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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知道這一決定無論如何會有無辜者喪命。」

周楓月平靜道：「我在等你。」

他穿著厚實的棉襖，看著外面這開闊的景緻，不由得長呼出一口氣來，雖然說遠不能夠和天京城時候的生活相提並論，但是在天京城呆了那麼久，現在總也有種暢快的感覺，沒法子用言語說出來。

「老夫覺得對不住那些人，若是能夠早些發現，當不至於會造成那些惡果，但是，對於搜集神兵這一件事情，老夫雖然覺得對不住他們，卻從不曾後悔過。」

周楓月手指壓在那柄熒惑劍的劍身上，手指滋滋出聲，緩聲道：

「簡直可笑，可笑！」

「等我？！等死嗎？！」

「我本來以為你會一直留在天京城中，哪怕是得罪了世家，不得已丟去了官位，但是皇帝必然會保你，你仍然可以呆在朱雀街，那樣的話，我要殺你，需要費些功夫，也或許我會死在那裡，但是你居然離開了京城。」

「若是沒有跟著老爺，我恐怕連口飯都吃不飽。」

「但是倪天行，百人的性命和整座天下所有人的性命，你又要做何選擇？！老夫有愧於他們，卻無愧於心。」

卻是已經站在了一旁。

車夫笑道：「這不是常常在老爺身邊，耳濡目染才有現在嗎？」

人，是一個人！

過去五十年，從年wwｗ•heｔuｂｏoｋ.cｏm•ｃoｍ少的青松變成了周楓月口中老松的車夫不動半分，斷臂書生霍然抬手點住了老車夫穴道，內氣流轉之際，不過只有七品功夫在身的老人毫無半點反抗之力，昏迷過去。

「你倒是還記得。」

斷臂的書生雙眼流出濁淚，突然大聲喊叫出聲，聲遏飛雲，然後一下抽出了熒惑劍，轉身朝著遠離這一切的方向奔去，似哭似笑，大哭大笑。

倪天行眼底浮現暴戾之色。

倪天行喉中發出怒喝，第一次爆出粗口。

他將玉瓶摔在了石頭上，取出丹藥，艱難放入嘴中。

老車夫笑一聲，甩動馬鞭，道：

他本打算今日與這個仇敵一起死在這裏。

是個斷掉手臂的人。

正月十五都已經過去了，這一場春雪倒不算是罕見，只是這一次的雪不像是往日北地如同風沙一樣的朔雪，打在臉上都疼的厲害，反倒像是江南道的雪，鵝毛一樣落下來。

他抽劍，在周楓月手掌上撕扯出一道猙獰傷口。

手中熒惑劍劍氣劍意暴漲，能夠抵禦墨家機關弩齊射的馬車瞬間四分五裂，狂暴的氣勢令整個大地上的雪水化作了騰騰的白氣，縈繞在了兩人周圍，打濕了衣裳。

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只剩下了灰黑色的馬車車廂孤零零留在這裏。

斷臂書生和*圖*書大笑出聲，如同瘋狂了一般。

車廂中，周楓月笑道：

倪天行手中熒惑劍炸開層層鼓盪的焰火，整片天地間的積雪瞬間散盡。

熒惑劍瞬間刺穿周楓月的心臟。

車廂裏面傳出一道咳嗽聲音，老車夫將馬車速度放慢，笑著問道：

「是去東海？還是說要順路去江南道？要不幹脆去塞北好了，老爺你總說，江南的風景，塞北的霜雪，是哪裡都比不了的，這一次離開了京城，可是要去去那些往日沒有去過的地方？」

「哪裡能夠忘記？老爺你原來常常說，我也就一直都想著，想著什麼時候能夠離開天京城，只是這一等，就又等了二十多年，連頭髮都白了。」

「你來了……倪天行。」

倪天行一手持劍，那劍死死要朝著周楓月脖頸一側削斬下去。

京畿道又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

「雖然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沒有多少歲數好活，可是也還是想著能不能像是老爺你說的哪樣，到處都走走，也都看看，見識見識這天下，就是哪一天死在了路上，也是好的，總比死在床上好。」

周楓月忍不住笑道：「你有這樣的念頭很好。」

周楓月死死抓住熒惑劍，道：

「你放屁！」

「退開吧，老松……」

他腦海中想要回想起少年時候那些親近的人們。

旋即手和_圖_書腕一震，將熒惑劍架在了周楓月的脖頸上，在後者脖子上留下一道焦黑色的劍痕，倪天行雙眼中倒映著劍身上驟熱的高溫，冷笑道：

拉車的兩匹馬長嘶出聲，好不容易停住了腳步，鼻子里噴出白氣來，因為路面下雪打滑，馬兒一直到快要撞上了那個人的時候才停下來，那人見到馬車撞過來，竟也一動不動，令車夫出了好大一身冷汗。

車夫下意識死死拉住了馬韁。

正說著，馬車突然瞥見道路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因為才下了雪，四處一片白茫茫的，老車夫的年紀也大了，風捲起雪花來，視野里什麼都看不清楚，再一看，才看到了前面道路上站著一個筆直消瘦的身影，像是塊石頭。

倪天行深深看了一眼周楓月，道：

一輛罩著灰色油布的馬車清晨就駛出了城，朝著東面兒的方向行去。

書生抬腿重重踩在周楓月的肩膀上，高達二品的氣勢瞬間將年老體衰的周楓月一下踩的半跪在地上，但是周楓月卻死死不肯讓另外一隻腿也跪下來。

斷臂書生右臂抱住了老人，將他平坦著放在了馬背上。

車夫心中狠狠地一突，猛地自腰間拔出刀來，可才握住刀柄，那人的手掌就將自己的手連帶著拔出一寸的刀一齊壓進刀鞘裏面去。

「還是說難道你也會贖罪么？」

和_圖_書駕車的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

「難道說你也為你那所謂全天下搜集神兵的計劃而覺得心中有愧？」

鮮血順著劍身流淌而下，然後被灼燒蒸發，倪天行踉蹌後退了兩步，看著被神兵氣機攪碎了生機的周楓月，臉上神色自癲狂，悲傷，憤怒，空洞之中不斷地變換，卻沒有狂喜。

倪天行忍不住冷笑出聲，右手一張，熒惑劍化作赤色火焰炸開，在他的手中糾纏著，然後化作了一把劍，這劍出現的瞬間，整片大地積蓄的白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消失，白茫茫大地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傷疤。

「這些年來一直給我做門房車夫，太屈才了。」

周楓月聲音平靜，一字一頓。

「老爺，咱們要去哪裡？」

沒有了長劍的支撐，周楓月一下摔倒在地上，這個才完成畢生引以為得意事情的三朝尚書心臟被洞穿，已經必死無疑，他視線模糊，看著遠去的倪天行，咬著牙支撐著爬起，手掌顫顫巍巍伸入懷中，取出了一個玉瓶。

馬車車廂裏面，周楓月仍舊如同往日在天京城中一般，穿一身灰色長袍，手中握著一卷書，看完了這一頁，才抬起頭來，看著出現在自己前面的斷臂書生，臉上沒有半點意外的深色，道：

可旋即他就看到那斷了一臂的人抬起頭來，一張消瘦枯槁的面容，一雙漆黑色的眼hｔtps://wwｗ•hｅｔubｏoｋ.coｍ.com睛，令人心底里生寒，朝著這邊走過來。

現在已經復讎，但是卻和所想的不同，他的心中完全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唯獨只有空洞，在先前還有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支柱，現在連這最後一根支柱也已經全部崩碎掉。

一股風吹得那人黑色的衣服擺動，衣服的下擺翻動著卷進雪花裏面去，帶一股迫人的寒意，車夫長鬆了口氣，看到那個中年人左手的袖口也隨著那冷風朝著後面翻卷，空空蕩蕩的，又是一愣。

隨手一指斬開了駿馬身上的繩索，拉車的馬都是老車夫一直在照料著，馬性通靈，當下帶著背上的老人沿著官道奔跑出去，車夫身上留下一道內氣，不斷流轉，將周圍激蕩起來的雪花消融。

老車夫鬚髮怒張，背後車廂中傳出疲憊坦然的聲音：

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他在眼前看到了影影綽綽的笑意，熟悉的笑意，卻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臉，就想是隔著一層厚重的迷霧一樣，事情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久遠到連不可能忘記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不輕。

「老夫確實對不住那些枉死之人，雖然老夫也不願意讓這些事情發生，但是，決定要搜集神兵的，是我，派出人手的，畢竟也是我，下屬執行時候產生的慘案，自不必多說，應當歸於老夫身上。」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來人才踏步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