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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至九原郡中，現在最大的牧場主，應該是姓王了。

「聽說了嗎？」一顆楊柳樹下，數個士子，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雒陽的張三郎，前些日子投遞去張宅的書稿，得到了回復……」

當下，他便拜道：「在下深謝侍中知遇之恩，必當報以湧泉！」

故而，邊疆地區的官吏要求相當低！

端起茶水就一口悶下去，差點噎著。

更有人喃喃自語：「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孔子之教，何其大哉！」

張越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僅僅是牧奴，就多達五百人。

特別是，上次長安傷寒疫情之後，很多人就開始有事沒事，愛到楊柳樹下靜坐了。

說著他就自卑的低下頭。

秋日的太陽，甚至比夏季酷暑之時，還要炙熱。

以此為基礎，建立起中央集權的統治。

張越見著，卻是笑了笑，道：「牛生不必拘謹，先吃點東西吧……」

尤其是方士們，某些腦洞比較大的傢伙，甚至以為，楊柳樹有靈，久坐能增進修為，甚至可以得道。

無數消息，也在此被傳播出去。

故而，相當多的地方，一個縣治下千把人。

「然！」牛勝答道：「小人是滎陽牛庄人士……」

很多人都選擇在此時，躲到柳樹下納涼。

由之，很多人心裏都產生了——牛勝都能行，我也一定可以的念頭。

他甚至已經窘迫到了，連房子都要和人合租的地步。

人窮志短，牛勝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張越，他只是低著頭，連端上來的茶點也不敢看，生怕忍不住吃了，留下壞印象。

因為，在事實上來說，漢家農民，特別是關東地方的農民負擔最重的那一部分，就是來自對基層官吏的俸祿攤派上。

在中原當過縣令的人，只要願意去邊塞，起步就是郡一級的主要官員，甚至太守！

魏其候竇嬰和武安侯田蚡的故事，早就向天下人證明了，食客是有好處才ｗww•ｈｅｔuｂooｋ•com•ｃoｍ會依附你，一旦有事，溜得比誰都快！

不過，幾乎所有人，在最終失望之前，都會以為自己是那百分之一。

如今這個世道，不以貌取人者，比鳳凰還少。

這是打死他們也不肯乾的事情。

當然，現在喬姚先生已經作古，他那龐大的牧場，也隨著他的去世，而分崩離析，被其子嗣瓜分。

別人可以當瞎子，張越不行！

「啊……」聽者無不震驚，帶著羡慕嫉妒恨的神色，悠悠嘆道：「這張三郎如此好運，居然能得『那位』看重，怕是要青雲直上了吧……」

牛勝聽著張越的話，卻是非常感動。

國家選取官員，有一項硬條件，要求應選者身高、五官達標。

沒辦法，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去邊郡，吃那些苦，受那些罪。

眾人聽著，都是眼神怔怔，恨不能自己的書稿上，也能有這樣的一段評語。

像張越的便宜弟子袁常，曾經拜陽夏人黃霸為師，學習法家。

幾乎不可能有人有異議——現在漢室邊郡，只要是人，都要！

是呢，在京士子，誰不是在長安斗城掙扎數年、十數年，想要一展胸中抱負，結果，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只能黯然而去。

沒有人才，給點人也行！

其他當地土著，大約相當於兩條腿走路的禽獸，是不會出現在編戶齊民的戶籍上的，更不會被統計。

牛勝聞言，一臉崇拜的看著張越，拜道：「侍中公義，在下感佩……」

不過比起其他賈人，以畜牧業起家的喬氏的社會地位，無疑要高很多。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張越起身，道：「而天下興衰，士大夫之任也，故孔子有春秋之誅，誅亂臣賊子，誅不作為之庸碌之士也！」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喊道：「嵩街的牛勝策文，被張侍中看中，如今，張府管家正在登門求請牛勝過府相會！」

國家不遺餘力，費盡心思的拆散著www.hetubook.com.com大家族，肢解著大豪強，極盡一切手段阻止任何勢力在地方坐大。

在楊柳樹密集之地販賣草席和叫賣豆腐腦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個小型集市。

只相當於中原的一個鄉甚至一個大點的亭里的人口。

「滎陽胡公……」談起老師，牛勝終於有了些自信，昂著頭道：「恩師是韓先生門徒，曾事喬公……」

喬姚！漢室最大的畜牧主和最大的農場主！

開什麼玩笑？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在下倒是有幸看過張侍中的評語……」一個高高瘦瘦的士子輕聲道：「侍中在張三郎的策文之後，寫道：讀君策文，聞君有高雅之志，卻陷於微寒而頗為困頓，似有棄志之念，甚為君憾之，昔者仲尼語子罕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若君志向高遠，何嘆微寒！？吾聞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人不在貧，有志則名，其與君勉之！」

……

事實上，其實也差不離多少。

他試探著道：「能為侍中牛馬走，便心滿意足！」

這也是漢室社會的一面鏡子。

張越看著，柔聲道：「閣下不要緊張……」想了想，張越決定先和他聊點別點，活躍一下氣氛，於是問道：「我聽說閣下是滎陽人？」

他可不想開歷史倒車，去玩孟嘗君那一套。

而且，因為如今漢室輿論風氣和傲嬌的士大夫們的緣故，所以，只有漢家移民和漢家官吏才算人。

「不敢！」牛勝連忙拜道：「小人不過是略盡士人責任而已！」

「牛生能夠洞見此弊，毅然提出，可謂君子也！」

良久，才有人嘆道：「吾今日始知，張侍中之賢，果如君子！」

內心對張越的感激，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甚至覺得哪怕是為了這個侍中官去死也願意了。

在袁常操作下和五銖錢開路的情況下，黃霸先是捐官當了右扶風的一個千石官員，然後通過和-圖-書運作，去了鍵為郡，直接當上了太守！

以至於，此人的名頭，連太史公司馬遷也聽說了，將之記錄在史記之中，成為貨殖列傳里無數巨賈的代表之一。

這需要無數人的努力和無數人的奮鬥。

一個個嘴炮政治局，隨之誕生。

有漢以來，概莫如是。

況且，所謂食客，其實不過是些牆頭草罷了。

於是，無數詩賦與策文，如潮水般湧向張宅。

僅有不過百分之一的少數人，能夠幸運得到機會，被貴人舉薦。

只是，這事情不是提出來，就可以解決得了的。

尤其是在南方的交趾、日南，當地的郡守們每次回朝述職，都只有一個要求，多給點人才！

實則不然！

但幾乎所有人都對基層地方，平均三十人甚至更少的人供養官吏的現實視而不見。

漢室地方基層官吏的冗員問題，雖然現在還沒有辦法解決，但必須讓國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張越此刻，端坐在閣樓之中，靜靜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緊張的不得了的男人。

至於丑逼？

牛勝聞言，大喜，連忙拜道：「在下惶恐，愧不敢當！」

平均三十個農民，就要負擔一個百石官吏的開支俸祿。

渭河兩岸，於是成為了很多人的納涼之地。

「只是，在下身材粗矮，容貌不佳，恐怕要辜負侍中好心了……」

張越卻是放下手裡的茶杯，看著牛勝，道：「我觀牛生策文內容，頗有見地！」

「非也！」有消息比較靈通的道：「我聽說，只是得到了些勉勵之語……」

張越聽著，卻是嚴肅的道：「不然！春秋曰：臣無將，將則誅，人臣不該有私，故吾生平不養食客，不蓄奴婢，不兼田產！」

而長的俊秀的人，甚至會得到很多加分。

再不開刀，隨著時間流逝，這個問題將會變得更加嚴重，更加無解！

張越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位牛勝牛公子，在長安城日常的開銷，主要是靠給人做些零活，賺些ｈeｔｕｂoｏk•ｃom.ｃoｍ伙食費。

但有一點，可以確信，這龐大而臃腫的官僚結構，必須開刀了！

牛勝連忙拜道：「諾！」

「當然，如今世風確有些問題，故而，要委屈牛君，暫時只能先去珠崖、詹耳或者鍵為、朝鮮為官，從一縣縣令做起……」

張越也明白，在事實上來說，其實現在儒生們天天嚷嚷的什麼對匈奴作戰，耗費巨大的事情，在這個問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靠著畜牧之利，喬氏在武威、九原之中，威名赫赫，是很多漢軍大將的座上賓。

張越甚至聽說過，在邊郡的某些地方，一個縣令常常身兼縣尉、縣丞甚至鄉薔夫、游徼等職。

「地方基層，胥吏冗員之事，確乃國家弊端！」

不好意思，哪怕才華再高，也是沒有什麼機會的。

「牛勝？」有認識對方的人，嘴角不屑，道：「此人身高不足七尺，貌丑膚黑，何德何能，竟能如此！」

「牛君能洞見此弊，吾以為善，欲舉薦閣下為國家之臣，不知牛君願否？」

富不過三代，貴不過兩代。

眾人這才收起內心的酸澀，嘆道：「即使如此，也很幸運了啊！」

於是，這長安城裡的楊柳樹，一下子就成為了香餑餑。

甚至不被輿論歧視，可以公開的與大儒往來。

每天，都有數百士子聚集在此，談詩論賦，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據說，與他合租的有七人。

這個消息，立刻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砸進了所有人的心扉之中。

從來不挑三揀四！

由之，大司農的視線也被吸引過來。

「那張侍中是如何勉勵張三郎的？」有人按捺不住問道。

似乎怕張越不知道誰是喬公，他介紹道：「喬公，北地豪傑，畜牧無數……」

而對匈奴的戰爭，反應到農民身上，也不過是一年二十三錢的算賦和馬口錢而已。

「閣下老師是？」張越又問道。

就像牛勝在他的策文里說的一樣：今地方官吏，月俸六百，而民苦之日hｅｔｕｂook.cｏm•ｃｏｍ久，滎陽之民，以三十人養一吏，民皆哀嚎痛哭，有破產之傷。

而在長安城東市靠渭河的岸邊，因為毗鄰公車署與尚冠里大道，由是成為了長安士子們的聚集點。

珠崖、詹耳、日南、交趾、鍵為、朝鮮，甚至朔方、九原等新疆土是出了名的地廣人稀。

就這樣，天下士大夫們就洶洶議論，紛紛鞭笞。

而牛勝的策文，雖然文字可能不是很華麗，但描述的問題，卻是觸目驚心。

所以，張越舉薦牛勝去邊郡當官，真的是不費吹灰之力。

尤其是中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幾乎讓這個斗城變成了一個蒸籠。

據說，此人牧場常年蓄養牛馬數千，數萬頭羊。

畢竟，在儒家和法家的三觀里，畜牧雖然比不上種田耕地，但也是正道。

尤其是，對傲嬌的士大夫們來說，去邊郡就意味著和夷狄打交道。

乍一看，這縣令的起點，看似很高。

何況只是去邊郡？

當世天下，是一個看臉的社會！

張越聽著，滿意的點點頭，對牛勝道：「這兩日，汝好生潤色，將策文重新寫一下，吾當代汝，上書朝堂！」

平攤到個人頭上，每一個月需要繳納額外繳納二十錢以上的算賦。

他大約三十歲上下，身高可能不足七尺，至多六尺八寸！膚色黝黑，看不上其貌不揚，甚至稱得上有點丑。關鍵是，手上也長滿了老繭，錯非他身上穿著儒袍，張越都幾乎以為自己對面坐著的一個是農民或者匠人。

各種觀點，交匯於此。

譬如當初，平津獻候公孫弘第一次面聖，就因為長的好看，而被當今天子親眼相加，簡拔為官，從而開啟了他的傳奇人生。

很多機靈的小商人，甚至從中找到了商機。

經常能看到騎著馬的市吏，在渭河兩岸來回巡視。

張越聽著，卻是不以為意，道：「國家用人，豈在相貌？仲尼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傅說、百里奚、晏子，皆其貌不揚，然皆為當時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