎，別生氣呀，我真忘了！看你小子，怎麼這小脾氣呢？」

過了片刻，他抬起頭，沖跟著進來正一臉期待的燕飛一笑：「我忘了，這個是開會傳達的精神，沒給我發文件。那個，這事兒和我關係不大，我也就沒細聽，具體情況你還得去鄉政府問去……」

敲門進去看陳鎮長辦公室也沒人，他就直接開門見山：「ｈtｔps://ｍ.ｈ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ｏｍ陳叔，我準備弄點地種牧草，潘叔說現在有退耕還林還草的政策是不是？」

馬永明安排好活湊了過來，開口就沒好話：「你是不是還拿著架子，讓小飛給你來個三顧茅廬？也不看看你那點水平能給諸葛亮提鞋不能？你在外邊跑著看著掙錢多點，可那長遠嗎？在小飛這兒吃喝不愁，掙的錢全落，你還考慮個屁……」

說著轉頭問馬永明：「明叔你這邊還需要我幹啥不需要？」

燕飛正聽著，聽他話鋒一轉，隨即反應過來：「我一個人在這兒燒什麼水呀？這不是西瓜嗎？隨便吃！」

馬永明擺擺手：「你忙去吧！今天一天就先挖地基，你忙完了記得趕緊去把木料準備好。」

沒多大一會兒馬永明就帶著一群人到了，後邊還跟著倆開農用三輪的，其中一個居然是龐發。

燕飛聽明白了，這是馬永明覺得龐發就這麼西一榔頭東一棒槌的乾著，不夠穩定。

「退耕還草？」燕飛還真是沒聽說過。

燕飛直起身，指著這一大片瓜地說道：「這邊大棚都蓋起來，我還得找人來種蘑菇。找的人還得學會之後能教給別人，以後鄉里那些給我養牛的，一個人弄個半畝三分地的，多少種點都是收入，也不怕牛糞沒地方用了。我這現在能替我在附近出去跑著辦點事兒的，就黑子能指望得上，別人都還不行。正好你還嫌現在這麼乾沒意思，那乾脆搬來得了？」

馬永明也不等燕飛再問，乾脆把情況都說了出來：「他本來是按著批發價的，自己加的價錢少得很，後來零賣的那些秤給的稍微高點，毛兒八分的零頭再一抹去，那就虧不少錢了。回來之後給你的錢里還有車費是吧？反正最後就剩了不到五百塊錢。」

龐發摸著個西瓜還有點抹不開臉面：「那我考慮……」

陳鎮長一愣，然後頓時就笑了起來：「小飛呀小飛，來來來，趕緊坐。你現在就是我的及時雨，我這正發和-圖-書愁這件事兒，這兩天我頭髮都快撓光了，還沒想出來這事兒怎麼解決。來來來，咱們慢慢商量！」

這事兒說起來也算是奇了，縣裡搞這個的初衷，和保護環境關係真不大，倒是和扶貧款有關。

說這麼多，其實根本原因就二條，一是現在的人都是從窮日子過來的，心裏沒安全感，總想找個能穩定吃飽飯的地方；二是人們的傳統思維在起著決定性作用。

馬永明看著他的樣子，又嘆口氣：「你是迷迷糊糊，他是個死心眼，你們倆倒是湊一塊兒了。」

燕飛回過頭苦笑不得：「潘叔，我真忙，一會兒我明叔要帶人來給我蓋大棚，場里人還要安排人去買牛。我還活兒多著的，這會兒鄉政府也沒上班，我等不及呀！」

相對於做小生意，還是龐發這種到處跑著的流浪小商販，燕飛的養牛場現在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因為都覺得他現在越來越掙錢，以後生意會越來越大。對於沒別的選擇的人們來說，能在養牛場拿個安穩工資，也比做個小商販強多了——哪怕這小商販掙的錢比工資多的多。

看到燕飛疑惑，老潘笑道：「你小子也別只知道掙錢，也該了解一下現在的新政策了。」

「怎麼會才五百，他加多少錢賣的？」燕飛有點吃驚。

看著三個人上車走人，燕飛趕緊又騎著摩托車回大棚那邊。

老潘揮揮手：「那行，你趕緊忙去吧！別急著租地，記著先去鄉政府問問，我記得好像說有補貼來的。」

「都給你說了，他覺得他欠著你家人情，掙著錢也怕賣不完耽誤你的事兒。你說這一車西瓜下鄉跑一天能掙多少錢？還不是想著你不賣糟蹋了。我看你生意越來越大，以後肯定也不會只給幹活的發那點錢。讓他跟著你干，收入也穩定點。這小子年齡也不小，該穩定下來結婚了。他就是文化水平低點，其實做個生意腦子也活絡，跟著你也算是個幫手。」

「你要這麼和他說他肯定不幹。」https://www.hetubook.com.com馬永明看他還沒迷糊過來，就耐著性子繼續說道。「要不你乾脆讓他來這兒給你幫忙，你給他發錢，你有啥想法給他說清楚，也別讓他覺得自己賣不完沒法和你交差啥的。你這現在我看那幾個人也有點不夠手，讓他過來也省得他天天等你有活兒了喊。」

說著一臉『讓我給你漲點見識』的表情，背著手走進一間屋子，在裡邊的桌子上那一摞報紙文件中扒了起來。

燕飛就問：「發哥你這是幹什麼呢？」

回去之後小黑已經到了，燕飛把錢交給小黑，小黑不接：「你讓老歐拿著就行，我只管看牛談價格。」

「那你說咋辦？」燕飛問道。「以後還給他一頭牛讓他去慢慢賣？」

燕飛一怔：「不知道，我問他這個有意思嗎？東西給他了，他能掙多少就掙多少，反正我這邊都給他說過，要是他賣不動了告訴我一聲，隨時就給他降點價，怎麼了？」

馬永明歇口氣繼續慢慢地說道：「他現在折騰的再厲害，也是靠著你吃飯，現在你還能需要他幫忙，以後你生意做大要是聯繫上大客戶，直接來大車把你所有牛肉都拉走了呢？再說你牛肉越賣越好，以後不打算賣生牛肉，只賣牛肉乾了呢？就和你剛說的那樣，你能給點牛肉讓他自己賣，那他和找你要飯啥區別？他也沒那臉那麼干不是？還不如現在就讓他過來，以後你生意做大，他就算跟著你干，也比自己瞎折騰強是吧？」

龐發被說得有點急眼，終於乾脆利索了：「那我今天把這西瓜賣完就過來。」

看馬永明就知道，他一個包工頭也算有錢，結果要不是靠著坑蒙拐騙的，現在他那媳婦兒還不一定是誰的呢？

實際上有時候年輕人會覺得很難理解這個事兒。花大幾千塊甚至幾萬塊錢，買個指標去上班。然後一個月發幾百塊，有的掏錢多點的，算算靠那點工資，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不吃不喝，都掙不回來自己花的錢。可依然有人願意去買這個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