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深水
衛青終究是君子，是敦厚長者。
不然就無法解釋，為什麼這些人跟著衛青就所向無敵，單獨領軍不是迷路就是失期，甚至乾脆就被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喪師無數！
他在世之時，也並不看重名利，相反，坊間流傳的故事和傳說以及張越在宮廷里的所見所聞都證明了，這位長平烈候性格溫雅，寬厚待人，平易近人。
十九歲就功冠全軍，鋒芒之盛連衛青也黯淡無光。
一定有一個抵充的力量，能將李廣利方面的努力抵充掉。
霍去病只看能力，只看能不能跟他一起愉快的削匈奴。
所以他現在已經明白，這封請願書上的如此多的人聯名的意義。
若真是如此，那這個事情，恐怕也不會如此麻煩。
公孫敖指揮不當，損失慘重，一萬騎出塞，居然陣亡、被俘七千！
其中魚龍混雜，情況複雜的讓外人根本看不清裏面的實際。
在這個江湖裡，涇渭分明，敵我明確。
而李廣利的環境相比衛青霍去病，卻是大大的惡化了。
從法律的角度上來說，這意味著這些人甘願拿自己的名譽甚至是身家性命，向國家懇求，給與路博德一個公正的待遇。
毫無疑問，公孫敖其實很可能根本就沒有立功。
但在事實上，衛青霍去病幾乎打光了當時匈奴帝國的青壯。
自那日在蘭台，被三位老御史，講授了漢律變遷和演變故事後，劉進就開始留心律法之事。
於是，整個衛氏外戚集團不斷膨脹。
而此時，霍去病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但奇怪的是，在元光五年喪師無算的公孫敖，居然能以區區的騎將軍『傅校獲王』，以致被封為合騎候。
即使只是以兩萬來計算，也很恐怖了——更不提，他在大宛之戰中，斬首數字簡直突破了天際，至少斬捕五萬以上！
這讓劉進震撼無比，感覺手上拿著的帛書，如有千鈞重。
一般人看了，可能只會一笑而過。
仰或者說，真的僅僅只是霍氏外戚軍事貴族集團與隴右軍事貴族們的矛盾？
不是馬匪就是寒門，甚至是夷狄的降人、歸義的胡人義從。
在哪個時候，只要能攀附上衛青，能和他扯上關係，就能發達。
也是直到現在，張越才明白了過
和圖書來。
這還不包括，將輪台王國從西域地圖上抹去的那一次。（史書記載，現在的漢輪台城，在太初以前是一個獨立城邦，而且很強大，以至於它敢在樓蘭、車師都被大漢遠征軍嚇得屁滾尿流之時，依然敢於拒絕漢軍的要求，甚至主動攻擊漢軍，然後他就被『屠』了，全國上下雞犬不留，殺了個乾乾淨淨，只是史官沒有記載究竟殺了多少人，但一個西域的強國，人口（成年男性）應該不少於五萬……）
匈奴人哀歌悲鳴：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待衛青顯貴，馬上就大力提拔公孫敖，甚至攪盡腦汁為其創造立功的機會。
假如是，那為何失敗？
那麼問題來了，以李廣利的身份地位和權柄，若在歷史曾經幫助過路博德，那為何最終失敗？
除了他的朋友、親戚和老鐵。
而且，衛青和霍去病是兩種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這一戰，同樣是摧枯拉朽，所向無敵！
他受到的教育和他的三觀，都令他無法坐視一位長者，一個忠臣，受到如此苛待。
張越先前一直以為是隴右李氏。
縱然後世人看了，大約也就只會在心裏驚訝一聲，隨即就放下了。
……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無所封。
連平陽長公主的兒子，年不過十六歲的曹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連兵法都不知道，也能混一個校尉，分到功勛。
但這兩位天之驕子，無雙戰神的生涯總斬首數加起來也就十三萬左右（霍去病七萬余、衛青五萬）。
什麼關係戶，什麼裙帶，在他面前，連紙都不如！
阻力的來源，事實上也就呼之欲出了。
這一戰，衛青如摧枯拉朽一般的摧毀了匈奴在河南地新秦中的所有力量。
而李廣利所得到的這些斬首，還不同於衛青霍去病。
哪怕是史上的那些軍神，在他的成就和軍功面前，猶如螢火之於太陽！
張越低頭沉思著，無數消息和資料，在腦中此起彼伏。
看看他麾下的部將，都是些什麼人吧？
無論是天山戰役還是余吾水之戰，最終都沒有獲勝，只能撤退回國。
於是，等到隔年，元朔五年衛青以車騎將軍領銜出塞時，他的和*圖*書軍隊里，出現了無數關係戶。
漢騎席捲了整個幕南，打的匈奴人抱頭鼠竄。
更可怕的是……
路博德的事情，真的只是路博德和隴右李氏的矛盾？
張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想起了他曾看過的一部電影里的經典台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當衛青風光鼎盛之時，他身邊環繞著不知道多少關係戶。
只有身在此世，身處高位，才能透過迷霧，窺見一點點真相！
但問題是，元狩六年夏，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在塞外與世長辭，一代戰神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他的人生就撒手人寰。
若霍去病能活著，或許，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當初，他微末之時，差點被陳皇后的母親館陶長公主加害，幸虧被當時的騎郎公孫敖聞訊救下。
衛青本人的性格也使得他無法拒絕老鐵們、親戚們和朋友們的請求。
而霍去病和衛青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更會徹底的得罪一個龐然大物——霍氏外戚軍功貴族集團！
這一戰，暢快淋漓，這一役打出了漢人的自信和驕傲。
而隨著霍去病的崛起，衛青的親戚們、老鐵們還有關係戶們，紛紛失去了濫竽充數，混功勞的機會。
雖然，李廣利的結局很難堪，他最終投降匈奴，並死於衛律之手。
斬首是全面獲勝后，勝利者割下敵人首級進行統計的一種方式。
但卻也無法再阻止這一切了。
劉進接過那一疊厚厚的布帛，然後拿在手裡，看著上面用鮮血蘸著寫就的名字，密密麻麻，幾乎有兩三千人之多。
矛盾由此而起，裂痕由此而生。
……
職責也很簡單，扛著帥旗，帶著親兵營跟著衛青就好了。
天下英雄，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在草原上，在幕南和河西走廊，迄今依然自詡『驃騎鷹犬、走狗』的小月氏人、烏恆人、輝渠人，不知道有多少。
元鼎年間一場酌金罷候，一百五十余位列侯封國落地。
幾乎就是一位敦厚長者和儒雅大將！
譬如，李敢就是衛青親自向霍去病推薦的人才！
那位年輕的校尉，恭身托著手中的請願書，敬呈到劉進手裡。
衛青霍去病，一直打的是殲滅戰，是運動戰。
關係戶們，老鐵們，全部捲和*圖*書入其中。
「……定令，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驃騎將軍日益貴，舉大將軍故人門客多事驃騎，驟得官爵……」張越在心裏念著史記里的這一句意味深長的文字，手心裏全是汗。
而在野戰中，實際斃敵和斬首數，存在天差地別的差距。
漢家朝堂，就是一個夾雜了無數利益和訴求的大江湖。
李廣利在拿劉進和他當槍使！
自己和劉進究竟捲入了怎樣的麻煩之中。
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擺平！
「孤聞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路公真長者也！」劉進沉沉一嘆，感動不已。
反之，若歷史上李廣利沒有做這個事情，那麼又是什麼原因，讓他現在選擇幫助路博德？
從此，衛青就將公孫敖視為長兄。
張越看著這一切，腦海之中，卻有著一個疑問：歷史上，李廣利是否曾經和現在一樣幫助過路博德？
元光五年，漢軍初次出塞，公孫敖就在衛青的極力推薦下，被拜為輕車將軍，與衛青、李廣、公孫賀各統兵一萬騎出擊匈奴。
但是很可惜，有種人叫做爛泥扶不上牆。
是故，其實際斃敵數量，應該還要更多。
可如此巨大的力量和如此強力的推助卻不能讓他榮歸故里，甚至連死後都沒有和其他漢代大臣一樣得到一個來自皇帝的美謚。
從此，寇可往，我亦可往！
先是飛躍梓嶺，如神兵天降，強渡北河，奇襲高闕，全殲了匈奴的樓煩、白羊部，聚殲其右賢王主力，收復了整個河套，飲馬黃河，躍馬陰山，登上榆林塞，將舊秦的領土全部收復！
因為他反應過來了。
出爾反爾，是會遭人恨的！
僅僅是在與匈奴的兩次大規模會戰中，李廣利就已經前後斬首差不多兩萬！
或者說，隴右李氏也只是這個龐大勢力的一部分！
張越還在沉思和思考著李廣利的問題，猛然聽到劉進的話，眼睛一下子就瞪大，瞳孔之中露出無限的驚訝。
更別提路博德在居延屯田二十年，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將居延從蠻荒的夷狄之土，建設成如今的塞外江南，大漢帝國最堅固的前進基地！
整個居延地區的大小障塞，鄉亭原野，到處都是受他恩惠和恩和圖書澤的移民、官吏。
只留下一個遺腹子。
什麼叫騎將軍？
總責對匈奴的討伐和對西域的經營大小事務。
所以，公孫敖缺席了其後的河南戰役。
假如不是，那為何現在又出現了這一幕？
十七歲勇略無雙，一出世就率八百騎直趨龍城，以少勝多，端掉了匈奴人的老巢，連單于的叔叔、伯伯和姨媽姑父都抓回了長安。
他也有那個資格和能力這麼去做。
但問題是，衛青不是一個人啊！
是故，匈奴人只能蜷縮漠北，幕南無王庭，休養生息二十多年才敢再出瀚海，與漢爭鋒。
當他攜河南之戰全勝匈奴的無上之功返回長安，看到老鐵們老兄弟們的窘境，馬上就同情起來。
至於受傷和殘廢的人，更是數都數不清楚！
天山戰役斬首一萬多，余吾水之戰斬首也差不多是相同數字。
……
而作為朝堂的一部分，漢軍軍方，當然也同樣存在一個江湖。
若劉進沒有答應，此事還好說。
幾乎每戰都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李廣利在現在的漢室的地位，毋庸置疑是極高的！
就像衛青對待公孫賀一樣。
於是，他收起帛書，輕聲道：「君候與列為將軍校尉的陳情，孤知矣，孤當盡全力幫助路公在皇祖父面前求情……」
他下意識的認識到了問題，心臟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要不是衛青百般袒護，拚命求情，公孫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在漢室，軍功越高，斬首越多，武將的地位和權柄就越高。
他手握著帝國最強大也是最精銳的一個野戰兵團！
無數信息飛舞，最終匯聚成河。
在事實上來說，當時的衛青幾乎可以稱得上功高蓋世，無欲無求了。
數據不會騙人！
「不……」他張開嘴，想要阻止劉進，但最終卻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只能低下頭，在心裏長長一嘆。
還有著各種各樣，通過各種辦法混進去的老舊貴族後代。
但將軍卻是做不成了，只能當個校尉，而且實在沒資格繼續出塞。
但只要你將這段話之前的一條文字聯繫起來，信息量就會多到爆炸！
這句話單看的話，其實沒有什麼信息量。
那是一個超乎想象的怪獸！
這是張越忽然想到的一個問題。
這是衛青https://m.hetubook.com.com為了給公孫敖攬功特別發明創造的一個職位。
但在現在，他卻是大漢帝國僅次於衛青霍去病的最強武將。
到二十一歲，這位少年就已經是大漢帝國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
他的功勞是衛青分給他的。
衛青性格溫厚寬平，極為念舊。
他是衛氏外戚軍事貴族集團的大佬！
請注意——在冷兵器時代，斬首數字和斃敵數字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
特別是匈奴人有傳統——倘若有人戰死，那麼能搶回他屍首者可以得到他的財產牲畜和奴隸。
霍去病的部將，也不僅僅只有漢人。
這是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之中在記錄了霍去病鼎盛時期的風光后，末尾附加的一句評語。
所以即使以衛青霍去病天縱之才，屢次打敗和殲滅匈奴的主力。
他本人也有意的將自己麾下的年輕部將和優秀人才塞到了自己的外甥霍去病麾下。
從此，匈奴人的囂張氣焰不復存在！
沒有才能和能力的人，管你誰？一腳踢飛！
而在史記描述這一段歷史的當時，衛青也不需要什麼軍功和榮譽來給自己增光添彩。
譬如，在元光五年喪師無算，近乎全軍覆沒的公孫敖，就在他極力推薦下，拜為騎將軍。
保守估計，匈奴死於戰爭的人口，應該超過四十萬以上，甚至可能更多！
原因很簡單，劉進已經答應了。
衛青當然是大英雄、大豪傑！
但隴右李氏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偉力？
也沒有人敢於挑戰甚至連敵視也不敢！
直到有一天，一個少年橫空出世！
結果……
有他在蘭台看過的檔案，也有他從後世史料中回溯的內容。
從此，一漢可當五胡！
元封元年，霍去病唯一的兒子，冠軍哀候奉車都尉霍膻暴卒于泰山腳下。
要知道，若能讓路博德榮歸故里，收穫的可是整個霍氏軍事貴族集團的感激和善意。
衛青溫良敦厚，寬厚待人，特別念舊情。
只是……
答應了卻又反悔，這頭怪獸必定會被激怒！
而霍去病激|情飛揚，驕傲無比，用太史公的話說就是——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
他的部將，他的手下，風光無限。
李廣利又何須來新豐？
霍去病雖然英年早逝，但他留下的那個利益集團，卻是極為龐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