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孤鴻天涯遠
第0636章 強人多怪
無咎哼了聲，搖搖晃晃走向海灘。途經阿三的身旁，他眼光斜睨。阿三慌忙躲避，不忘捂著屁股。他走出去十余丈遠，這才停轉回望。
「哦，是我冤枉了長老？」
馮田低頭不語，臉上隱隱現出笑意。
無咎收起笑容，疑惑道：「諸位既然心知肚明，何不當面點破，反而要另尋去處，豈不自討苦吃……」
阿三湊到近前，欲言又止。
無咎倚著洞口，抱起雙臂，打量著再次相聚的三位夥伴，笑道：「阿三，請賜教！」
「長老，人多醒目……」
「胡說八道！情義無價，區區一個山洞又何足道哉。幫我封住洞府，我要閉關……」
萬吉始料不及，神色遲疑。
阿峰與阿炳急了——
萬吉的兩眼不再眯縫，而是圓睜，胸口起伏，欲怒無言。他神情掙扎片刻，猛然發出一聲咆哮：「滿口胡言！我豈能如你所說的不堪，枉我用心良苦，你……你……」
阿三這才壓低嗓門，神秘兮兮道：「萬吉長老，早已探明了這片海域的虛實。又怕你我成為泄露行蹤，便有意驅趕。一旦你我遭到追殺，他與阿峰、阿炳，便可趁機躲藏，再不濟也扔了幾個累贅，誰料你我隨後趕來，糾纏不去，使他三人願望落空。如今同在島上落腳歇息，說不定再添變故。思來想去啊，還是師兄靠得住……」
阿勝沒有護體靈力，石屑灰塵裹在身上，再加上雨水沖刷，整個人臟污不堪。攤開雙手，無辜道：「瞧瞧我的慘狀，誰在捉弄誰呢？」他竟抬腳踏上石階，氣喘吁吁又m.hetubook.com.com道：「再不閉關療傷，只怕要命喪荒島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也不見外了……」
無咎突然神態一斂，話語急轉，不再多說，回頭衝著身後的三位同伴示意：「諸位，何妨在此盤桓幾日呢，島上風景不錯呦——」
一連串的叱問，咄咄逼人，且義正詞嚴，擲地有聲。
他抓起長劍扛在肩上，大步奔著島上走去。
阿峰與阿炳，皆神色不善，似乎有些幸災樂禍，而各自的眼光中又透著殺氣。
話音未落，人已一頭扎進洞內，旋即傳來屁股落地的動靜，還有欣慰的嘆息聲：「無咎，多謝你的洞府！」
馮田也難得出聲：「師兄體恤師叔之情，令人敬佩，不如我與阿三開間洞府，送你……」
眾所關注之下，但見長發白衫隨風飛揚，一道身影孑然不群，孤傲氣勢沛然四方。他的兩手之中，更是劍芒吞吐。再加上面前的玄鐵重劍，邪狂而又彪悍的殺氣令人窒息。而便於此時，他突然出聲——
「長老你有所不知，玄武谷的巴牛長老，亦曾被他盡情羞辱，並追殺一日一宿……」
阿三站在齊腰深的海水中，惶惶不安。他矮瘦的身子，隨著海浪的起伏來回搖晃，而他的一雙大眼兀自緊緊盯著海灘上的情形，唯恐稍有不慎而惹來滔天的大禍。
「放屁！」
阿勝擺手阻攔：「哎呀，三言兩語便將你挑怒，枉我還吹噓你如何厲害……」
不消片刻，三道人影順著海邊尋來。聞得動靜，各自加快腳步。
且罷，就地歇息一段時日。即使玄武谷的高手尋來，那又怎樣呢。彩虹總在風雨後，半壺殘酒醉路人。苦海飄零紅塵亂，一夢醒來三千年。唉，三千年太久，只怕活不到那時……
「咦，他去了何處，怎能不告而別呢？」
不過，他若是知道那個年輕人，曾將偌大的神洲仙門攪得天翻地覆，並將眾多的人仙高手摺騰的死去活來，他一定會為了今日的莽撞無知而悔恨不已。
方才的話語，雖然難聽，卻也含糊隱晦，尚且顧忌幾分情面。而轉眼之間，指名道姓，如同一巴掌扇到臉上，再無迴旋的餘地。
無咎揚聲反詰，隨即又呵呵冷笑：「看來想要成為前輩人物，除了高強的修為之外，恃強凌弱與玩弄心計的手段，也是不可或缺呢！」
「我裝糊塗？」
「不問緣由，先給我安上一個背叛的罪名？呵呵——」
「哦，虛驚一場！」
海島的另一端，同樣是片沙灘，卻足有數十丈方圓，並緊挨著百丈石山的山腳。此處三面環水，樹叢茂盛，雨霧迷濛，再有波濤舒捲而海天高遠，倒也算是個難得的落腳之地。
而剛剛走近，一股勁風夾雜著石屑煙塵從洞內呼嘯而出。
「哦，於是諸位便等著我來頂撞長老？」
他好像在自我調侃，嘲諷意濃。卻分明在嘲笑萬吉，嘲笑一個人仙前輩。而他笑聲未落，沉聲又道ｈttps://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萬吉長老，我且問你……」
「長老，弟子再不用另尋去處？」
無咎見阿勝身子虛弱，且滿身骯髒，嫌棄之餘，故而稍稍躲避。誰料便是一絲不忍，丟掉了剛剛開鑿的洞府。他愕然轉身，怒道：「阿勝，你欺負我呢？」
「不用。否則被人借口嫁禍，我便成了戕害弟子的罪人！」
無咎既然出聲，便不容有人發作：「阿峰、阿炳禍害同門，你緣何置之不理？我不惜生死，幫你脫困，你身為前輩何曾有過半句褒獎，或是感恩的話語？如此倒也罷了，我再問你——」
風雨籠罩之中，百丈石山默然矗立。不過。那山上並不消停，有三道神識橫掃而來，又匆匆消失。
「他……他追殺巴牛長老，所言當真？」
阿勝依然坐在地上，伸著兩手，又是窘迫狼狽，又是無奈絕望。
「哼，糊塗的是我，吃虧的也是我，並且有個說法，強人多怪！」
阿三看向馮田，又看向阿勝，搖晃著腦袋，誠懇道：「不敢啊！得罪前輩，那才是自討苦吃呢！」
「眾所周知，他貪財好色。有句話說，色膽包天……」
「閉嘴，我自有分寸！」
此時，山腳的石壁上多了一個洞口。許是尚未完工，洞內依然碎響不斷。
無咎並未作罷，繼續不依不饒：「如此虛偽之舉，令人寒心，來日遇見師門長輩，相信自有公道！」
為首之人，正是阿勝。遠遠瞧見這邊的情形，他連連點頭。那山腳石壁上的山洞，離地三尺，且洞門敞亮，並搭建台階，只須布設禁制m.heｔuｂooｋ•ｃoｍ•cｏm，便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洞府。他面帶喜色，直奔洞口而來。緊隨其後的馮田與阿三，也都是輕鬆的模樣。
他忍耐不住，抬腳就要踢人。
無咎張口便罵，恍然道：「原來糊塗的是我……」
「你不同啊，你蠻橫霸道，惡名遠揚……」
只見無咎從洞內走了出來，嘴角掛笑：「嘿，我當三位追隨萬吉長老而去，從此分道揚鑣呢，意外呵——」
浪濤拍岸，風雨漫卷。
阿三抱頭鼠竄，跟著叫喊：「他怎會不知有人，成心使壞……」
無咎瞪起雙眼：「誰要你吹噓，莫非你也在捉弄我？」
「巴牛長老的修為，比我不差。而他只是築基晚輩，怎能……」
「哈，師叔勿憂。師兄並未遠去，他只是遁入地下而已。」
無咎抬手揮動，眼光一瞥：「馮老弟，你也懂得落井下石了？」
阿三轉身返回，討好道：「師兄，彼此都是明白人，你何必裝糊塗呢！」
「豈能由他放肆，門規何在……」
阿勝雖然行動無礙，卻與凡人無異，滿頭滿臉的石屑灰塵，氣得連連甩手扑打：「呸、呸，你果然成心……」
阿勝躲避不及，手忙腳亂：「洞外有人……」
萬吉臉上的怒氣未消，神情陰沉，他抄在背後的衣袖中，一道劍光隱隱閃爍。
阿勝猶自驚魂未定，而情形的逆轉又讓他眼花繚亂。
「哼，我豈能與小輩一般見識！不過，他也過於狂妄……」
萬吉更加惱怒，張口打斷二人。至於有何分寸，他也說不清楚。他衝著那離去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轉而厲聲喝道：「阿勝和-圖-書，此前發生何事，給我從實說來……」
「師叔，只有你敢占他便宜哦！」
無咎抬手摸出酒壺，昂首灌了口酒。隨著一陣雨霧飄過，他人已沒入地下而不見了蹤影。
他「啪」的一卷長袖，所持劍光消失，繼而背抄雙手而凜然叱道：「你口口聲稱為了弟子安危著想，卻為何要讓我四人盲目亂闖？一旦撞見玄武谷高手，是否便能幫著三位又擋去一劫？倘若你怕我成為累贅，招來禍端，不妨明講，如此三番兩次欺詐，所圖又為哪般？」
七道人影，站在海邊。彼此雖為同門，再次重逢，卻無重逢的喜悅，分明一個對峙的場面。
……
方才還是兇悍霸道，拚命的架勢，轉瞬之間，又成了沒事人一般。
「長老息怒，他素來狂妄……」
「夠了！」
「他狂妄啊，不怕死啊，人不畏死，鬼神也頭疼呢。也幸虧他屢次捨命相救，弟子們得以生還。而他絕不敢冒犯長老，卻因阿雅罹難而方寸大亂……」
馮田適時打出幾片禁制，擋住了四周的風雨。
阿勝沒有回應。
凡俗有句話，裝傻訛詐。他來自凡俗，對於此道再也熟悉不過。誰料遠在異域，人性的齷蹉竟然沒有兩樣。
「為弟子親眼所見，他連殺了玄武谷的四位築基高手，又將巴牛打得慘啊，兩條大腿都是血窟窿，最終僥倖逃脫……」
馮田微微皺眉，始終默不吭聲。只是他慣有的矜持漠然，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哦……」
馮田落後幾步，倒是免去一場無妄之災。
阿三笑了：「哈，誰敢欺負師兄呢，真是強人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