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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個人的存在，又不可避免地提醒彼此，這處傷的存在，這便是寧家的生活。

董苗苗這個名字，八年都不曾有人提起，就好像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這個人存在過，可事實上，大概無處不在。

查完房之後，娟子來找她，仍是把她叫了出去。

回憶里，有一處傷，是他的，寧守正的，溫宜的，或許，也是她的，每個人都小心謹慎地，用紗布將它包起來，不去觸碰。

愛，在一段感情里是重中之重。

「所以你把我當哥哥？」他這回直接問了。

之後總會開懷的，這就是阮流箏。許是因為那句親人，許是因為他給她披上的大衣。

「沒結婚怎麼會有兒子啊？」娟子問。

「頭髮吹乾沒？」

是啊，重要的是，她愛他……

她本來怕了和這娟子的單獨談話，但是看娟子那副幾乎在求她的表情，好像不是為了給紅包，還是隨她出去了。

娟子先是問了一番蔡大媽的病情和手術日期，阮流箏詳細給她說了，至於日期是今天開會定的，但娟子仍不走，只是悄聲問她，「阮醫生，那個寧醫生結婚沒有？」

她眨眨眼，「你那麼好看，劫財事小，別被劫色啊！」

「趕緊收起來，以後多的是時間給你看，今晚在和*圖*書家好好休息。」

有時候，人真正從一段往事里走出來，不是靠逃避，而是靠面對。

他沉默。

看著他黑下去的臉，她哈哈大笑，「晚安，寧老師。」跑回了家門。

「嗯……是啊……你怎麼知道？」這人還千里眼了？

他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想知道也很容易，畢竟他大嫂是她最好的朋友。

「嗯。」習慣性地往被子里縮。

她本來很嚴肅地在看一個病例，他這麼一說，她噴笑出來，「那多遺憾啊！」

這句話固然不敢說出來，可是她卻仍然笑了。

而她自己，從頭到尾要面對的都是他寧至謙而已，跟任何人無關。

「……」這話說得重了，她暗想，難不成我還能把你當我爸？有一個哥哥是什麼感覺？

「……」還管得挺寬！等打完電話她繼續看他能知道？

最後和他道完晚安，她眼皮都睜不開了，進入夢鄉。

「……」阮流箏疑惑了，好好地問這個幹嘛？難道想給他做媒？於是笑道，「還沒呢，寧老師單身！」

吃完飯以後便上樓洗澡，這回再也不敢濕著頭髮睡了，吹得乾乾的，躺到床上，一邊捧了筆記本，把從他那裡考來的微創新探究資料考進電腦hｅｔuｂoｏk•cｏｍ•ｃom里，順便看看。

「寧老師。」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啟這個話題。

「沒什麼……」她跳起來，用手去接剛從樹上落下來還在空中飄的葉子，「我想起小時候，特羡慕有哥哥的同學，總說什麼我回家問我哥去，我告訴我哥讓我哥打你，或者說，昨天我跟我哥闖禍了，我爸只揍了我哥。那時候就想，如果我也有個哥哥該多好，我也可以不會的題回家問哥哥，被同學欺負了找哥哥告狀，受了委屈，全告訴哥哥，天塌下來有哥哥頂著……哈哈……」

一路沉默。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一句不好笑的笑話，好像愛過他的人最後都變成了他的妹妹，這還真的坐實了下午和譚雅的談話，他們如今，更像親人的關係。

「在房間嗎？」他又問。

「四歲吧，您怎麼了，怎麼突然對寧老師這麼感興趣？」玩笑歸玩笑，在這家人手裡可是吃過一回虧了，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呵……也許我不該問吧，當我沒說。」這個問題，從來沒有人提及，所以，大概還是她造次了。

阮流箏覺得，沒有必要把這些私人的事跟病人或者家屬說，尤其寧想自己還不知道他是領養的，太多人知道不好，何況娟和圖書子還不是親朋。

他的話停在這裏，但是她明白，因為後面的內容，更是所有人的禁區，他想說，並不僅僅是因為董苗苗。

她到現在也還沒確定，他這句話說的到底是哪一層意思，可是，她卻真的走著走著又走回來了。

她打算講完電話再繼續看資料的希望落空了，她和他的電話，居然講了快一個小時，她發現自己太能說了，而且越說越往下縮，最後完整被被子淹沒。

第二天基本感冒基本康復，她恢復了工作，科室里還真沒有人說長道短，只問她感冒好些沒有，就連丁意媛也沒有用質疑的語氣問她昨天的事。

「沒……沒什麼……」娟子陪著笑走了。

「喂？」她一邊看著電腦一邊接電話。

「媽，家裡還有吃的嗎？我餓壞了！」從昨天就開始吃粥，她感覺自己的胃都餓得縮小了。

「那，那個孩子幾歲？」娟子又問。

寧家所有的問題根源在她身上，要面對的，也應該是她吧。

她點頭，應是再也沒見過了……

回到家裡，阮建忠和裴素芬都很著急，圍著她問她的病情，她活蹦亂跳給他們看，她好好的呢。

走在曾經走過的路上，銀杏葉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翩然落下一片，就像浮光，掠過記憶的湖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遠近近的片段，若隱若現。

她揚揚眉，意思是，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嗎？

她把電腦放至一邊，專心打電話。

「是啊……」

然而，他卻忽然說，「我知道這樣不好，尤其對寧想，我這樣對待父親，是一個壞榜樣，但是，原諒他，我做不到，並不僅僅是因為……」

他沒理會她的調侃，換了話題，「是不是在看資料？」

暗黑的光線里，她看見他身體一僵，眼神也一滯。

遲疑、猶豫、多慮……

「洗了澡？」

於是道，「我也不清楚了呢。」

裴素芬見她要吃的高興極了，馬上給她熱菜熱飯。

「我想說……」她咬了咬唇，笑，「我想說，我現在找到妹妹的感覺了。」

緩緩地，她看見他鬆弛下來，眼神也變得不那麼僵硬，淡淡的神情，「不知道。」

他說，不要再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把衣服還給他的時候，她對他說，「路上小心。」

她想起小燕子有了哥哥以後把全世界都攪瘋了的反應，覺得挺可樂，她自己此刻可是很平靜的。不管是哥哥還是其他，親人這兩個字，總歸是溫暖的。

本是玩笑，寧至謙非但一點也沒笑，反板著個臉，「少跟病人有私底下的來往！記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和*圖*書多管閑事……」她斟酌著詞語，「你們，你、你爸、你媽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她沒有說這個「她」是誰，可是無論多少年，他都知道是指誰。

「吹乾了……」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問起這個問題，只是剛才問題飆了出來，她沒用理智去阻攔就順口說出來了。

他點頭，「可以的，只要你覺得舒服，我可以成為你任何人。」

「所以呢？你想說……」他真是聰明透頂。

「嗯？」

她微笑，大概這麼多年裡，他都沒想到會有人去踩這個禁區，今天被她突然踩中了，實在震驚得很。

他們終於第一次談起她了，不過也僅此而已。

「笑什麼？」他問。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扭頭看著他問，「她還好嗎？」

「幹什麼呢？」寧至謙出來，看到了。

「沒什麼啊，她就問一些話，問你結婚沒，寧想多大，我以為她要給你做媒！」

「我來報告你一聲，一路順利，都沒有被劫。」他在那邊說。

「應該不錯吧，那個男人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她愛他。」他緩緩地走著，眼睛在黑夜裡微光般清亮，卻是什麼內容也看不出來。

他不以為然，「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手機響，是他。

他一直把她送到家門口，她踩了一路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