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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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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蘇武歸國(3)

第994章 蘇武歸國(3)

他不知道,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價值?
他哈哈笑著,眼睛發紅:「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被發胡服,左衽亂節,祖宗蒙羞,天下唾棄……隴西李氏,因我而為天下之笑柄!」
來自西域的使者,則穿梭于兩者之間,合縱連橫。
主要都是燒烤的肉類和奶製品、酒類。
因為……
他背上插滿了箭矢,胸口被匈奴的青銅鋌砸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但他的手裡,依然握著他的武器——一把從武剛車上拆卸下來的青銅輻條。
他恨!
蘇武則觀察著,含笑不語,應付著衛律的種種試探。
這些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會在床榻上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李陵自然察覺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迅速裝作沒事一般,只是看著蘇武笑了一聲,道:「卻是讓兄長見笑了!」
遭遇匈奴主力后,選擇向受降城方向撤退,而不是來時的道路,也是他做出的判斷。
李陵是主動投降。
兩側還擺著書架,架子上擺滿了竹簡。
如今,更是穿著胡人的服飾,衣襟左衽,披髮留辮,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位隴西李氏的年輕俊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展露了非同常人的才能!
「兄長此去歸國,父母妻兒,想必都將在家門等候、迎接……」
所以,對漢室而言,沒有什麼人是不能原諒的。
李陵也反應過來,尬笑了一聲,道:「正是如此……」
衛律想的是,如何安慰、拉攏李陵。
恥、辱、自責,種種情緒在他內心糾結,翻湧成海。
只是在匈奴內部搞些風雨,拉攏那些強力貴族,同時開始準備展現自己的才華。
而後者也不負眾望,率部深入匈奴腹地,過私渠比鞮海,接近匈河,撩撥了一下匈奴后,全身而退。
而他今天,卻委身匈奴,甚至成為了匈奴帝國的高層,單于的左膀右臂。
三人一邊吃,一邊聊著過去的事情,只是氣氛卻很微妙。
但,李陵卻是看著蘇武,特別是蘇武手中,那根連氂牛毛都已經掉的精光,甚至連節旄的竹竿都已經光滑的如同玉石一般的竹節,內心湧起了無限愧疚。
浚稽山一戰,李陵投降。
於是hetubook.com.com便在兩人邀請下,坐到了席間。
反而,喪師辱國,屈節投敵。
看到蘇武,無論是李陵還是衛律,都有些尷尬、羞愧的神色。
而那個一言不發,只是沉默著苦笑的副將,卻帶著一百多名同袍手足,戰死在了通向受降城方向的峽谷中。
用自己一直在匈奴推動漢化,傳播漢家詩書來麻醉自己。
蘇武放下心中的念頭,朝來者點點頭,然後就步入穹廬之內。
只有匈奴人才知道,這場戰爭,他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不過二十多歲,天子予其八百騎,令其出居延,對匈奴進行偵查。
反而,令匈奴節節敗退,如今更陷入分裂的前奏!
李陵和衛律聽著,相視一眼,都是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朋友的話。
然而……
他的祖父,曾多次被匈奴俘虜、詐降,但最後都通過自己的努力,逃回漢室,然後繼續領兵作戰。
但內心,卻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情緒里,沒有走出來。
哪怕是現在,韓嫣之弟韓說也依舊活躍在政壇上。
李陵去那個戰場看過。
此生漫漫數十載,他卻近乎一事無成,盡為羞人!
他還能做什麼事情,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加有意思?
狐鹿姑單於於是北渡余吾水,進入姑衍山,與屠奢薩滿達成協議,建立聯盟,並依靠著單于的名位與餘威,拉攏和團結其他不滿先賢憚的勢力。
「子卿兄……」
雖然單于將王庭龍旗,帶回了這裏。
但……
而先賢憚,也不急著馬上登上單于寶座。
他搖搖晃晃的端著酒樽,走到蘇武面前,道:「吾羡慕兄長啊……羡慕您……」
所選的道路,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子卿兄……」
所以,只能靠著與狐鹿姑的聯盟,悄悄的發展壯大。
快速拉攏和團結了大批貴族,使得這位曾經的失敗者的勢力,開始在匈奴內部佔據了優勢。
兩人起身,走到蘇武面前,用著過去的禮節,長身拜道:「一別多年,兄長有些憔悴了……」
主要是沒有能打的軍隊!
「匈奴看來內部的問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了……」他在心裏想著:「怕是隨時可能會出m•hetubook.com.com現沙丘之變這樣的事情……」
「天子與朝臣、親友,也會為兄長設宴備酒,天下士人亦將敬仰兄長的風骨與節草!」
「吾祖吾父,九泉之下,恐已血淚如斑!」
數十年後,盧綰、韓王信的子孫,都率部歸義。
於是,現在的匈奴國內,出現了單于、日逐王、屠奢薩滿三極鼎立的格局。
投降,不算什麼。
他的老友故舊,同時也是他家的世交李陵則坐在上首,正和衛律說著話。
而盧綰後人也在先帝時,率部歸漢,封為亞谷候。
只是讓他承擔起為李廣利保護糧道以及後勤輜重的任務。
蘇武卻是拿著眼睛,仔細的看著這兩個過去的老朋友。
以至於,剛剛抵達這裏的蘇武,都明顯的發現了問題。
這一頓飯,一吃就是一個多時辰。
當然,他暫時是不清楚匈奴內部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的!
城市裡卻出現了類似國中國的情況。
但……
他的軍隊,彈盡糧絕,只剩下了數百人。
在其身旁,衛律和蘇武,都看著他。
很快,就有著奴隸,端來了各色匈奴美食。
單于被他的王庭護衛,簇擁著保護著居住在龍城的核心,並佔據了通向四方的主要道路。
但是……
而他,作為一軍將主,作為帶著五千精銳,走入那死地,走入不歸路的將軍,卻在匈奴人,在敵人面前屈膝投降。
韓延年的屍體,倒在了一片山坡下的碎石中。
畢竟,他的家族,特別是生他養他教育他的老母親,為天子所誅殺。
蘇武看著,點點頭,道:「二位賢弟有心了……」
他的父親、祖父和曾祖,都曾在對匈奴的戰場上,揮灑汗水與青春。
三人喝了足足四五斤的馬奶酒,都有些醉醺醺。
姑衍山下,匈奴龍城。
戰爭使得這一地區的人口驟減!
十幾歲就被選入了建章宮,擔任建章宮監!
後者,卻只是笑了一聲,什麼話都沒有說。
然而,蘇武內心,卻依然有些不舒服,有些遺憾。
於是,他想起了那一年的那個夜晚。
只要有利,就不會計較太多。
狐鹿姑單于,雖然威望大減,權柄萎縮,但終究依然是單于,而且還有著堅昆王李陵統hetubook.com•com帥的數萬精銳支持,又與那屠奢薩滿聯盟,藉助宗教對底層的影響,倒也還能控制得了局面,壓得住西域的日逐王先賢憚的緊逼。
一旁的衛律,看到李陵的神色,就知道,李陵又開始糾結了,連忙出來活躍氣氛,對蘇武拱手道:「子卿兄如今將要歸國,吾與少卿,皆為兄長歡喜,今日特備薄酒,為兄長踐行,還望兄長賞臉……」
不過,他強行忍住了。
而與之相比,原本的統治階級,匈奴的王族孿鞮氏與四大氏族的力量,卻出現了急劇衰減。
但……
而李陵自始至終都是低著頭,默默喝酒,偶爾說上幾句話。
他也已經做出了他自己認為正確的選擇。
而且,他的投降,害死了無數人!
更有著包括右賢王在內的數百名貴種,為漢軍所俘。
儘管,蘇武明白,李陵這樣的轉變,或許有他自己的緣故與委屈。
但是,他的根基太淺,手裡的力量太過單薄。
蘇武雖然不敢苟同,但出於對曾經的朋友的尊重,他不願做那種純粹只是逞口舌之快的傻事。
顯然是打算將李陵往新一代的漢軍大將,未來的軍方領袖方向培養。
李陵內心之中最柔軟,同時也是他最大的恐怖,終於破碎了封印,從思維底層鑽出來。
於是,在這姑衍山下的龍城裡,出現了一種極為詭異的現象。
更有些投鼠忌器,怕狐鹿姑破罐子破摔,所以也不敢過分緊逼。
西征的慘敗,令單于狐鹿姑威信掃地。
更有著他的母親、妻子、孩子、家臣……
只能靠著觀察,腦補大概的情形。
衛律努力的想要活躍氣氛,但卻收效甚微。
薩滿教,正式成為了匈奴力量的一極。
地位相當高,不遜一般的兩千石。
曾經,他還可以用伍子胥來安慰自己。
其中,韓王信的後人里,出現了弓高候韓頹當這樣的漢家騎兵奠基人,更有著韓嫣這樣的為天子謀划對匈奴戰略的智囊!
四大氏族與孿鞮氏內部的不滿和反對者,迅速抱團。
而新崛起的屠奢薩滿,雖然手握著母閼氏這張王牌,又有著大批狂熱信徒和薩滿祭司的追隨。
畢竟,他是接受了純正的漢家教育長大的貴族。
西域的日逐王先賢和_圖_書憚的力量,由之迅速增加。
只是看到這裏,蘇武就已經明白,大漢帝國的驕傲,飛將軍的孫子,隴西郡成紀縣飛出來的俊傑,已經成為了漢家的敵人,匈奴的大臣!
但保守估計,也至少損失了一半以上!
想著這些,李陵就感覺心如刀割,忍不住咬緊了嘴唇,握緊了拳頭。
因為戰爭,還導致了匈奴國內的分裂。
但將來呢?
匈河將軍趙破奴父子,也曾為匈奴所俘,被囚禁了長達了兩年,最終逃回長安,天子也未責罰後者。
穹廬四周,有著許多屏風,地上放著許多香爐,裊裊香煙,縈繞在穹廬內,聞著很舒服。
當初,盧綰、韓王信,都曾投降匈奴,而且他們做過比李陵更可怕的事情——為匈奴做帶路黨,提供情報,甚至與匈奴騎兵一起進攻漢塞。
若是兵敗之時,自殺,或者奮勇向死,那麼,他的家人、朋友、部將和家臣或許就不用死了。
一個名曰屠奢薩滿的勢力,趁著戰爭造成的混亂,趁勢崛起,並在漢軍撤退後,立刻接管了姑衍山和狼居胥山以及幾乎整個漠北左翼地區,並不斷向余吾水流域的部族滲透。
總是會想起這些事情,總是會記起那些人與物。
一入穹廬,蘇武就發現,這裏面的裝飾和擺設,都很漢室。
這還只是戰爭中的直接損失。
「而我李少卿……」
蘇武看著李陵,默默的捏著了手裡的一個東西,然後,趁著去扶李陵的時候,悄悄的塞到了他的衣袖子里。
在蘇武的記憶里,李陵李少卿,從一開始,就是人群的焦點,眾星捧月一般的天之驕子!
第二天,突圍失敗。
不止是他的家人,還有他的很多朋友!
但,是他自己不甘心當配角,是他自己極力要求和主動申請,請求單獨一路出擊的。
當然,現在還是不行。
特別是李陵!
在一開始,天子並未要求他單獨領兵。
譬如……他的親兵,陳步樂……
自余吾水以南的廣大左翼漠北地區,匈奴本有數十個大小部族的十幾萬牧民在此生活、遊牧。
作為飛將軍的孫子,李當戶的遺腹子。
唯一的問題是——李陵本人的意願和態度。
這可是實權的天子禁衛職位。
但兩人的想法卻hetubook.com.com截然不同。
為漢臣,不能上忠君父,下孝父母,中安同袍。
他在匈奴騎兵面前,放下了武器。
而剩餘的地區和幾乎整個龍城附近的牧場,都被信奉和追隨著屠奢薩滿的牧民與貴族所佔領。
畢竟,李陵是一個成年人了。
畢竟,政壇上,從不會計較好壞,只會計算得失利益。
到的現在,信仰和尊奉這位屠奢薩滿的匈奴牧民的數字,恐怕已經超過了十五萬以上!
而蘇武看的卻是,一個或許可以勸回的李陵。
蘇武呵呵一笑,抓著手中的節旄,道:「兩位賢弟倒是風采依舊,令人羡慕!」
「此皆,吾自作自受!」他捂著頭,蹲下身子,抽泣了起來。
「漢使請……」一位貴族,領著蘇武,走到了龍城核心區域的一座穹廬前,拱手道:「右校王與丁零王,已設宴等候使者……」
恨自己,為何當初不自殺!
浚稽山下的風,吹在山崗上。
戰爭的痕迹,已經消失無蹤,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現在,當他看到了老友蘇武,看到這位被匈奴人折磨、羞辱、威逼利誘,流放北海,卻依然堅持自我,忠貞不屈的老朋友和他手中的節旄。
李陵更是步履姍姍,酒後的情緒有些失控。
還有,那些被他派回去報告好消息的部將……以及……他的忘年交,那位欽佩非常的太史令司馬遷!
或許他的選擇沒有錯,或許他的抉擇是正確的。
他更恨自己當初的自傲與驕縱!
「突圍若是失敗,我必不苟活!」他,拿著一柄染血的長刀,告訴副將韓延年。
除此之外,他們還失去了差不多七成以上的牲畜,幾乎所有累計在此的財富,以及原本部署在此地的幾乎所有騎兵。
於是,天子大悅,以李陵為騎都尉(這是他的祖父擔任將軍前的職位),更從丹陽挑選良家子五千人予其,命李陵在酒泉、張掖建立軍營,訓練這批新兵,讓他在當地邊打邊練。
只是匈奴糟糕的人口統計,令他們無法準確掌握損失數字。
為單于臣,不能輔佐單于,勵精圖治,重整國威。
很明顯,這是在培養和考察李陵的能力。
他甚至,有一種在李陵面前,說一句『少卿,可還記得浚稽山下的韓延年?』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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